第51章 第51章
九公主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不知怎的，她有点想知道林霁听到她回答后的反应。
她目光跟随他垂头的动作落到那张纸上，瞧见他捏着纸的那两根手指指尖有些泛白。
“往年他在我宫里，我总是在这个时候为他庆生。”
林霁手中的纸张被放下，她抬眼，看向他对过来的目光，他眼里的光闪烁了一下，那双漆黑的杏眼格外明亮。
“公主还是要多将心思放在学业上。”
九公主太害怕孤独了，她甚至可以预见到有一天徐璟也会离去，于是她脑中突然萌生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你说，我去参军怎么样？”
林霁不明白她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是怎么突然出现在她脑中的，此刻又觉得她有点像个小孩了。
他那张脸上浮现出了当时嫌弃她生病的表情，微微侧过脸，颇为无奈道：“公主莫要说笑了。”
思宁有些失落，她问了他一个答案必定为否的问题：“你会一直留在太学吗？”
这个问题问出，林霁首先想到的是，不可能。但他不由将自己内心真实的渴望代入进去，得到的结论是：他一直都想在此教书。
如果他有着和她一样充满爱的童年的话。
林霁没有回答，九公主帮他把答案说出来了。
“你不会。”
他决定跳过这个话题，重新将九公主的注意力拉回走神上来。
“九公主要是觉得臣的课程无聊，可以不来上课。”
九公主一点也不想呆在那个往日热闹，如今冷清的明月宫，她摇摇头，“林大人，你讲得很好，是我太笨。”
林霁叹了口气，“殿下，您不笨的，只是您不想而已。”
这句话让九公主的耳朵发烫，她想伸手去摸一摸发胀的耳根；又怕被他瞧见觉得自己是不想听他说话。于是只是扭动了一下手腕，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
她听见自己放大的声音，这是她想要强压耳朵那股痒意的方法，配合说出来的那句话，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可我已经落下不少课程了，现在，王平生也不是我的伴读了。”
林霁想说再给您找一个伴读吧，但又想到自己前两月上的课进度较快，新的伴读从挑选到正式进宫，怎么说也得个把月，太迟了。
况且，他也不太想明月宫再入住一个他未来的同僚。
林霁脑中过了一遍自己上过的课程，意识到这个月末，就要学习一本新书，于是道：“公主上课端正态度即可，月末上新书开始，莫要请假开小差了。”
其实九公主心里想的是，要不林大人给她单独开个小课补一补，没想到他直接让她放弃了前面的课程。
她只能点头，这个时候，她又有了一种被管着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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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人回府的路上又碰见了自己的夫人。
他们向来是没几句话可说的，但是他想到九公主今日说的那句话，林碧柔又和她交好，总是知道点什么的。
于是他就问了她一嘴为什么九公主突然想去参军。
林碧柔自然而然地想到之前和九公主的一番讨论，“她可能是想去平州。”
这个地方在京城被提到的次数少之又少，只有在碰到张乘风的时候，人们才会想起，他还有个哥哥在平州。
但他断然不会将九公主和张云帆联系在一起，问：“九公主想去看七皇子？”
说到这里，林碧柔才想起平州跟着张云帆的，还有九公主一位亲哥哥。
她点点头，觉得九公主应该也是有这个想法的，但还是补充道：“主要还是去见张云帆吧。”
林大人实在想不出来这两人有什么交集，于是问：“为什么？”
“殿下跟我说，喜欢他那样的。”
林碧柔第一次在自己小叔脸上看到这么惊愕的表情，她一直以为林霁最大的情绪波动也只在他决定要跟她成婚的那一晚，那时的他面上挂着顾虑和纠结。
“九公主也就是说着玩的。”
林霁丝毫没有听进去林碧柔的这句话，他震惊在自己剧烈起伏的情绪中，面对这种无法掌控的局面不知所措。
他觉得自己听到林碧柔的那句话时，应该和过去面对其他人一样，波澜不惊。
但此时他的内心却是惊涛骇浪。
昏暗的天色下，大雪像春日的柳絮一样，随风落下，柔软的雪花残忍地冲刷着他的脸。
他从前有那么一点觉得九公主对自己是特殊的。
后来，又觉得她似乎是对身边熟悉的人都这样。
现在，林碧柔告诉他，她喜欢上一个素未谋面远在千里之外的人，他无法想象一个人的感情如何能泛滥到对这么遥远的一个影子产生爱慕的。
“小叔，你怎么了？”林碧柔看他脸色越来越不好。
他回过神来，“没事，我先回书房了。”
这件事，搁在他心里好多天，等到太学要上新的课程的前一天，他再一次将九公主留堂了。
思宁被他喊住，有些不解，这段时间，她并没有上课走神，连笔记也比平时工整许多。
“林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九公主身量已经长了一大截，许是抽条的年纪，脖子也显得十分修长，今天刚上过的课本被她卷在手心里，当年还有些肉乎的手指现在变得细长，露出来的手背也显得有些单薄。
他不知道这双手是否还和那个时候一样，有些粗糙；还是说，经过这几年的滋养已经变得柔嫩。
他真切地感受到这位公主不是个小孩了，想到这里，他有些想笑，可不是长大了吗？连她的弟弟徐贤都已经去练兵了。
到了嘴边想要问的话又收了回来，他淡淡一笑：“公主明日记得带新书。”
九公主粲然一笑：“我记得。”
她喜欢谁，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不过是被她的一碗长寿面，一本手抄书迷了心智，只要她一直这样，在这深宫中，不参与皇室的腥风血雨，就能永远这么善良。
张云帆也未尝不可，他远在平州，甚少参与朝堂事务，她从小在宫外长大，嫁给他应该也能适应。
九公主哪能知道林大人短短一天就脑补了这么多她和张云帆的未来。
她只知道，今日徐贤不回宫，她又约好了和林碧柔在醉仙楼碰面。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徐璟带着个侍卫追了过来，“九妹，九妹！”
她八皇兄跑得气喘吁吁，她只得停在马车前等他。
“皇兄，有什么事吗？”
徐璟猛点头，咽了一通口水，才艰难地问她：“你是不是要出宫？”
她点头。
徐璟接着问：“去醉仙楼？”
她点头：“对。”
“太好了，我跟你一起出去。”说着徐璟就要带着她上马车。
她一边跟着他上车，一边问：“皇兄怎么知道我要出宫？”
徐璟“嗐”了一声，“这宫里有点消息就传开了，特别是你明月宫和明华宫的，我知道了就急忙赶过来了。”
“皇兄出宫是有什么事么？”
“我太久没出宫了，从前有七哥，能跟着出去，现在几个月出去一次，那我肯定得抓紧。”
“抓紧什么？”
“抓紧去醉仙楼吃羊杂。”
思宁有些无语，“您每回出宫就为了这个？”
徐璟呵呵一笑，“你知道的，我最爱吃。”
九公主：“”
出了宫，到了醉仙楼。
林碧柔提前在醉仙楼订好了包间，二人径直去了二楼。
徐璟这才发现是他和徐轩常来的这个房间，“我从前跟七哥也总是订这一间。”
里面等着的林碧柔显然没有想到九公主还会带一个人，好在林霁的大婚上和徐璟见过一面，还算有些印象。
恭恭敬敬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思宁让秋雨守在门外，关了门，对她道：“宫外，不用这些虚礼。”
林碧柔也不客气，跟他们一同落座。
徐璟只要一有吃的，就挪不动道，看到桌上的菜，道：“想这里的菜好久了，算是托了九妹的福了。”
有人在这儿，思宁和林碧柔也没太敢聊些深的话题。
窗外的街道上已经有了些年味，徐璟也难得感慨一句，“我还从未在宫外过过年呢。”
说罢又想起这个位置，笑道：“我想起一件趣事儿，就九妹你刚回宫那一年。”
话题一被挑起，就有人搭话，林碧柔道：“什么趣事儿？”
徐璟看向她，道：“说来，还跟你有点关系。”
思宁提起兴趣了，“什么关系？”
按照林霁给林碧柔安排的身份，如果和林碧柔有关系，那应该是和胡掌柜有关，那个时候林碧柔压根还没来京城呢。
徐璟想起当年的那个乌龙，还有些想笑：“九妹，还记得你那时候过来问我大皇兄和林霁的事儿吗？”
听徐璟说到这件事儿，她下意识去看林碧柔，却猝不及防对上林碧柔的眼睛，对方也在看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关于林霁的说辞似乎有些立不住脚。
她清了清嗓子，“记得。”
徐璟哈哈笑起来，“当时我也是误会了，就那一天。”他指着林碧柔坐的位置，“徐轩坐这里，正对着窗户，正好看见王平生了。”
说到这里，他补充解释了一下，“你也知道，那个时候他们一直不对付，我们就跟踪他到了一个院子。”
八皇子自动略过了当初自己是多么狼狈地让自己侍卫拎下去的那一段，直接跳转到院子里的事儿。
“你们是不知道啊，那户人家的院子里墙上挂满了那种画。”
思宁不解：“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