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穷极一生,罪不可赦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我不结婚了……我不要韩江辰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不要他了……再也不要他了……”
“将铁门关上,这个疯女人又在说疯话了。”
四分五裂的痛再一次袭击到梦里。
体无完肤的伤,硬生生将婚纱染红。
季青篮睁开血红的眼,痛入五脏六腑,眼里的光却如淬冰的刀,冷得沁骨。
她僵硬地起床,微光透过生锈的铁窗洒在她苍白而干燥的脸上。
她就着光线在斑驳的墙面上画满了一千八百多个记号后,用力折断了手里的笔。
暗无天日的五年,一千百八多个日日夜夜,她苟且偷生,细细数着有人来的日子。
“咯吱!”老旧而笨重的铁门开启,异样的刺耳。
“季小姐,韩家来人了。”
季青蓝僵愣了一下,直挺挺地站在铁窗前,身影被光拉长,干裂的嘴唇逐渐扯出比死还冷的笑。
“太太,总裁让我接您回家。”西装革履的男人,恭敬地对季青蓝说。
她没有回头,将手伸出铁窗,触摸外面的光,只感觉指尖都在颤抖。
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太久了。
“太太?”
季青蓝依然没有动。
“这位先生,季小姐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无论我们做什么她都无动于衷,安静得仿佛什么也听不见。”护工在一旁连忙解释。
男人想了想,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几个人阔步而来。
“开门!”低冷的声音,仿佛淬了冰。
季青蓝背脊一僵,不可遏制的痛,仿佛无数泛着冷光的针,一针一针,密密麻麻地刺入四肢百骸,痛得麻木。
他竟然亲自来了!
韩江辰大步跨入房间,沉敛的目光落在她纤弱的背影上,脚步微微一滞。
她的背影,狼狈而消瘦,有一触即碎的破碎感。
五年前的她,白裙翻飞,长发舒卷,也是极美的。
“季青蓝,你以为不说话就能减轻当年的罪孽吗?”
罪孽?季青蓝咀嚼着这个词,渐渐回过神来,满目嘲讽。
是啊,她的痴心,演变成罪孽,穷极一生,罪不可赦。
她回身,冷冷看着韩江辰。
他还是那样矜贵秉持,不可一世,一身笔挺的烟灰色西装之下,颀长的身姿,在这样幽暗的房间里,显得格格不入。
“五年前装疯卖傻不择手段,五年后装聋作哑故技重施?我以为在这里五年,能磨平你的戾气,你该知道错了,可你还是死性不改!”
男人的话,比刀还尖锐。
季青蓝陡然拋眼,痛恨得瞪着韩江辰,赤红的恨,淬了毒一般。
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有多少个五年?你知不知道这五年,我失去的是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五年,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过得不如一条狗?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沁骨的恨,掩于眉眼。
她的神情,在他眼里,像一根拔不去的刺。
他眼里无温,将她拽到身前:“五年前你的丧心病狂,酿成大祸,失韩家体面,使爷爷旧疾复发,至今尚未康复,你若尚有良知,便收起你的怨恨。”
季青篮目光赤红轻颤。
韩江辰讥讽,一把摔开她,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带:“爷爷一个月后就要回来了,收拾东西随我回去。”
爷爷,终于回来了啊!
她五年不死,终于等到救赎。
季青蓝冷笑着,那张经久无表情的脸上,冷笑也成了无表情。
她缓缓环视四周,这里可是韩江辰给她的新婚大礼。
一面生锈的铁窗和一扇牢不可摧的铁门。
旧事历历在目,字字句句皆是诛心。
“越城韩家,体面重于一切,我教导你那么多年,可你怎么敢放火杀人,做如此歹毒的事?”
“你机关算尽,如今我便让你如愿以偿,拿着结婚证,在这铁门里,好好与这结婚证过一辈子。”
……
“辰哥哥,从十年前到你身边,我便发誓要一辈子听你的,我又怎么会伤害你的心上人?”
“辰哥哥,你从小教我善良,我善良了,可你又为何不信我?”
“辰哥哥,善良是什么?你可认得?”
……
铁门外,鬼哭狼嚎,嬉笑怒骂,每一天都会有各种声音,无休止的传入季青篮耳朵里。
而她已经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第十四人民医院,精神病院。
韩江辰在她们大婚之初,亲手将她送入了这里。
季青篮没动,韩江辰不想浪费时间,对手下说:“直接带走。”
季青篮被几个人挟持着出了医院。
她仰着头,经久未见的日光,从她的睫毛泄下,尽是满眼刺目的白,生生刺痛了她的目光。
铁门外的世界,阳光是暖的,风也是香的,可经久未见的季青篮,浑身却是冷的。
她被塞上车,韩江辰坐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翻看着手机。
“你如果不想继续回这精神病院,爷爷回来这一段时间,你就给我安分守己。”
他低着头,轻柔的光从冷硬的轮廓而下,泄下满目温柔的侧颜。
季青篮移开视线,这个男人,在她的记忆里,不管是脸,还是言行举止,都温柔的一塌糊涂。
可却将她兵不血刃的伤得面目全非,体无完肤。
“不要企图将心思放到官家,且不说你妈二婚官家本就如履薄冰,就说如今这越城,已是韩家的天下。”
季青蓝回首,睨视韩江辰,他胜券在握的与她对视,明明在有光的地方,他整个人却似乎比鬼还冷。
而她唇角一抿,薄凉的弧度,冷得如索命的魂。
安分守己?她冷笑。
曾安分守己的过了十年,安分守己的几乎害得自己尊严尽失,万劫不复。
现在又怎么会安分守己?
所以,二十三岁的这一年,她从精神病院出来这一天,曾经听话善良的她,便彻彻底底的死了。
如今,她重见天日,便是重生。
伤害她的人,她会一点一点还回去。
至于官家那个女人,她既是重生,便不再是血亲。
她与她,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