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再遇
第三十二章
她提着电脑包出门，找了附近一家静谧宽敞的咖啡厅，坐在落地窗旁，开始着手她的毕业论文。
中途写得脑子发涩，她打开最近几天的财经新闻，一目十行地浏览，一个标题在整个版面中格外显眼，握着鼠标的手，下意识点了进去。
那是一篇r基金在海外投资新能源汽车的采访稿，受采访人是季重明。通篇大手笔主要聚焦在新能源汽车的前景讨论上，以及新能源对世界经济带来变革影响。
涂妍快速阅读完毕，视线掠过文末的专刊名、记者以及时间。
神经被莫名刺激一下，刊物是国外一家权威媒体，这次采访是面对面进行，而采访时间是……
一周前！
她和季重明闹掰的那天晚上！
所以，他那晚看起来那么疲倦，是因为当天还在国外工作并接受采访？
他当时连车都没来得及换，难不成是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咖啡厅外，正午时分的日头毒辣，晒得空气都要融化，蝉在枝头鸣叫，更衬得绿荫宁静。涂妍莫名觉得喉咙干渴，点了一杯冰美式，一口气喝完，心里却百般不是滋味。
舟车劳顿只为了过来戏弄她，这世界上大概是不会有这么无聊的人，何况那个人还是规模庞大基金的负责人。
所以他当晚过来，到底是要干嘛？
越剖析，涂妍心里的愧疚感就越重，她将当晚对话在脑海重新捋了一遍。
有些话，好像真得说过火了。
哪怕他原本家境再好，父母给过再多助力。两个金融名校的学历，总不是光凭钱就能买来，没有确凿的实力，就算有再多人脉，红星资本也断然不会送来橄榄枝。
涂妍越想越觉得心虚。
直到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才把她的思绪从采访版面里拉出来。
她端着手机“嗯哦好”地应一通，挂掉电话，她望着玻璃窗懵了一瞬。
陈益这是转性了？否则以她的性格，又怎么会因为手底下项目过多，就把项目分她一半？
——
晚上七点，涂妍到达约定的“瑞华酒店”。
在大堂等了足足二十分钟，涂妍才收到陈益姗姗来迟的短信：【我这边临时有事，已经跟林总齐总说了，你直接过去云水包厢。】
把手机揣进包里，涂妍对临时爽约这种行为不由感到愤懑，但还是迅速收拾情绪，往云水包厢赶去。
云水包厢位于瑞华酒店顶层，位置距离电梯口较远。
走到包厢门口刚要推门进去，空气中忽然飘来着一股很淡的雪松味，意识被什么无形牵引着，她回过头，过道里却空荡荡的，不见一人。
公关应酬并不算涂妍的强项，但所幸这两位老总都是自来熟的人，又见进来对接的是位大美女，客套几句后，就开始豪放地谈天说地。
两人一路畅谈自己辉煌的创业史，从启动资金只有三万，到遭人白眼被投资人拒绝，最后坐拥如今不菲资产。
故事当中，实话有之，艺术渲染有之，胡编乱撰亦有之。
两人讲得慷慨激昂，涂妍在一旁适时添几句捧场的话，再不动声色地请教几个开放性话题。从低处爬上来的人，对别人的敬佩和虚心请教尤为受用，传授起经验更是滔滔不绝，一顿饭下来，倒也算得上相谈甚欢。
临近饭局尾声，涂妍找个借口外出打电话给陈益，却发现对方手机已经关机。
涂妍捏紧手机，带着郁闷回到包厢，这时，一瓶红酒被醒好端上，姓林的老总斟了一杯递到她面前。
“涂小姐，今晚聊得很愉快，本来我和齐总两个大男人，也不好意思灌你一个小姑娘，但看到我们这么投缘，浅酌几口，祝愿我们今后合作顺利。”
说完，两名老总豪爽地先干为敬。
涂妍虽然酒量一般，但也不至于一杯就倒，见合作推进得不错，也不想扫这兴致，便应邀端起酒杯，很给面子地喝完。
嘴巴里泛起浓郁的赤霞珠香气，却夹杂了几丝怪异的苦涩。
她轻微皱眉，但也不好对别人点的酒说三道四，刚要起身，两位老总却突然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步伐，问：“去哪儿呀？”
涂妍晃动脑袋，觉得这酒后劲儿委实有点快，她勉强维持着理智，边撑着墙，边摆手：“没事，失陪一会儿，我去下洗手间。”
“涂小姐是真醉了，包厢里不就有洗手间？”
经这么一提醒，涂妍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涨红着脸笑道：“对哦，也是。”
水龙头的水哗哗流下，涂妍用冷水洗了好几回脸，却依旧觉得面颊火烧一般地滚烫。
她望向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绯红得如同打上厚重的腮红，四肢也开始出现斑驳的红印，在她先前应酬中，从未出现过这种怪异状况。
一丝阴暗的想法掠过脑海，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忽然，胸腔剧烈跳动一下，一股无名的欲望开始抽丝发芽，逐步漫延到全身，某种恶心且龌龊的猜测，好像在这一秒得到验证。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涂妍头皮不由自主发麻。
她呆站一会儿，又掬起冷水洗了把脸，调整好情绪后，她深吸一口气，手轻轻按上门把。
一，二，三！
伴随一声“咔嚓”的金属拧动声，涂妍飞快冲出洗手间，目标明确地直奔包厢大门。
整个过程只花费不到三秒，包厢皮质大门在身后迅速合上，随后，里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叫喊。
“涂小姐，你干嘛去啊？”
“操，跑了！”
身后脚步声紧锣密鼓地跟上来，涂妍踩着高跟鞋，逃命似的扶着墙壁奔去。
眼前的世界不知不觉开始扭曲，羊毛地毯上纹路也仿佛旋转起来，她一连趔趄好几下，才跌跌撞撞跑到电梯口。
这时恰逢饭局结束高峰，电梯门挤了一群人，如果要从电梯走，只怕要等下一趟。
余光里，那两个人就在她身后五十米左右，左顾右盼地找她。
前路不通，后有豺狼。
就在这时，涂妍留意到一旁虚掩着的消防通道门，她顾不得那么多，推门闪身躲了进去。
消防通道门重重合上，脑门猝不及防地撞上一个胸膛，坚硬，却带着干净的雪松香，似乎还夹杂着洋酒味。
极致的眩晕感让她无法站稳，她本能地抓住眼前这根“救命稻草”，霍然抬起头：“你好，能不能帮帮我？”
被撞的男人应当实在打电话，就在她抬头那一瞬间，男人按下通话界面的红色键，通话声戛然而止。
一高一低两股视线在空中相撞。
涂妍望着眼前这张脸，懵了几秒，险些摔倒下来。
只见季重明握着手机，悬在耳侧，眼睑轻轻耷拉着，低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
他语气像高原冰山上化开的雪水，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情绪。
“这位小姐，请问我们认识吗？”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最可怕的是，这对白熟悉到让涂妍心底发慌。
涂妍没想明白，她做过那么多梦，有一夜暴富，有功成名就，甚至还有春光旖旎，为什么老天爷偏偏选择一个这种梦境来成全她荒诞的幻想。
这个梦的后续是什么来着？
对！季重明无情地扭头离开，然后她被乱刀劈头盖脸地砍死。
果然，只见季重明冷漠的瞳仁缓缓别开，抬手按住她手背，一个一个地，将攀扯在他身上的爪子无情扯落。
由始至终，他都昂起下巴，没有用正眼看她。从涂妍的视角，她只能看到一个绝情而削挺的下颌线。这副见死不救的模样，和梦境简直如出一辙！
见他抬步要走，涂妍想开口喊他，岂料刚喊出一个“季”字，眼前顷刻一黑，她只能紧压太阳穴半蹲在地，后槽牙咬得发颤。
身侧的长腿见死不救地迈开，残余的理智告诉她，如果错过这根“救命稻草”，也许就不会再有下一根。就算季重明记恨之前的事情不愿帮忙，她也要拼死试一试。
刚一想完，涂妍深吸一口气，忍着脑袋的沉重起身，扣住季重明的肩膀掰扯过来，下一秒，趁着他转身的间隙，她双臂一张，整个人抱了上去。
温软地触感紧贴上来，还带着独属于女孩清甜的香气。
季重明浑身一僵，眉心压出几条深浅不一的褶皱。他双手微微曲张开，没去回应这个莫名其妙的拥抱，只是哑着声问：“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