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隐助
第三十一章
他将一个神秘物体抛了过来，涂妍双手一合，本能地接住那块长条状的东西。那是一个小巧的折叠伞，伞柄还挂着没摘的标签，显然是刚从哪个便利店里新买的。
所以这人喊住她，只是为了给她送一把伞？
坚毅的身影行至跟前，涂妍才发现，这个人她见过，而且次数还不少——在温情酒吧里，那个纹着骷髅头十字架的奇怪男人。
她将雨伞递回去，摇了摇头。
“谢谢。”她声音里还夹着未消散的失落情绪，“我不需要，地铁站很近。”
男人也没强求，布满老茧的手接过伞后，朝身后一扔，然后被人接住。
涂妍这才留意到，就在他走过来的几秒里，五、六个魁梧的男人从酒吧后门神出鬼没钻了出来，安静地站在他身后。
每个人站姿都格外笔直，和寻常的保安不同，一言一行似乎都训练有素。
“涂小姐？”
涂妍本来已经准备离开，听到这称呼，疑惑回过头：“你认识我？”
“温情酒吧里，听他们这么称呼你。”男人说，“不在温情酒吧干了，要不要来我的雅致试试？工资翻倍。”
雅致？
涂妍下意识觉得耳熟，思索片刻，这不就是温情对门那家？
她打量这个男人一眼：“你是？”
男人掏了半天衣兜，才翻出一张名片，递过去：“雅致酒吧老板，符宇，你可以跟他们一样，喊我宇哥。”
涂妍犹疑地接过名片，生活的柳暗花明来得太快，她险些适应不过来。
但如果眼前这个人真是雅致的老板，那他之前那些奇怪的行为，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漫无目的地呆坐一晚，可以是在考察对手经营模式，对前来加微信的妹子来者不拒，甚至都可能是在积攒客源。
这里边说不定还有“挖墙脚”的心思，就比如现在。
涂妍没有被这份惊喜冲昏理智，她虽然很需要这份工作，但还是诚实说出实情：“温情不愿意雇我，是因为我得罪了刘钊弟弟，你们，不怕刘钊吗？”
话音刚落，符宇背后的弟兄们互看一眼，随后大笑出声。
符宇脸上此时也拧起一股笑意，摸了把脖子上的骷髅头：“怕？不如你问问我们这些弟兄，他们去砸刘钊场子的时候，到底怕不怕？”
“……”
这话涂妍算是听明白了，合着符宇和刘钊积怨已深，发生摩擦也不是第一回。
既然已经得罪，有时站在敌人的敌人阵营，反倒是一种庇护。
但她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你为什么要找我？”
符宇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眼底笑意越来越浓：“第一，你长得好看，爷我看上你。第二，我不爽刘钊那狗东西，他要报复的人我偏要护着。第三，我信佛，日行一善。”
说完，他将脸凑到涂妍跟前，毫无生气地挑了下眉头：“这三个理由，你信哪一个？”
刚毅的下颌线条，影影绰绰的刘海下，是饿狼般嗜血的目光，涂妍这才发现，符宇这人不笑时，天生带着股寻常人没有的狠劲儿。
她面不改色地思考几秒，语气诚恳地答：“我信第三个。”
“……”
符宇眼皮懵圈地开合两下，倏地咧开嘴。
那笑容看起来阴森狰狞，像是一个戴着面具的诡异小丑，紧接着，他朝涂妍比了个大拇指：“猜对了！”
敛去笑意，他一本正经地添加好涂妍的联系方式：“我酒吧目前没驻唱歌手，哪天想来，5点钟前打个招呼，日结还是月结，你定。”
涂妍很少见到这么豪爽的人，迟疑地问：“没有别的要求？”
符宇煞有其事地想一下：“哦，还真有，我酒吧名字一看就清净雅致，不能唱威风堂堂。”
“……”
敲定工作内容后，等涂妍走远，符宇手指一抬，吩咐几名弟兄暗中跟了上去。
他拐回自家酒吧，卧到二楼vip室的沙发椅里，在通讯录里找到那个人，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他也不墨迹，直接汇报：“人已经答应过来了，借刘钊一万个胆儿也不敢找上门，这下放心了吧。”
“嗯。”对话那头语气恹恹的，显然兴致不高。
符宇：“你这忙帮得是真够绕的呀，我还没见你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你的妞儿？”
“不是。”
见对方这么斩钉截铁，符宇语气很欠揍地顺着杆子往上爬：“既然不是，那兄弟我可就下手了，别说，这妞儿还挺有意思，居然说我日行一善，长得也漂亮。”
这话出来后，电话那头的人不再惜字如金。
季重明按下后座车窗，一股冷风倒灌进来，将他吐出的烟圈吹散：“得了吧，你身边漂亮女人还不够多？这一位，不劳费心！”
那一晚，涂妍做了个噩梦。
她梦见数十个戴着黑色口罩的蒙面人，拿着砍刀追她还债，她东躲西藏，在走投无路之际，她一脑门撞上季重明胸口。
绝处逢生，她苦苦哀求着求季重明救救她，但对方却不为所动，只是低下头冷血地问了一句：“这位小姐，请问我们认识吗？”
伴随着皮鞋的踵音走远，无数柄白花花的锋利钢刃朝她头顶砍下，噩梦彻底惊醒！
自从一周前，她一气之下让季重明别再干预她的生活，他就真的没再出现过。
他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她生活里，仿佛之前的重遇，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不过仔细一想，她和季重明的交集，本来就仅限于亿星娱乐的投资案，而且细节也不需要他一个负责人亲自对接。
如今投资案交由下面投资部接手，他们交集变少也无可厚非。
况且，他们两人的生活轨迹本来就像两条平行线，中间不小心打了个结，解开就是了，总不能逼自己拽着两根线去编麻花吧？
手机闹钟响起，涂妍才意识到，她已经睁眼盯了天花板好久。
难得一个周六休息日，她终于能挤出时间去动笔她的毕业论文，早在几天前，导师就对她的开题报告提出修改意见，只是当时苦于工作太忙。
她到外间洗漱完，刚出来就闻到一阵葱油面的香味，葱香扑鼻，让人光是闻着就垂涎三尺。
探出头，只见平日睡到日晒三竿都不起的丁怡，竟然披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见她已经醒来，丁怡从锅里乘出两碗面，端到餐桌上，朝她炫耀地转了个圈：“怎么样？是不是很贤惠？”
涂妍很捧场地鼓掌，坐下后，她360度无死角地检查那碗面条，面露难色地问：“这……不会是最后的晚餐吧？这么多年姐妹，有话好好说，投毒就没必要了。”
丁怡骂她一句“不识货”，身先士卒尝上一口，以证清白。
“不过你没说错，还真是最后的晚餐，因为你姐妹我，已经得到老爷子的特赦，并且准备回家上班啰。”丁怡挥舞着筷子，兴奋地扭了几下腰身。
涂妍吃着嘴里的面，竟意外地发现，味道还不错。
她放心大胆嗦着面条，问：“你之前不是死活不肯去丁氏上班吗，怎么这会儿屈服了？”
丁怡：“我才没屈服，之前一直和老爷子谈条件来着。我出国念书时，没按他的意思选商科，反而选了服装设计，当时就给他气得够呛。不过在我多番努力下，我家老爷子终于愿意打本给我开服装工作室，让我自己从事喜欢的行业。”
“那恭喜啊！你终于能当服装设计师了。”涂妍拿过桌上两瓶可乐，“啪”地打开。
欢天喜地的氛围里，两人泡沫对泡沫碰了一回。
清爽汽水入肚，丁怡摆出一副很做作的不舍神情：“所以啊，我今天就得回家了，姐妹，别太想我，以后再也没人在你醉的时候，给你冲蜂蜜水了，呜呜呜——”
“……”
戏精上身，她呜呼哀哉地表演一番，虚伪得涂妍牙疼。
涂妍毫不吝啬地送给她一个大白眼，心不在焉地戳碗里的面：“可能，也不会有人再送我回来了。”
她自言自语的声音微弱，但架不住丁怡雷达般的八卦天线，她一惊一乍喊出声：“怎么？你和季重明，闹掰了？”
涂妍扒拉一口面，沉默点头。
“为什么？我觉得季重明挺关心你的。”
涂妍笑了笑：“你哪儿看出来了？”
丁怡：“就上次他送你回来的时候呀。你是不知道，他抱你到床上的动作，那叫一个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把你弄醒了，就连蜂蜜水，都是他临走前嘱咐我给你泡的呢！”
“……”
太阳穴突兀地跳动着，涂妍放下筷子，难以置信地问：“你确定你跟我说的，是同一个季重明？”
“废话！”丁怡转头小声嘀咕，“我还盼着你跟他能有发展，那以后我融资还能容易点呢，怎么就闹掰了。”
刚一说完，她就感觉到身前传来一阵浓烈杀气。
一抬头，就看到涂妍眼泛红光，恶狠狠盯着她：“好啊，丁怡！我把你当姐妹，你拿我去和亲？”
涂妍抄起一个拖鞋就砸过去，丁怡脚底抹油似的冲进房间，还没等涂妍反应过来，她就拖着个大行李箱跑了出来。
“司机已经在楼下等我，姐妹，我就先告辞了，下次一起泡帅哥。”她朝涂妍比了个大爱心，顺带抛来一个“wink”的媚眼。
见涂妍站起身，她猴精儿地先溜为敬。
涂妍气得直接笑喷，扶着大门，朝电梯口大喊：“我送送你吧？”
整个楼道回荡着她欢快的大嗓门：“不用！”
随后，电梯“叮”一声打开，又重重关上。
涂妍回到家收拾碗筷，脑海里却始终萦绕着丁怡那句话。
她承认，那晚压力排山倒海袭来，她说话确实有些不经大脑，甚至有点指桑骂槐。
事后，她也想过在微信上道歉，打开对话框编辑完消息，反复确认措辞后，最终还是一字字删除。
道歉了又能怎样呢？
她和季重明本来就没什么交集，如果非要找一个，就只剩下曾经好兄弟妹妹这层关系。
但和季重明相处这几次，他对夏然这个名字只字未提，夏然还活着时，也没提起他跟季重明还有联络。
毕业就散伙，几乎是每个人青春的必经之路。
季重明可能早就不记得和夏然之间的情谊了，更何况是她这个“兄弟的妹妹”。
她对季重明来说，更像闲暇无聊时的调味剂，把她当小女孩逗玩罢了。
当陌生人，便当陌生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