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兜兜转转
自从那日敷了药物，白汀眼睛的刺痛便逐日递减，脾气也一天比一天好，至少在林霰看来，白汀也不饮酒，也不听曲，说话真诚了不少，没了试探，多了信任。
现在每日早晨去都能看见白汀在院中舞剑，眼睛虽失明，不过一招一式依旧干脆利落，将军风范犹存。
即使是现在的他，林霰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和他对招时能胜过，他倒是将他看做文弱书生一般，每次舞剑都离他远远的，怕是刀剑无眼，他又避不开。
约莫过了半个月，林霰又一次站在一旁看白汀舞剑，舞完后罕见地鼓了鼓掌，叫了声好。
白汀往日都被这样看着，没什么感觉，突然被人叫好，倒有些不适应，负剑背对林霰。
“看了大半月，今日才觉得我舞得好？”虽是质疑的语气，耳朵却悄悄红了。
“往日自然也好，只不过白将军今日舞剑更加出神入化，在下实在佩服，不禁出声打扰。”林霰半是调侃道。
林霰这半个月已经摸清白汀的性子，这人表面看着高冷，实际内心变扭，一夸他便不知道如何作答，要么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要么闷声当做听不见，任一抹红霞爬上耳朵。
果然，白汀也不听他恭维，撇下他便去沐浴了，只是步子迈得有点大，走得有点急，倒显得有几分无措。
“还挺可爱”。
林霰心想着，在一旁的石椅坐下，他刚刚说的话并不是没有由头、单纯地夸赞。
白汀如今不蒙白布，而治疗也近大半月，想必眼睛已经微朦朦可以看见了，刚刚舞剑便可看出比平日更得心应手，如今走路也无需别人引路。
这是个好现象，况且林霰今早接到舅舅许酌的来信，信中言明半个月后会有新天师上任，到时会借此占卜一挂，以此引出林霰并非凶兆，而是吉兆，并昭告天下当年九皇子受上天庇佑，遗落人间，届时便以此迎林霰回宫。
林霰知这其中冒险，且不说当年凶兆一事是否是父皇意愿，但就半月后新天师突然占卜出林霰是吉兆且林霰没有死这一事就让人生疑，恐不能安民心。
不过舅舅既然如此说，想必有他的安排，而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医治好白汀，希望到时候身份揭晓能得到白家相助，这样吉兆和召回宫一事就更有把握。
林霰还在想着，白汀已经沐浴完，还是一身白衣，走过来时带着一丝微风，取下白布的双眼紧闭，神情不露，将脸衬得更加冷清，说是风姿卓绝也不为过。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两人关系也变得熟稔，白汀直接坐在一旁跟林霰交谈了起来。
“近日我已经感受不到眼睛的刺痛了，也微微的能看到物体大致的形状，多谢林神医的医治。”
林霰端起桌上的茶水，低头小酌一口，点了点头：“那自然是好，相信用不了几日你眼睛便可复明。”
“那到时你去哪？”不知为何，白汀对林霰多了几分关心，许是那段黑暗时期的无助因这人而化解，许是白汀的惜才之心。
“我本是散人，无牵无挂，居无定所，去哪倒没有那么重要，不过你我有缘，相信不久就会再次相遇。”
“无缘，你倒说得玄乎，你我怎生得有缘，谁又能保证日后能相见呢。”
林霰笑笑不语，示意白汀到里屋敷药，白汀知他不肯回答，也不再多问，乖乖回到里屋躺下，像是每日例行公事。
只是今日敷完，林霰要尽早回去给舅舅回信，想着自己呆在这一刻钟无事可做，而今白汀已经行动自如，下人也随时备着，便决定不再帮白汀清洗眼部的药。
于是林霰只是吩咐白汀自己清洗，没有多说理由，转身要走时却被叫住了。
“你个大夫，怎么做事都不有始有终，罢了，这事我自己也做得了，往后清洗就不需要你了。”
林霰回头看白汀还在那躺着，一动不动，以为他眼睛变好后人也变懂事了，听到他的话还有些欣慰。
“如此甚好，以后也好慢慢适应。”
说完便潇洒地走了，没看见白汀紧紧捏住了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床板。
等药效过了，白汀便喊下人端来温水与毛巾，因为不喜他人服侍，就只能自己草草地擦掉眼部的药，又跑到院子里练武了。
林霰回到屋里，拿出纸笔，却不知从何写起，想了想，还是先讲现状。
“师父，劳你挂念，如今一切安好，白汀的眼睛也渐渐恢复了视力，不出半个月便可以完全复明。到时我会离开白家去沈城寻你，或许现在你已经来到京城了，可要离开俞城，多少有些不舍，我想再回到长大的地方看看。”
林霰顿了顿，想到舅舅信中提到的事，又提笔道。
“至于回宫的事，恐怕没有那么顺利，待到沈城再行定夺。”
原本想就此结束，笔终是没放下，又添了一句。
“舅舅，你多加保重，顺带向我母亲问好。”
在末尾注上林霰两字，便将纸折好装进信封里，准备出门一趟，将信寄出。
白汀练完武已近正午，还不见林霰身影，不觉生出几分烦闷，往日林霰无事也会陪在一旁，虽然话不多，但林霰不怕他，将他平等对待，与他相处也轻松快活几分。
直至傍晚，林霰踏入院子便看见白汀一人坐在院中，手撑着下巴，人一动不动，看不出在假寐还是沉思。
林霰把步调放轻，悄悄坐在一旁，谁知白汀耳尖，林霰一坐下他便立刻放下手，将脸朝向他。
“坐在这干嘛？”
“没事。”往日必定多说几句的白汀简单地回两个字，又将头转了过去。
林霰倒也不在意，当下比较关心他眼睛的状况。
“你的眼睛可以看见到什么程度？”
白汀缓缓睁开眼睛，因为已近傍晚，没有强光刺激，这次倒也没有不适。
眼前的人身着青衣，朦胧间也能看出这人绰约多姿，只是脸上似乎被一片黑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