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凛,江家,与将军
又在白露这待了许久,江凛才出了府,原身的住所也是个宅子,很大,不,应该说是非常大,不过自从父母离去后他就遣散了家中的其他人,自己一个人住了。
“空过头了。”偌大的房子只有江凛一个人住,这难免不让人回忆起一些恐怖小故事,而就在这时,许多天因为人在不曾出声的江意突然开了口。
“兄长,还活着吗?”那人声音在脑海中突然响起,如同一只幽灵一般,吓了江凛一跳。
“好突然。”江凛在心底抹了一把汗,才说道,“嗯,我目前算是回家了,伤也养得差不多了……”
“你家里没有人?”江意有些疑惑地说道,“虽说你跟我说原身是个愣头青,但不像没有身份的样子,比如,在宴会上非常招摇地把上好的茶叶送给景元这样。”
“何止是有身份,他父母全是以前华元帅身边的军医,江家,算医术世家,但大概是相对于医术他更适合战斗吧,从小就练剑,像个剑痴,而且,因为父母的原因,他也偶尔会被华指点。”江凛回忆着什么,眼中流露出一些伤感,“他这个人,本该有更大的成就的,只是父母在一场战役中死亡。”
江氏夫妻的葬礼是这位小少爷亲手举办的,那一天,少年放下了手中的剑,脱下了身上穿戴已久的黑衣,换上一身白,他的情绪始终很稳。
一切都游刃有余,就像早已注定,人们都说,那是因为江家和生死相关,这位小少爷也是看惯了,可谁也不知道,在夜晚静悄悄时,江凛也会抱着父母给自己的剑入眠,他会被噩梦惊醒,会在无数的夜晚轻轻哭泣。
少年又一次学了医,他精读无数医书,读不进去的,他心中明白,从小就读不进去的,他强迫着自己将那些都记住,有一天,那个靛青发色的女子踏入了江府:“江凛。”
“元帅,有事?”江凛抬起头,停下手中的笔,他并不胆怯,但又不像以前一样叫华一声老师。
“江凛,你还好吧?”华有些犹豫,但仍旧问出口。
“为什么不好?”江凛歪了歪头,眼中闪过迷茫。
“不……我只是有点担心,你的精神状态。”华垂下手,轻轻握拳,“你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你变得……”
沉稳了很多,可这样的你,看上去很累。
“我是个医生,我很清楚我自己的精神状态。”江凛神色如常,他当然知道,他如今很痛苦,非常痛苦。
“过几天有个酒席,你要来吗?”华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镜流的学生变成了将军,说起来,你和他差不多大。”
“云上五骁?应星和丹枫被驱逐,镜流变成魔阴身,白珩死了,他是留下的那一个,对吧,我记得。”江凛点点头,有些意味深长,“应星啊……听说他手受伤了,下次见面时我是不是该关心一下他。”
按年龄江凛应该喊一声哥,但他与云上五骁除了景元的四位关系都不错,至于景元,不是不想打好关系,只是准备去的时候刚好遇到了……意外。
“所以你是去,还是不去。”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眼中中透露地些许担忧。
“去吧,有些遗憾,总要弥补。”江凛难得心情好了一些,手指飞速转动着毛笔。
到了那一天之后,江凛被华逼着穿了一身黑衣,美名其曰:“到场的大多数是熟人,你在我面前还可以那么穿,因为我知道江晏和怀舟对你造成的影响,我知道你的性格,你肯定不想让他们担心,对吧。”
“……我知道了。”江凛已经很久没有穿他那一身黑衣了,当上医师后他那白衣松松垮垮,并不适合用剑了,小说里的白衣飘飘的剑客都是骗人的,你和别人打到一半踩到自己衣服划到自己袖子了,尴尬吗?尴尬极了。
而他那个黑衣就很紧身,到不能说紧身,就是无论是袖子还是腰的位置都没那么松,只有衣摆长到脚跟的位置,不过衣摆只有后面有,并不妨碍江凛打架时用腿。
“你来了?真难得。”飞霄回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江凛,在看到华之后,她又低下头,“元帅。”
“这话不该我问你吗?曜青不大捷了?”江凛面色如常,仿佛真的没什么变化一样,端起桌上的一杯茶,灌了下去,接着皱眉,“好苦……”
“茶是要慢慢品才可以。”华用暴殄天物的眼神看着江凛,接着回过头与飞霄说,“不必与我多礼。”
“哪有每天都大捷的,这茶确实苦了点,但你这几天天天和药材打交道,还能比这甜吗?”飞霄端起茶杯放在嘴边,接着看向酒席中间,“那些家伙非要景元来一手,你去看看?”
“好。”江凛点点头,将茶杯放下后站起身,像人群走去。
高台上,一个白发的男子手握长剑,意气风发,那人的头发随意扎起,看上去有些蓬松,金色的眼睛很是漂亮,随着他一剑斩下,舞台开裂,众人开始鼓掌,那人不知感觉到了什么,向江凛的方向看来。
“……啊!”江凛猛然回神,低下头去,跑回了原位,他抬起头,对着华说,“元帅,我想上前线。”
“咳咳——”华被这句话惊讶到了,呛了许久,接着抬起头看着江凛,“你在开玩笑嘛?你可不像这么冲动的人。”
“不是玩笑,我好像,有点找回以前的感觉了。”江凛的红眸亮晶晶的,原本因为最近的事情蒙上灰尘的红宝石又照耀了起来,一如往昔。
“好啊,如果是你的话,那么,下次大捷你也来吧。”飞霄伸出手,揉乱了前面少年的头发,“希望那个时候,你能找到自己的路途。”
回忆到这里,江凛轻轻笑了出来,景元啊,说起来,虽说他称景元一声将军,但实际上,就连面对镜流,他从来都是直呼其名的,真奇怪啊,那么一个人,竟然会因为一个惊魂一瞥,就下定了某种决心。
说起来也奇怪,其实从之后江凛的经历不难看出来,这位小少爷至始至终性格上并没有变得很稳重,华大概还以为那沉稳的性格已经落了根,也不会想到,那位小少爷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景元述说崇拜。
还好江凛只是在云骑军中内闻里比较出名,要是他那广交好友的事真就人尽皆知,也难免会让人落了舌根,比如,身为当初云上五骁四个人的朋友,七将中几位将军的朋友,竟然会如此对景元述说好感,怪嘞。
不过嘛,景元元一直很优秀,也难怪像镜流那种冷淡的性子会暗戳戳在江父面前炫耀一番。
你说江凛会为此愧疚吗……呃……那个……不是……可他真的可不下去啊,一看那些草药就头疼。
只是飞霄当初说要让他找到自己的路途,现在,找到是找到了,不过……
“身为丰饶的践行者在仙舟真的不会被搞死吗?”江凛沉思着问着,等待着江意的回应,等了许久,他才发现他的话痨弟弟已经好久没说话了。
“啊?”江凛有些僵硬地向门口看去,见到那个白发的男人后,几百年都能维持稳定表情的小少爷脸上表情难得出现了破裂,“你这算不算私闯名宅?”
“噗……”景元忍不住笑了出来,但他只是轻轻靠在门边,没有走进去,“我可没进去啊江卿,江卿府中无人,我见江卿在里面就敲了门,可江卿大概在想什么东西吧,并没有听到,听闻江卿回归,我自是要来祝福的。”
“我何德何能。”江凛急忙走过去,作出请的姿态,“将军快请进,是江府招待不周了。”
“旁人自是不知道江卿的身份,但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哪个不知道,江卿你对于某些人来说的重要性呢。”景元笑着走进去,他一直看着前面那个黑发的身影,少年将头发低扎,垂在背后,刚好到腰间的位置,黑色的腰带束紧了少年的身,倒让这位仙舟元帅的亲传弟子显得瘦弱了,他不必去观察江府,太冷清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景元原本以为他那将军府没什么人已经足够冷清了,直到到了这他才发现,有些人怎么这么喜欢让自己孤独啊,就像一只被人伤过了的小猫,不再信任着人类。
“将军说笑,我是正常交友,原本在云骑就没什么职位……至于如今,一如当初所说,崇拜将军嘛。”江凛泡了茶,推到了景元面前。
“哈哈,那还真是得卿厚爱。”景元也不客气,端起茶抿了一口,竟然是金骏眉,虽早就听闻小家伙不喜欢喝苦的,没想到就连招待客人的也是甜茶吗?只是……
好歹是个将军了,景元嗅觉过人,小家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上多了一层药味,又杂又苦,跟泡在药堆过了一样,明明第一次见面时不是这个味道的……是那几年当医师的时候吗?
景元忍不住皱起眉来,江凛见状,忍不住问:“不喜欢吗?我还以为将军会喜欢甜的。”
“哈哈,并非这个原因。”景元又恢复了那副笑容和善的样子,“只是初见时就发现江卿身上有股药味,有些担心江卿的身体健康而已。”
“是。”江凛点点头,也不隐瞒,直接说,“我实际上精神状态很差,每晚很难安稳地睡一觉,我身上那些都是我从各种书里少出来可以……安眠的。”
“可有危险?”景元凑近了一些,在闻到那股苦味后,他不禁皱眉,小家伙,不喜欢苦的,不是吗。
“有,有些是毒物,但我仍想尝试。”江凛低下头去,不敢去看景元,说实话,虽说这东西不能长生,但他意外的心虚。
“江凛,你还真是……”景元眸色沉了沉,但还是带着笑意说,“江卿未来可是要闯出一番天地的,若是因为副作用而病倒了可不行,这些药,下次别碰了。”
“……也好。”江凛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