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处刑
“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如期而至。
“嘶——汝终于应了!!”
忽而,文彦脑中响起一阵耳鸣般的噪响。
刹那间,整座牢房被染成一片血红。
紧接着是纷繁的杂草、地上的米饭、他的衣服、乃至翻飞的尘糜。
空间凝固。
时间静止。
一切的一切,都成了血液凝成的殷红。
唯有苍白的少年,是其中唯一的活物。
随后,这完美无瑕的血色空间中,逐渐凝现出一团漆黑烟气,宛如水中的发丝,不断搅动着,相互交织。
文彦瞅了眼那东西,吐了口气,胃里开始一阵阵翻腾。
“你,再说一遍……”
魔主兴奋至极,声音也愈加刺耳起来。
“我,文彦,答应与太渊魔主,缔结契约。”
他奄奄一息,声音越来越小,似乎马上就要失去意识。
恍惚中,天地间涌起无数的电闪雷鸣,夹杂着一阵阵诡异的呢喃,听着就像是从远古时代缥缈而来的诅咒。
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什么东西侵入,逐渐与地下极深之处,一种极为古老的东西建立了某种连接。
而魔主一直在放声大笑着,就宛如一个孩子得到了他最想要的玩具。
突然,黑雾扑向他的面部,化作黑色黏膜,顺着鼻孔嘴巴迫不及待地浸入体内。
又快速凝为殷红的血丝,渗透心脏,穿过后心,析出皮肤,徐徐凝结成一道寸许长的丑陋刀疤。
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吐了还是没吐。
其余气体最终汇入了丹田,骤然膨胀起来,越来越大,一瞬间,却又似漏气的气球,“噗”一下干瘪下去。
同一时刻,千万道气息宛如游龙,从丹田处喷涌而出,霸道的涌进四肢百骸。
文彦心中大骇,还未来得及多想,就觉得全身气脉好似被利刃瞬间剖开。
巨痛宛如潮涌。
他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
……
“我死了吗?”
文彦堕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就仿佛是介于生与死之间。
那里时间与空间都变得毫无意义。
唯有头顶那一整片巨大的光,在虚空间形成一道道笔直的光线,宛如雨点般洒落到地面,刹那驱散脚下的黑暗。
整个世界成了光明之海。
他被眼前浩瀚的光明所深深震撼,陡然间忘记了一切。
从来没见过如此景象。
如此勾魂摄魄,完全不知该如何形容!
“好看么?”
忽然,那团黑色的诡异雾气违和地出现在了光中。
文彦顿时明白了,原来这一切的景象,不过是魔主给他看的幻觉罢了。
“也不完全是幻象。”
魔主似乎已侵入了他的思维。
缓缓说道:“你听好了,这便是我交给你之唯一的任务。”
魔主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宛如空谷幽鸣。
“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帮我找到这光,一束就好。”
“光?”
文彦不太明白,一个被封印在太渊之下万年的魔主,为何会想要一束光。
顿了下,魔主继续道:“作为交换,我会暂时保你不死。”
“暂时,保我不死?”
果然是魔。
文彦突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对这个交换的条件非常不满。
心说这魔主就是在和自己玩文字游戏啊。
“我若找不到呢?”他又问。
“看看你后面。”黑雾立即提醒道。
话音刚落,文彦的视线诡异的一转,竟真的看见了自己裸露的后背。
只见雪白的左胛骨下,一道寸长的紫红色伤疤十分醒目,乍看上去就好似一只随时都会睁开的魔眼。
“这是我在你身上留下的魔咒,也是你救人的代价。”
黑雾淡淡道。
“即便是我这样的存在,也不可能让那毒气凭空消失,只能用这咒印,将它们封印在你的体内。”
“如果你不想就这样衰老死去,那么,请尽快找到它。因为这毒,仅凭我一缕神识是压制不了多久的。”
“而这世上,也唯有那神光可以解你身上的矿毒。”
亏的底儿掉。
文彦淡淡地想。
……
……
“嘿嘿嘿嘿嘿……”
混乱的笑声中,文彦从梦中惊醒。
在心中小心地问:“结契,成功了么?”
“不然呢!”魔主得意道。
“我已在你体内成功融入了我的一小缕神识,你我现在已是一体了,哈哈哈哈哈……”
呼,无所谓了,只要暂时死不了就好。
文彦吐了口气,试着挪动了下身体。
顿时,数条经脉中涌起钻心的疼。
“你再乱动就要废了。”魔主提醒道。
文彦立即不敢动了。
他竟能感知得到,魔主在很认真的与他讲话,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图。
这种连接的感觉非常奇妙,两个不同的灵魂同时在一个躯壳内交融,就仿佛是两盏路灯,光光互照,而又彼此独立。
“我不是路灯,但你理解的很对。”魔主立即赞同。
“……”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浑身如此之痛?”顿了顿,文彦又问。
“哦,没什么。为了让你能承载我一缕神识,我用了一点点气息冲开了你全身的经脉。”
魔主淡淡地说,语气非常平和,就像是在聊一件极其普通的琐事。
而文彦却怔了许久。
忽而睁大了双眼,神经错乱般呼喝道:“开脉,我开脉了,我终于,终于开脉了,我……”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望着那昏浊的三团亮光,甚至感觉有些目眩。
为少年开心,亦是为自己开心。
苦练了八年开脉心法,日日夜夜的煎熬,所有不懈的努力与痛苦,全都在这一刻化作了喜悦。
他再也不是众人口中那个无用的废物,成了可以正常修炼的伏魔宗弟子。
“这又不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你高兴个什么劲?”
魔主顿时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
文彦冷静下来,熄灭了眼中的光芒,双眸重新恢复成幽寂的深潭。
“其实也不能全怪你,”魔主竟开始安慰起文彦,“修炼得有资源,得不断汲取天地灵气,转化为己之真气。你没有资源,资质又不好,那还修炼个屁。”
这魔主真会安慰人。
他滚了滚喉咙,满脸的生无可恋。
“可我不想借用你的力量。”
文彦本能的对这魔主心存抵抗,闭上双睑,喃喃说着。
“呵,哈哈哈哈……”
魔主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大的笑话。
“你刚刚才利用了我的力量。”
话音刚落,文彦感觉自己的左脚飞速失去了知觉。
忙斜目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只见自己裸露着的雪白左脚,连同一截脚踝,正在急速干瘪下去,宛如一下失了水分,瞬间成了青灰色的干尸。
直到数息过后,才又慢慢恢复成原样。
顿时明白了,此时这魔主已然将他的身家性命牢牢握于掌中。
而自己不过就是个傀儡而已,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然而,魔主的本意又是什么?
到底是阴谋、玩乐,亦或真的只是想要一束好看的光。
他不得而知。
随后牢房里再次恢复了固有的宁寂。
而文彦的体温却开始不断飙升。
一个时辰后,嘴里吐出的每一口气都变得灼热,甚至引起了周围空气的轻微扭曲。
而体内脱缰野马般胡乱奔涌的气息,也开始按照脉络结构往复循环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经脉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自我修复着。
我大概又在使用魔主的力量了,文彦无奈地想着,开始复盘原主一直在刻苦修炼的功法。
既然这具身体已然开脉,那便意味着拥有了更多的手段。
结果半晌过后,却只发现了一部基础身法,《七绝步》。
心中不由一阵绝望,这玩意,只能让人身手灵活,跑的更快而已。
然而,处刑时间已然快要临近。
这一切的一切,终成虚幻。
他倒是很想看看,这魔主如何能保自己暂时不死。
或许,魔主只是想看着自己被砍头而已?
发呆了许久,文彦长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晃动肩膀,奋力转过身趴在了地上,又立即痛的抽搐。
喘息了一阵,终于又竭力向前爬了一小步,嘴唇刚好够到地上的米饭。
张大嘴巴,狠狠吃了一口。
这是他应得的。
而咀嚼过后,逸散在口中的味道,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香甜。
又吃过一口,便对米饭彻底失去了兴趣。
片刻,也不知是魔主的力量,还是这口吃食起了作用,身上的疼痛竟减轻了许多,手脚也有了些气力。
紧贴着墙壁,艰难地坐直身体,文彦试着盘坐起来调息行气,抓紧时间适应开脉之后的身躯。
即便是只有《七绝步》,为了逃脱死亡的命运,他也必须做些什么。
……
“吱!”
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声鼠鸣。
文彦睁眼一看,就见一只手掌大小的青灰老鼠,伸着尖尖的小鼻子,在上上下下嗅地上的米饭。
小鼠猛一抬头就看见两只血红的眸子,正直勾勾望着它。
“吱!”
顿时吓得一个趔趄,翻倒在地,蹬了蹬短粗的小毛腿,没了声息。
“……”
文彦有些无语,心说我看着有那么可怕么。
想了想,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软软的肚皮,柔声道:“快起来吃,米饭都给你了。”
小鼠就好像听懂了说话一般,一骨碌从假死中脱离出来。
抬头瞪着圆溜溜的鼠眼,望了望那人,刹那用两只粉嫩的前爪抓起米粒,飞快地往嘴里塞。
只过了一小会儿的功夫,地上便一粒米都没了。
就见小鼠嘴边两只食囊,已然涨到脑袋大小。
抬头又感激的望了眼,老鼠转身急匆匆奔向墙角的阴影之中。
“它的老婆被小青蛇叼走了,家里还有四只即将离巢的小崽。”魔主淡淡道。“我曾经试图与它建立契约,结果失败了。”
“……”
文彦突然觉得这魔主有些可怜。
换位思考,如果自己被镇压在这太渊之下几万年,又死不了,那一天天的可不就是只能以观察其他生命为乐么。
如今他与自己建立了连接,那么观察的范围便更自由了些。
而谁又能想到,魔主也有押错宝的时候,自己的生命居然比这老鼠还要短暂。
忽然,门外“哗啦哗啦”几声噪响,牢房大门再次“咣当当”大开。
“行刑时间到了。”
牢头用木棍敲了敲狱门,随口吆喝一句。
两名身着姜黄色衣袍的青年男子快步走入牢房,验明正身后,便将他捆了个结实,拖出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