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事有转机
不过很快,这份平静就被打破了。
这天院子里来了很多人,个个来势汹汹,林霰倒也没有露出怯意,刚起身要出去时就被许酌阻拦了。
林霰顿住,看向许酌,许酌并无多言,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许酌走了出去并且把房门带上,林霰虽是疑惑,可也照着师父的命令行事,只不过时时注意外面的动静。
那些身着黑衣的带刀侍卫表现得倒是有礼,先是为自己鲁莽,擅自闯到主人家的行为道歉,后一一说明了来的缘由,那群侍卫的头领说是奉白宰相命令,特地来请林神医去给白汀将军看病。
如果在一天前,许酌或许会果断拒绝,但就在昨日,他收到了来信,发信人正是他的姐姐,当朝的许皇后。她告诉了他关于当年那件事的真相,并告诉他林霰神医的名声在京城颇受关注,如今白汀如此,白宰相定坐不住,各路医师都被请了个遍,想必不日就有人登门。许皇后让许酌将真相告诉林霰,至于救治白汀的事,如果有能力医治,这不失为一次好机会。
不过许酌并没有直接答应那些侍卫,而是半是恭敬地说道:“能有此荣幸为白汀将军治病,自是受宠若惊,不过诸位口中所说的林神医并非是我本人,你们来得迟了,林神医刚去采药,各位等到午后再来,林神医应该也回来了。”
虽然刻不容缓,但毕竟有求于人,侍卫头领也只好答应,领着一群侍卫浩浩荡荡地走了。
待侍卫走后,林霰推门出来,他虽在屋里,可外面的对答听得一清二楚,他看着许酌,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
许酌招他进屋,语气沉重地对他说:“接下来我将告诉你关于你的身世,这也是我为什么答应他们让你去京城的原因。”
林霰感到气氛不对,不过并没有打断他。
许酌点了点桌面,接着说道:“我没有骗你,你爹娘的确没有死,恰恰相反,他们是当朝的皇上和皇后,而我其实是你的舅舅。至于你为什么会和我生活在这个小木屋里,还得从你出生那天说起……”
“……所以,因为那可笑的预兆,你的父皇为了安抚民心,决定将你处死,幸得皇后庇佑,许是看我一个人在这乐得清闲,便将你这小娃子交由我照看。未曾想,这一照看便是十九年,当初所说的及冠之年,你的父母会回来找你,也不过是安抚你这小娃子的谎言。”
林霰听完顿感荒谬,自己竟是因这种原因从小没有爹娘,不过幸好有师父陪伴,而现在,小时候的疑惑解开反而一身轻。林霰缓缓地叹了口气,脸上倒是带着浅笑。
“师父,往日就随他去吧,如今我不也过得快活自在。”
许酌纠结了一下,不想破坏林霰如今平静的生活,不过生活的残酷总是无法避免。
“林霰,其实昨日,你母后来信了。也是昨日我才知道,所谓的预兆不过是可笑的骗局。”
许酌将压在花瓶下的信取来,递给林霰,示意林霰打开。
林霰接过信,有一瞬间他并不想打开它,但表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将信缓缓展开。
他从小无忧,却不知自己的性命来之不易。父皇与天师联合,借江南水灾一事,将祸源这个名头盖在林霰身上,借此向母后发难,既打压母后背后的许家,又能够消除百姓的怨气,可谓是一举两得。而林霰流落在外,他倒是成了大义灭亲的好皇帝。
如今皇帝那些儿子个个不堪大任,恰好白宰相令人登门,以白宰相在朝中地位,若是医治好了白汀,日后公布身份,就能将其变成一大助力。
林霰感到心累,他们个个怀有宏图伟业,雄心壮志,却将其强加在他身上,不论他愿不愿意,他倒是希望自己只是一介平民。
许酌看着林霰的反应,知他心中不愿,没有强求。
“若是不愿,也可以拒绝,毕竟这是你的人生,没有人能替你做主。”
林霰静默片刻,将信折好,看向许酌。
“师父,既然我的性命是母后争取过来的,如今还能活着已是万幸,母后和许家的现状都不是很好,我也应当尽一份绵薄之力。”
许酌拍了拍林霰的肩膀,“你没有亏欠任何人,不必心里有所负担,至于医治白汀的事,你若是想去就去吧,正好多些历练。”
说着,取来了一个半截面具,让林霰戴上。
“你这脸太过显眼,恐遭人生疑,又无人保护,在医治好白汀之前,把这个戴上,到时候去那里尽量不要露脸,如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样貌丑陋,不敢示人。那白府自是不敢拿你如何,待你将白汀医治好,还会将你奉为座上宾。”
林霰颔首,再无多言,接过面具,这面具倒是做得精美,泛着漆黑的光泽,戴上之后,添了一丝冷酷,凛冽。林霰并没有耽误时间,转头就去收拾行囊了。
许酌心中不舍,这孩子是他一手带大,虽对他学习方面严加管教,不过倒也没有对他限制什么,长大后更是放养。如今到京城去,危机四伏,便得时刻警惕,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快活了。
待到午后,那群黑衣侍卫又浩浩荡荡地过来了,林霰向许酌行礼告别,背着包裹,向侍卫走去。
虽然林霰没有露出全貌,但在确认是林霰本人后,侍卫头领也没有询问他的面具,恭敬地请他上轿。一群人干净利落地上马,待林霰坐定,便朝京城驶去。
院子里变得静悄悄的,只有鸟儿的叫声增添生机。
林霰不知道,在他走后,门院被落了锁,木屋里空无一人。
来到京城,街上熙熙攘攘,马车行驶的速度渐渐放缓了下来。
林霰掀开车帘,看着这京城满街繁华,吆喝声、玩闹声此起彼伏,虽是一幅盛世景象,心里却莫名感到空落落的。
来到白府,马车停了下来,有人从外面掀开帷裳,恭敬地叫了声林神医,伸出手来想扶林霰下车,林霰拒绝了,自己干脆利落地跳了下来。伫立在门口,看着门口这牌匾,便可以感受到一个世家的底蕴。
侍卫们都牵马离开,林霰由门仆引路,来到主殿。
这主殿明亮宽敞,看似简洁大方,其实处处都是精雕细琢,譬如这待客的桌椅,其木质非同凡品,且把手雕的花纹更是巧夺天工,没了官僚贵族的铺张奢侈,多了世家大族的低调内涵。
从进门到主殿,这白府给林霰的印象不错,处处典雅,倒是符合白宰相文人的身份。
“稍坐片刻,我家主子很快就来。”又有仆人端来茶水,也不打扰林霰,退到大殿两旁静默站着。
约莫过了片刻,白宰相匆匆赶来,一进来,便看到那戴着半截黑色面具的少年端坐在那里,桌上的茶水倒是没碰。
白宰相默默打量少年,没有想到富有俞城神医盛名的竟是看着如此年轻的大夫,气质卓然,黑色面具与黑色衣裳相得益彰,没有悲天悯人的大夫气息,倒有飒爽干练的武者气派。虽是初来乍到,却没有露出半点不适,颇为从容淡定。
心里暗暗点头,随即微笑地走进殿中,“林神医,让你久等了。”
林霰起身行礼,“白宰相,在下并未久等。”
白宰相抚须而笑,“可问林神医如何称呼?”
“名林霰,字无缘。”林霰表现得不卑不亢。
“我与无缘友人一见如故,久闻友人盛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冒昧请来为我小儿治病,实在过于唐突,还望友人理解一个父亲的爱子心切。”
林霰知这话客套,不过当下他得先看看白汀现状。
“白宰相言重了,白汀将军现下如何,可否见上一面,好了解情况。”
白宰相神情变得真诚了几分,“多谢无缘关心,我那小儿如今双眼失明,心情低落,今日恐怕不宜相见,待到明早再请无缘给我小儿看看。”
“应该的”林霰颔首。
“如此便麻烦友人了,今日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我已为友人准备上等厢房,就不多叨唠了,让下人将晚膳送到友人屋里。”
说完,便招呼下人带林霰到厢房去。
白宰相一个人在殿内踱步,这林神医名声响亮,没有出过俞城,能有这般气质实属难得。不过,当初倒是听说这林神医长相万里挑一,脸比起白汀有过之而不及,如今却戴着个面具,恐怕是隐居之人怕自己今后受到打扰。
罢了罢了,若是能治好白汀,这些都无关紧要。
只是白汀如今性格暴躁,疑神疑鬼,之前那些大夫直言没有十足把握,他便将人赶了出去,连接受治疗都不肯,想着自家儿子这样做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不过解毒这事可耽搁不起,只能传出京城大夫无人能解此毒,找各路神医来为白汀解毒。
这林神医在这名声最旺,且背后没有依托,想必可以信任,希望林神医能不负重托吧。
这边林霰走进厢房,独自一人坐在桌前,颇有些感慨:这白宰相不愧身居高位,不仅让人没有距离感,而且待人处事圆滑周到,看着倒也正直友善,但这么多年能安然不动,保住这么一个大家族,想必手段了得。这样的人,日后要其站队不易,看来得从他的儿子下手。
不过白汀的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若只是蚀散粉毒瞎了眼睛,虽难解,但京城大夫那么多,并非个个庸医,应该也对此有所了解,怎么解毒会没有进展呢,事情恐怕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但这一切只能等到明日见到白汀才能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