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争锋相对
韩宅。
一面迎海,半山盘踞。
她透过车窗,看着她生活了十年的地方,从八岁到十八岁,整个童年与青春,都是明媚的气息。
铺天盖地的记忆,像决堤的洪荒,淹得她喘不过气。
她闭上眼,再次睁开,又是清冷一片。
“爷爷回来之前,若不开口说话,我让你成为真的哑巴。”
韩江辰径直下了车。
程苏秋心疼的拉着季青蓝,将她扶下车。
看着长大的女孩,如今这苍白纤弱的样子,她瞬间红了眼:“小姐……”
她顿住,才艰难改口:“少夫人,我扶你进去。”
季青蓝避过她的手,程苏秋手僵在半空。
韩江辰停下脚步,轻斥:“我从小教导你礼貌待人,怎么,在那里待了五年,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忘了?”
季青蓝依然面无表情。
程苏秋连忙摆手:“无妨无妨,能从那里康复出来,已是最好了,其他的忘了就忘了吧,有韩家护着,谁敢议论半句?”
“谁说韩家会护着她了?”
以前就因为有韩家宠着,才养成她那样歹毒的样子。
程苏秋立刻噤声,她虽是韩家老人,却不敢轻易反驳这位面上矜贵得体,实则杀伐果决的大少爷。
韩家老人都知道,他们如今这样剑张跋扈,终究是季青蓝犯下的错,老爷子疼惜她,硬逼着少爷娶她,这到底是逆了少爷的心。
韩江辰暼了季青蓝一眼:“洗漱好了,到我书房。”
季青蓝径直回了房间。
“少夫人,你就先暂时住这个房间,你与少爷结婚后,这里就一直锁着,昨天,少爷突然让人收拾了出来,没想到,是因为你回来了。”
程苏秋眼眶又红了:“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能回来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来,快进去!”
推开门,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仿佛住在里面的少女从未离开,还是原来那模样。
“少夫人,你先洗浴,少爷书房改到了三楼。”程苏秋将居家服递给她。
季青蓝在房间待了很久,久到韩江辰等得不耐烦,让人来喊,她才去。
韩江辰拋眼暼了她一眼,将文件扔到了她的面前。
“签了!”
季青蓝垂眼,离婚协议四个字落入她的眼睛。
她并未看任何条款,拿起笔,神色淡淡,签上了字。
韩江辰愣怔了片刻,他没想到,她会毫不犹豫。
“爷爷回来这半年,你便好好扮演韩家的少夫人,吃穿用度一样不缺,半年后,我会给你一笔钱,离开越城,这是契约。”
他又将手旁另一份文件递给她。
季青蓝没有接,韩江辰放在桌上。
“这契约,我只是与你说说,签与不签,你都没得选择。”
他又拿起离婚协议,看到上面签名后,刹那间沉了脸色。
白纸黑字,字体娟秀,简简单单两个字。
做梦。
“想玩儿个性?”
他低冷开口,薄唇寡凉,像厚重的寒冰。
协议摔在她的脸上,她不闪不躲,只冷笑着直勾勾与韩江辰对视。
在两人争锋相对的对峙里,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韩江辰下颌线越发冷硬:“婚姻不过张纸,离婚不过两个字,我想要离婚,有的是办法,可由不得你签不签字。”
季青蓝嘴唇一勾,充满挑衅,然后,径直出了书房。
左右她这一辈子是打算孤独终生,那么她就不离婚,哪怕一辈子争锋相对,剑张跋扈,她也不会让白安然名正言顺的嫁入韩家。
韩江辰将文件扫落一地。
那一夜,她滴水未进,便昏昏沉沉睡了去。
仿佛又跌入了无尽冰寒的世界,四周都是绝望的墙,无一条可以救赎的路。
血色的早晨,苦涩的藏红花,一群冷漠的人。
她被人按在角落,苦涩的药水和着血和着泪,一点一滴灌入她的嘴里。
“季青篮,你记得,一个疯子永远也不配为韩家生孩子。”
那一夜,一句话,一碗药,屠了她名为爱的城,血流成河。
窗外大雨倾盆,梦里哀鸿遍野。
她痛不欲生的醒来,血红的眼,印着窗外雷电交加的天,让这个夏末的早晨,异样的阴沉。
表情木然的走进浴室,用冰冷的水,麻痹破碎的心。
时隔五年,她依然清晰的记得,孩子从体内一点一点流失的温度。
从炙热到冰冷。
就像她从十三岁开始,就孤注一掷的爱情。
凉水漫过胸,再漫过唇,漫过她的呼吸,依次漫过她的头,这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安静到她想就此睡过去,却被人狠狠抓住头发拽出了水面。
韩江辰阴鸷的眼出现在了她的眼里。
“怎么?想要去死?”
季青蓝看着他,精神病院非人的折磨,她都没有死,现在她怎么会让自己去死?
不过是很累很累了,想睡一下而已。
她伸手,尖厉的指甲掐入韩江辰的手背,硬生生扯下他的手,不惜将头皮扯痛。
韩江辰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出了水面。
他终于在她冷漠的表情上看到了微表情。
视线下移,精致如玉的锁骨,冷白的肌肤,瘦削的娇躯,曲线一览无余。
她双手环胸,起伏的胸口,让韩江辰双眸一沉,眼前的女人已不是他记忆力赖在他床上的孩子。
他气急败坏,又将她扔回了水里。
“五年前,但凡你有现在一半的矜持,如今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季青蓝缩回水里,浮在水上的泡沫遮住了她的身体。
装什么清高矜持,五年前,她怎么不装?
莫名的,一股烦躁如泉涌堵在胸口,压抑得慌。
“季青篮,我只给你十分钟时间下来吃饭,否则,我不介意就这样拽你到人前。”
字字句句就像硫酸,泼烂她的每一寸皮肤,流淌入骨髓。
季青篮死死咬着牙,指尖深深陷入了肉里,血丝顺着水而淡化。
良久,她才缓缓地松了手。
韩江辰,五年前,但凡我能看清你一星半点的绝情,至死我也不会穿上那件婚纱。
可,终有一日,我会让你看清楚,自己是多么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