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就是要让你急一急
郭半农是一个充满正义感和同情心的年轻人。也许小时候侠客传之类的书籍看多了，他一直以除暴抑强、扶困济贫为己任。所以，康友慧一直说他不适合学法律当律师。
“为什么？”
郭半农不服气地问。
“因为律师是不能靠正义感和同情心来办事的。律师只能按照法律来办事。适合当律师的人应当是一个性格冷静的人。”
“你说的不对！
郭半农激烈地反对着。
“没有正义就没有法律。正义是法律的基础。在我看来，律师就是现代社会的独行大侠。他手里提着法律之剑。他的使命就是伸张正义。”
郭半农一番豪言壮语把康友慧逗得捧腹大笑。
“你太天真了！”
康友慧边笑边说。
“你对法律的理解完全错误。法律是属于强者的。从古至今，都是谁有权谁立法。而立法者就是强者。所以，法律是一种保护强者利益的工具。当然，强者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的利益，有时候也需要适当地保护弱者的利益。因为没有弱者的奉献，强者就无法生存。但是这种保护弱者利益的功能，只是法律中的一种相当薄弱的、处于从属地位的、在许多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功能。所以归根到底，法律是以利益而不是以正义为基础的。”
“你有事实为依据吗？”
郭半农反问着。
“当然有！”
康友慧理直气壮地说。
“中国历史上爆发过无数次农民起义。从正义的观点来看，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完全是天经地义。但是从法律的观点来看，农民起义就是违法和犯法。因为它破坏了现存的法律秩序。这种法律与正义的冲突，说明任何法律都是有局限性的。因为它只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强者利益，而无法像保护强者利益那样来保护每一个弱者的利益。所以，貌似公正的法律从来就是不公正的！”
“你说的是古代社会。现代社会的法律恰恰是以强调保护弱者利益为基本特征的。”
郭半农反驳着。
“不错。”
康友慧接着说。
“咱们就以美国为例。在美国，移民是弱者。美国的移民法既保护移民的利益，也限制移民的权利。保护移民的利益，是为了给美国社会的经济发展提供必要的人力资源。限制移民的权利，是为了保证美国社会的政治经济秩序不受移民的冲击。一个保护，一个限制，已经以法律形式规定了移民在美国社会的不平等地位。这就是所谓保护弱者利益的法律。而这样的法律，不仅在美国，在任何一个现代国家中都是不胜枚举的。弱者永远是弱者。法律是不相信眼泪的。这个道理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的。”
“我悲哀！”
郭半农打断了她的话。
“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事实。而是我希望改变的事实。我的理想，就是要改变这种不公正的现状，使法律回复到它的出发点，回复到正义和公正的基础上来。”
“你终于说对了一个问题。”
康友慧继续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其实任何法律都是以正义和公正作为出发点的。从十八世纪以来，任何一个国家的立法者都会把法国大革命所确立的自由、平等、博爱的人道主义原则写进宪法。但结果怎么样呢？当法律从宪法变成在现实生活中约束人们行为的成千上万条法律准则的时候，不正义就代替了正义，不公正就代替了公正。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这就叫县官不如现管。宪法只是一个县官。它是坐大堂掌大印的，管不了那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可是对于我们老百姓来说，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每一件都是涉及身家性命的大事情呀！”
“所以我的观点是回归宪法。用宪法精神重新审视现有的一切法律！”
郭半农语气坚定地说。
“怎么回归？”
康友慧笑着问。
“就凭你这个独行大侠的力量吗？”
“当然还有你了。”
郭半农半开玩笑地说。
“独行大侠多郁闷呀！怎么也得凑成一对神雕侠侣吧！”
“得了吗！我才不跟你凑热闹呢！”
康友慧红着脸说。
“我劝你呀！别一天到晚光想那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多想想你手上的案子吧！把这些案子办漂亮了，从当事人手里多挣点律师费。那是真的！”
“照你这个说法，当律师和当商人还有什么区别？”
郭半农不以为然地问道。
“其实一点区别都没有。”
康友慧立刻回答。
“都是在做主意。都是在挣钱。只是谋生手段和职业有所不同而已。”
“太庸俗了！如果这样当律师，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郭半农同意康友慧的观点，但是不同意她的结论。他不能用这种消极的态度来对待人生。因为他始终相信，不管现实多么残酷，正义总是能够战胜邪恶的。任何美好的追求最终都会带来一个美好的结局。所以，他和康友慧总是这样徒劳无益的争来争去。可是争到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
“她怎么样了？”
郭半农一上班，就急急忙忙地来到了康友慧的办公室。他现在关心的不是两个人昨晚聊天时发生的争论，而是牛金花。
“看把你急的！”
康友慧似乎点吃醋。
“怎么样了？不是好好的吗？想见她了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觉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
郭半农解释着。
“我想她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孩子，现在情绪又不稳定。我们应该想办法帮助她安顿下来！”
“我不是已经把她安顿好了吗？”
康友慧略带不满地说道。
“昨天一回家，我就让她洗了澡，换了衣服，还给她拿了一床新被褥。今天临上班，我还告诉我妈，别让她出门乱跑，先在家里好好歇着。有什么事等我回家再说。”
“可是住在你家里也不是一个长久的办法呀！”
郭半农提醒着康友慧。
“长久？你还想怎么长久？”
康友慧吃惊地问着他。
“帮人帮到底。”
郭半农回答着。
“我想帮她找个工作。有了工作，吃住问题就都解决了。她的心情也会好起来！”
“郭半农！”
康友慧一脸正色地说。
“你也太过分了！北京城里那么多找不到工作的人，你难道都要去帮他们找工作吗？你帮得过来吗？我看你适可而止吗！别再干这种不务正业的事情了！”
“这叫不务正业吗？”
郭半农被康友慧的话激怒了。
“北京城里那么多找不到工作的人我不管。因为我没有遇上。可是只要我遇上了，我就会尽自己的一切力量去帮助他们。我就是这种人。我认为这就是我的正业！如果你认为我不务正业，你就袖手旁观好了！”
说罢，郭半农扭头就走。
“站住！”
康友慧在他背后喊了一声。
“就知道发脾气！什么事儿，也不知道自己动脑筋想一想。拿去吧！”
说着，她递给郭半农一份卷宗。
“这是什么？”
郭半农莫名其妙地问。
“咱们这个写字楼的物业公司有一个案子在我手上。你拿去看一看，看看能不能让物业公司给她安排一个工作。”
“太好了！真亏了你想得出来这个好办法！”
郭半农立刻变得兴高采烈。
“友慧，你太好了！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说着，郭半农冷不防在康友慧腮边亲了一下。
“讨厌，让别人看见！”
康友慧轻轻推开他。
“你呀！总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好人。其实她的事情我昨天晚上就已经想好了。就是不想这么早让你知道！”
“为什么？”
郭半农奇怪地问。
“你早点告诉我，不就省得我着急了吗？”
“我就是要让你急一急！”
康友慧红着脸说。
“她是女孩子。我也是女孩子。你对她那么关心，我心里还不是滋味呢！”
郭半农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他爬在康友慧耳边小声说：
“咱们俩都是老夫老妻了。你说，我忍心喜新厌旧吗？”
“那可不一定！”
康友慧躲开了他。
“你们男人啊！没有一个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