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根本就不配做一个父亲
田二牛在一夜之间失去了花三姑和两个孙女。他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孑然一身。他终生相爱的人不见了。他正在抚养的人也不见了。她们到哪里去了？她们为什么要离开他？田二牛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但是他找不到答案。他只好含着眼泪四处寻找。他只好带着悲伤四下打听。他几乎找遍了龙田村周围的每一个村庄。他逢人就问，逢门就敲。后来他不找了。他也不打听了。因为他找不到了。他也打听不出来了。他坐在那座小时候和郭大龙花三姑一起放牛的山岗上，坐在田小花的坟前，默默地等着。他相信她们会回来的。因为她们知道他在等着她们。因为她们知道他离不开她们。因为她们知道他已经把自己的爱全部给了他们。十五年过去了。田二牛已经变成了一个八十二岁的老人。他白发苍苍，面容枯槁，耳聋眼花，步履蹒跚。但他仍然每天都要来到这里。不管刮风下雨，不管冰雪严寒，不管骄阳似火，不管浓雾弥漫。他像一棵脱尽浓枝密叶只留下一根躯干的枯树，默默地挺立在山岗上。终于有一天，他看见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来到了他的面前。
牛金花和牛银花已经从乡亲们那里打听清楚了。龙田村就是她们的出生地。她们是十五年前在这里失踪的。田二牛就是她们的爷爷，是她们唯一活着的亲人。自从她们失踪后，田二牛每天都要在村外的山岗上等着她们。
“爷爷！”
牛金花和牛银花哭着跪倒在田二牛面前。
“我们是金花和银花。我们找您来了！”
田二牛顿时老泪纵横。
“你们回来了！你们总算回来了！”
他把牛金花和牛银花紧紧抱在怀里。
“十五年了。我整整等到了你们十五年呀！“
“爷爷，我们姐妹两人也是刚刚重逢啊！”
说着，牛金花和牛银花向田二牛讲述了各自的经历。
“你们两个长这么大了。还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吧？”
田二牛问道。
“是啊！我们两人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找到自己的父母！”
牛金花和牛银花回答着。于是，田二牛含着眼泪向她们讲述了田小花的经历。
“来！你们跟我来！”
田二牛把牛金花和牛银花领到田小花的坟前。
“这就是你们的妈妈！”
他指着坟头对牛金花和牛银花说。
“她生下你们以后就死了。”
说着，田二牛用悲惨的声音呼唤起来：
“小花啊！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吧！金花和银花回来了！她们都已经长大了！……”
牛金花和牛银花不由自主地跪下了。
“妈妈！”
她们一起哭诉着。
“我们好想你呀！我们好想见见你呀！你为什么这么早离开了我们？你知道我们受了多少苦吗？……”
这时，田二牛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他轻轻地打开红布包，只见里面放着一本书。他对牛金花和牛银花说：
“你妈临死前，把这本书交给了我。 她说，如果将来孩子问谁是她们的爸爸。写这本书的人就是她们的爸爸。”
牛金花把这本书接过来，只见这是一本书名为《爱的良知》的诗集，作者署名为郭京生。看到郭京生这三个字，她不由得一愣。
“三姑！三姑呀！”
田二牛把书交给牛金花以后，就开始发疯似地大声喊了起来。
“金花和银花已经回来了！你为什么不回来呀！你在哪里呀！”
“爷爷！”
牛银花走到他身边。
“你是在找奶奶吧？”
“是呀！”
田二牛伤心地说。
“在你们失踪的那天夜里，她和我分头去找你们，结果也失踪了！”
“您为什么不去白云观找呢？”
牛银花对他说。
“白云观中有一个白云神姑，求签算卦可灵啦！我们就是在她的指点下才找到您的！”
“白云观？白云神姑？”
田二牛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找到了！找到了！”
他一边笑一边说。
“原来你就在白云观呀！”
说罢，他就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跑去。
“爷爷！您等等！我们陪您一起去！”
牛银花在他后面着急地喊道。但田二牛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此时的田二牛已经不像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了。他的脚步变得像年轻人一样矫健，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山路上了。
“姐姐！爷爷跑走了！咱们怎么办呀！”
牛银花回过头来对牛金花说。可是她吃惊地发现，牛金花已经抱着田二牛交给她的那本书昏倒在地上。
牛金花昏倒了。因为她看到郭京生的名字时不由得一愣。
“难道是他？”
牛金花的心情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也许不是。叫郭京生的人多了。也可能是重名。”
她自己安慰着自己。可是她翻开扉页后却看到了郭京生熟悉的字体：
“因为我爱你，写下我爱你，送给我爱你，永远我爱你。”
当她看到这字体时，禁不住泪如泉涌，只觉得一阵天昏地转。
“姐姐！”
牛银花抱着牛金花哭喊着。在牛银花的呼唤下，牛金花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了？”
牛银花哭着问她。
“我恨他！”
牛金花咬牙切齿地说。
“恨谁？”
牛银花奇怪地问。
“恨写这本书的人！”
牛金花指着抱在怀里的书。
“郭京生？这个人是我们的生身之父呀！”
牛银花把书接过来看着作者的名字。
“所以我才恨他！”
牛金花流着眼泪说。
“他抛弃了妈妈，抛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他根本就不配做一个父亲！”
牛金花回到了北京。她是带着仇恨回来的。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父母。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的母亲是田小花。早在十八年前就死了。她的父亲是郭京生。仍然逍遥自在地活着。而这个所谓的父亲，不仅造成了母亲的惨死，而且造成了两个女儿的不幸。他甚至不知道羞耻地玷污了自己的女儿。所以牛金花恨郭京生。她决定报复他。她决心让他也尝尝不幸的滋味。
“妈咪，”
牛金花回到北京的当天就对余梦云说。
“你跟那个姓郭的联系，就说我想接他的客！”
“你这是怎么了？”
余梦云奇怪的问。
“你不说过不接他的客吗？怎么突然想接他客呢？”
“我不是想接他的客。我是想接他的钱！”
牛金花解释着。
“这就对了！你总算想通了！”
余梦云喜笑颜开地对她说。
“跟谁过不去，都别跟钱过不去。出来混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钱吗？”
郭京生一直在寻找牛金花。他出差回来以后就不断通过常胜利向余梦云打听牛金花的下落，可是一直没有回音。这不能不使他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在郭京生眼中，牛金花是第二个田小花。她甚至就是那个早已离开他的田小花。她是在离开他十九年之后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的田小花。她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那么温柔那么善良。她寄托着他一生的爱。她延续着他一生的爱。所以他不愿意失去她。所以他不能够失去她。因为失去她就失去了爱，就是重新回到那种没有希望没有追求没有感情的生活中去。就会生不如死。就会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样生活。但是他又确实失去了她。他在得到她不到一个月之后又突然失去了她。这究竟是永远的失去还是暂时的失去呢？他希望是暂时的失去。他希望牛金花很快能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不希望永远的失去。如果是永远的失去，他恐怕就会失去继续生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了。因为郭京生现在的生活已经陷入了混乱。他常常弄不清楚自己是在上班还是已经下班。因为他在上班的时候仍然在一刻不停地思念着牛金花。他对工作的兴趣已经没有了。他对自己的家庭本来就没有兴趣。那么他还有什么兴趣呢？一个什么兴趣都没有的人，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参加副部长的争夺战？再提个一官半职？让自己手中的权力再大一些？这些曾经被他认为是有意义的事情，现在统统没有意义了。因为从田小花到牛金花，郭京生已经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生活的意义就是爱。没有爱的生活就是没有意义的生活。他不想再要没有意义的生活了。他不想再用没有意义的生活来欺骗自己和麻痹自己了。所以他感到痛苦。因为他失去了牛金花。因为他失去了爱。因为他失去了生活的意义。因为摆在面前的生活，恰恰是让他感到憎恶和厌烦的生活。可是，就在郭京生痛苦万分的时候，他接到了余梦云的电话。余梦云告诉他牛金花回来了。而且说牛金花想见他。
郭京生兴冲冲地来到了在康龙客馆预订的客房，推开门，果然一眼看见了牛金花。
“银花，”
郭京生伸出双臂想把牛金花拥入怀抱。
“我找得你好苦啊！总算把你找到了！”
他眼含热泪，激动不已。
“你别碰我！”
牛金花绷着脸闪到了一边。
“你这是怎么了？”
郭京生被牛金花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愣住了。
“噢，我明白了！”
郭京生认为牛金花仍然在为常和平打骂她的事情生气。
“你的事情，我出差回来后就知道了。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我不想提过去的事情！”
牛金花打断了他的话。
“那你想怎么样？”
郭京生奇怪地问。
“银花，你知道我多想你呀！我想你都要想疯了！”
说着，郭京生又走近牛金花，想把她抱进怀里。
“你离我远一点！”
牛金花向后退了一步，再次用手挡住了他。
“你怎么了？”
看到牛金花一脸严肃的样子，郭京生有点弄不明白了。
“不是你约我来的吗？”
“没错。是我约你来的！”
牛金花对他说。
“可是来了又怎么样？难道来了就要陪你上床吗？”
“这……”
郭京生被她问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停了一下，他向牛金花解释着。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牛金花反问他。
“我只是太爱你了！一见面就想把你抱在怀里，生怕再次失去你！”
郭京生对她说。
“你真的爱我吗？”
牛金花又问。
“当然！”
郭京生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你用什么来证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