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想让你带我去北京打工
想到这儿，牛银花迅速穿好衣服，提起杀猪刀，轻手轻脚地走到养父睡觉的屋子外面。她隔着门缝，把杀猪刀探进去，一点一点地拨动门闩。终于，门拨开了。牛银花走进去，只见牛银贵仰面躺在炕上，鼾声大作，睡得正香。俗话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牛银花一见牛银贵就恨得咬牙切齿。因为是他把自己逼上了绝路，是他把自己害得没脸见人，不得不死。是他毁掉了自己的一切，毁掉了自己的童贞，毁掉了自己的青春，毁掉了自己的生命。所以牛银花走到牛银贵跟前，想都没想就猛的一下掀掉盖在他身上的被子。
“去死吧！”
只见牛银花怒目圆睁，大喝一声，两手高高举起杀猪刀，用尽全身力气向牛银贵的胸口狠狠地扎了下去！这一刀，一下子把牛银贵扎了一个透心凉！
“啊！”
牛银贵惨叫一声，捂着胸口坐了起来，但很快就倒下了。
“你还不死？”
牛银花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和胆量。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杀猪刀从牛银贵的胸口拔出来，又不停地扎进去。
“我让你不死！让你不死！……”
牛银花足足扎了十多刀，直到把牛银贵的胸口都扎烂了，才停住了手。这时候，牛银贵早已停止呼吸，一动不动了。看到牛银贵已死，牛银花心想：
“杀人偿命。这回该轮到我自己了！”
可是，当她再次把杀猪刀对准自己的时候，心里又想：
“我为什么要死？我为什么要陪着这个老色鬼一起死？我才活了十八岁。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老君山。即使死，我也要到老君山外面去看一看。等我把这个世界看够了，知足了，不后悔了，再死也不迟！”
想到这儿，牛银花啪的一声把杀猪刀扔在地上，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她先把沾滿鲜血的衣服脱下来，把自己清洗干净。然后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再把自己的随身衣物收拾了一个小包袱。收拾停当之后，她就趁着夜色匆匆忙忙地走出了家门。可是才走了几步远，她就突然站住了。
“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没有钱怎么行呀？”
牛银花站在那里想了一下，就转身返回了家门。她知道牛银贵放钱的地方。她来到牛银贵睡觉的屋里，从牛银贵的尸体旁找到了钥匙，用钥匙打开挂在钱柜上的锁头，把里面的钱全部拿了出来，数都没数就放进了自己的包袱里。这些钱是牛银贵为儿子办喜事存下的钱，足足有一万多元。就在牛银花掩上房门，准备再次离去的时候，头脑里突然闪现出来一个念头：
“我杀了人，又抢了钱，如果让警察知道怎么办？如果警察来抓我，我怎么跑也跑不了啊？不如放把火，把这屋子和屋里的东西全都烧了！这样就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了！”
于是，牛银花把院子里的柴草统统抱到屋檐下面，倒上一桶煤油，把柴草点着了。直到烈火燃烧起来，把家里住的这几间屋子吞没在熊熊烈焰之中，她才提着包袱匆匆忙忙地逃离了现场。
牛银花像牛金花一样，在漆黑的夜色中，沿着崎岖的山路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一直走到天亮。但是她比牛金花幸运。因为她身上带着钱。所以她在公路边坐上了一辆开往县城的长途汽车，而不是像牛金花一样坐在农用车的挂斗里来到县城。但是当她来到县城火车站时，却和牛金花一样感到迷茫。因为她和牛金花一样，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老君山。她对老君山以外的地方一概不知。所以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就在她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只见一个相貌英俊的男青年向自己跑了过来。
“金花！我总算找到你了”
这个男青年跑到她面前，兴高采烈地对她说。
“金花？”
牛银花抬起头来看着他。好熟悉的一个名字！她从小到大心里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她的名字就叫金花。所以当她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笑着对牛金生点了点头。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牛金生问道。
“这些日子你都到哪里去了？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你知道我心里多着急吗？……”
牛金生一开口就问个不停。可是牛银花只是含笑不语。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她想，他一定是认错人了。
“你怎么不说话呀？”
牛金生见牛银花不说话，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
“我知道你不想和我结婚。是爸爸妈妈逼着你，你才同意和我结婚的。可是你心里不愿意，可以和我说一声呀！我不会勉强你的。为什么要偷偷地从家里跑出来呢？这样做多危险呀！如果遇到了坏人怎么办？就是没有遇到坏人，也不能总是这样无家可归吧？虽然咱们不是亲兄妹，可是自从我把你从雪地里拣回来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亲人看待。我是亲眼看着你长大的。从你三岁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五年了。这些年我在北京打工，没有在你身边，可是我心里没有一天不想念你。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什么时候你可以爱上我？因为我早就爱上了你！我早就盼望着和你结婚。我早就盼望着咱们不再以兄妹相称，而是以夫妻相称。可是直到你突然离开的那一天我才明白，你并不爱我！”
说到这儿，牛金生的眼睛湿润了，眼眶里闪动着泪花。
“你可以不爱我。我从来也不想强迫你爱我。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这个家。因为我真的受不了。我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你知道这段日子我有多痛苦吗？我都要痛苦疯了！我都要痛苦死了！我不怪你。这都是我的错。求你别生气了！求你原谅我吧！求你跟我一块回家吧！……”
牛银花目不转睛地看着牛金生。他的话感动了她。他的话也使她明白了那个名叫金花的女孩子与自己有着几乎相同的命运。她也是在三岁时被别人从雪地捡回来变成寄人篱下的养女，而且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五年恰好年满十八。不过，那个名叫金花的女孩子与自己又有一点不同。这就是她有一个真心实意爱着她的人。而这个人现在就在自己眼前，正在向自己滔滔不绝地倾诉衷情。
“她为什么不爱他呢？她为什么要偷偷地离开他呢？”
牛银花默默地想着。
“他的感情多么真挚啊！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人啊……”
牛金生说了很长时间，见牛银花还是一言不发，不由得奇怪地问：
“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不认识我了？我是金生呀！”
“金生？”
牛银花笑了。她心里想：
“这个世界可真是巧极了。有个叫银花的女孩子，又有个叫金花的女孩子。有个叫银生的小伙子，又有个叫金生的小伙子。不过这个叫金生的人，心眼儿可是比银生好多了，看他对金花多关心多照顾啊！这样吧！既然他把我当作金花，我就假装是金花。看看他到底对我好不好！”
想到这儿，牛银花笑着问道：
“你这是到哪里去呀？”
“去北京！”
牛金生见牛银花终于开口说话了，立刻高兴地回答。
“去北京干什么？”
牛银花又问。
“你忘了？我在北京打工啊？”
牛金生接着回答。
“那我就跟你一块儿去北京吧！”
说着，牛银花不再蹲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她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去北京干什么？”
牛金生吃惊地问道。
“你说干什么？”
牛银花假装生气地说。
“你能去北京打工。我难道就不可以去北京打工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吗？我不想现在就和你结婚。我想让你带我去北京打工。所以我就天天蹲在这里等你。总算把你给等来了！”
“是呀！”
牛金生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似乎恍然大悟。北京有千千万万的农村女孩子在打工，为什么就不能把金花带到北京去打工呢？都怪自己想得不周到，结果让金花受了这么多委屈。
“好吧！我同意带你去北京。”
牛金生爽快地回答。
“不过，”
他停了一下，接着说：
“我想先带你回家和爸爸妈妈说一下，然后再带你去北京。”
“那你就自己回家去说吧！”
牛银花生气地说了一句，扭头就走。
“哎，你这是怎么了？”
牛金生连忙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别理我！”
牛银花使劲甩开了他的手。
“我就不信离不开你。我自己去北京，不跟你一起走了！”
“为什么？”
牛金生追着她问。
“我没有爸爸妈妈。我不管你有没有爸爸妈妈。总之，我既然出来了，就永远不会再回去！”
牛银花边走边说。
“好吧！”
牛金生狠狠地跺了一下脚。
“我听你的。我这就带你去北京。不回家了！”
“这还差不多。”
牛银花转过身来，笑眯眯地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