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鬼婴
南半见在玄学界的名声之响亮，就像娱乐圈的顶流明星一样，无论见没见过认不认识，都听说过他的名字，偶尔还会上一下热搜加深印象。
尤其是他亦正亦邪的性格和强大的实力，在年轻一代中相当受欢迎，被立为吾辈楷模。
当然，老一辈可不这么想。
在老头子们眼里，这个玩鬼的小孩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歪风邪气，迟早会带坏玄学界的风气和名声。
所以当听说何家被恶鬼灭门，他们想到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南半见。
说得好听点是怕他手里的鬼失控，说难听点恨不得是他手底下的鬼失控，他们才好抓住把柄把南半见打压得再也起不来最好。
南半见这双眼睛不仅看鬼很清楚，看人也是一样，这一屋子人，只有身边那个捏紧了水果刀的小胖子是向着他的。
“哎呀，我以为我的名声在玄学界已经很响亮了，有关于我的实力你们应该也都调查过的，没想到呀，居然会怀疑我手底下的鬼魂们闹事，你们不清楚鬼契的功效？要不要我给你们补补课啊？”南半见说。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眼看双方的火药味越来越重，留了山羊胡子的老者只得出来打圆场，“我们是怀疑恶鬼窝藏在你的房间里，担心你回去之后被恶鬼残害，所以想让你暂时与我们待在一处。”
虞月半本就溜圆的眼睛瞪得更加圆了，“同你们待在一处，他一个人？”
“月半，对吧，你要是担心你表哥也可以和我们一起走。”山羊胡子微笑着转过头来，明明是在笑着，却看得虞月半不寒而栗。
有种会被盯上就会算计到死的感觉。
南半见伸手压住有些躁动的虞月半，视线却瞥向别处，低眉顺眼起来倒是透露出几分脆弱，“我爸怎么说。”
“正是因为南自明先生同南鑫鹏先生起了意见争执，我们才会来问你的想法。”杨老头又插嘴，山羊胡子不满地瞥他一眼，前者瞬间就噤声了。
合着要是他爹和南鑫鹏意见统一的话他南半见这会就不是坐在这跟他们讲话了，而是直接被他们绑走了。
“我当然是遵从我爹的意思。”青年面上不动声色，安静地盯着某个角落。
视线正好落在杨老头的小腿肚子上，对方顿觉腿肚子发凉，低头看了一眼。
一屋子人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这是……鬼婴！”山羊胡子都惊得没控制住音量，更别说杨老头了，直接惨叫起来。
“啊，不好意思，新收的小东西有点调皮。”南半见唇角勾起愉悦的笑容，怎么看都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只见青年勾勾手指，扒在杨老头小腿上的鬼婴迅速飞回黑发青年手里，乖巧又有些讨好地蹭蹭人手心，指着被吓得脸色惨白的杨老头向青年邀功。
“你养了一只鬼婴？”漆文岳缓过了神，看向南半见的眼神难以掩饰畏惧。
果然，这小孩和风缙云一样邪门，当初就应该把他和风缙云一起……
他明明说的是新收的，这人非要说是他养的，南半见轻飘飘地扫过漆文岳的面庞，垂首抚摸怀中鬼婴的头顶，神色意味不明，“是呀，养这么个小东西多可爱啊，万一哪天我被人害死了她在旁边看着还能告诉我该找谁去报仇呢，你说是吗，漆叔叔？”
这话含沙射影，不止漆文岳，孟家的两个老头脸色也不好看。
“鬼婴乃凶煞之物，应当将其送去往生，或是……”山羊胡子显然也很忌惮，没有当着鬼婴的面说要把它毁了。
鬼婴听不懂这言外之意，她亲妈可听得懂。
病房里的白炽灯又开始频繁闪烁，这次没有变绿，只是闪烁之间一只披头散发的女鬼在南半见身后闪现，与灯泡同频率。
这下病房里彻底万籁俱寂。
“前辈怎么能当着别人亲妈的面说这种话，真是太过分了。”青年肆意地笑着，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几乎分不清自己是气得还是笑得。
在他们眼中黑发青年已经有些癫狂了，甚至幻觉他的身影和四年前被分尸惨死的风缙云重合在一起，孟家的一个老头几乎要叫喊出声，被旁边的老头给捂住了。
“好奇怪啊，一个跟我签订了鬼契的鬼婴而已，你们为什么这么怕呢？”南半见抬起头来，在闪烁的灯光下，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睛和怀里的鬼婴一样漆黑，不见眼白。
“还是说，你们在怕我？”
“啊啊！”承受能力差点的，直接被他给吓得跑出了病房。
山羊胡子大抵也是明白了他们这帮人把南半见给惹恼了，慢悠悠起身，说：“我比较希望小友能识大局一点，这件事不只是关乎何家灭门的真相，更关乎玄学界的未来。今日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多叨扰了。”
说罢，他领着这群被吓破胆的怂包出去了。
南半见一直坐在床上没有动弹，脸上还是挂着那张悚然的笑面。
虞月半同怨灵女士对视一眼，低头继续削苹果。
鲜红的苹果皮连续不断，从刀刃上一直垂泻至垃圾桶内，小胖子转动着白花花的果肉，苹果上半部分因为听了太久他们扯皮有些氧化变黄，病房里只有水果刀刮过果肉的声音。
随着最后一圈苹果皮被削掉，彻底落入垃圾桶中，青年修长洁白的手伸过来，从虞月半手里拿过这颗半黄半白的苹果。
“真相？也不怕最后的真相把你们的虚伪面孔给撕破了。”
“咔嚓。”南半见咬了一口，嫌弃到：“不甜。”
虞月半低头看一眼垃圾桶里的苹果皮。
人家都红透了你还说人家不甜，苹果也很委屈的好吗！
其实这帮人来这里什么也没说清楚，语焉不详大概是这群神棍的通病。
思来想去南半见还是出院回家了，他觉得家里恐怕出了问题，有些人要搞分裂。
出租车停在熟悉的宅院前，虞月半付了钱下车要去扶南半见，后者有点好笑，说：“我又不是断了腿了，哪儿那么娇弱了走哪你都要扶着我？”
虞月半置若罔闻，稳稳托住南半见胳膊，“你是个刚出院的病人，多少表现得脆弱一点。”
脆弱不了一点，南半见很无奈，最终还是拗不过虞月半，让他给自己扶着走进去了。
还没进门，听到动静在门口观望了好半天的弟子们一窝蜂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喊他，问他这几天休息好没有，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们过于热情了，热情到南半见应接不暇，只得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自明师父和家主呢？”他问。
弟子们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说：“自明师父被家主先生关了禁闭……禁闭室门口守了好多人，我们一靠近他们就拿电棍驱赶我们。”
南半见气笑了。
虞月半在旁边噤若寒蝉，心中不免为南鑫鹏祈祷。
祈祷……算了祈祷个屁，自作孽不可活。
南自明是南半见绝对的底线，任谁都不可以动他的父亲。
上一次南半见回来被南鑫鹏用棺材堵门，南自明也被关起来了，只是虞月半把人放了出来，南自明不让他跟南半见说这事，他也就没说。
谁知道这人又故技重施呢？
真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南鑫鹏非要选择作死这条路。
禁闭室南半见当然不陌生，因为自家亲爹家教比较严，南半见小时候没少被关禁闭，只不过南自明每次关了人又心疼，总是关不了一会又把人放出来，问他知错没有。
真的，任谁看了都得骂一句慈父多败儿。
他拨开人群大步流星向禁闭室方向走去，换回了自己衣服的南半见现在装备齐全，随着他的步伐一只又一只的怨灵出现在他身后，粗略一数数量比在门口迎接他的弟子们还要多了。
怨灵们朝圣一般追随着青年的脚步，强大的压迫感震撼人心。
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的弟子们都是一阵倒吸冷气。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南半见生气的样子，印象中这位大师兄总是笑着的，无论是单纯的、狡黠的、意味深长的，他看起来永远都不会生气。
因为他们都知道南半见的底线，没人会去触大师兄的霉头。
除了南鑫鹏。
雷区蹦迪小能手，作死第一名。
往常半见师兄也会被南鑫鹏惹恼，只是从来没有……这般大动干戈。
视线落在那群或是张牙舞爪或是姿态正常的怨灵身上，大脑在疯狂叫嚣着危险，趋利避害的本能迫使他们逐渐只敢盯着南半见的鞋看，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远远缀在他身后。
虞月半也是如此，但是他看见灵体的能力比较弱，只能看见一堆扭曲的影子，影影绰绰地围在他表哥身边。
小胖子居然意外的有些兴奋。
他很久没有看过南半见号令百鬼的样子了。
上一次见到这个场面，还是六年前玄学界的斗法大会上。
这场斗法大会本该是南半见和风缙云的成名之战。
却似乎成了某些人眼中的沙子。
彼时南半见十八岁，他和虞月半一起骗过南自明给风缙云报名斗法大会。
斗法大会是一个大家私底下的称呼，它的官方名字是叫第25届全国道术交流会。
六年前的南半见还没剪掉长生辨，不过这几天要参加交流会，他抵死不从南自明给自己扎头发，因为那时候的他扎辫子总会被人当成女孩子，最后是被南半见拖着赖着一起留了长发的风缙云每天给他扎高马尾。
直到公布参赛名单那一刻南自明才发现自家儿子把风缙云带来不是为了给自己扎头发这么简单，顿时脸都气绿了。
但是交流会是在一整座山里举行的，参赛者们从不同的入口进山，主要任务是清除主办方放在山里的怨灵恶鬼，每一只怨灵身上都有数字，数字越大得分越高，并且支持抢夺积分。
南自明拿到名单的时候一群年轻人早就跑得没了影，他也不能中途叫停比赛把人抓回来打一顿，只能忐忑不安地在外面等待。
南家人大多不知道风缙云会玄学，都当他是进去丢脸的，只期望风缙云别输的太难看或者拖了南半见的后腿。
参赛者只有二百余人，怨灵却放了几千只。
南半见、风缙云和虞月半前期先尽量躲着走，躲不掉的都由风缙云给收服。
“南哥，你不是御鬼的吗，怎么一只鬼也不抓，全给风哥了？”虞月半比南半见还要小两岁，十六岁的他也是白白胖胖的一只，挤在这两人中间像个吉祥物。
南半见笑得眉眼弯弯，眼睛里亮晶晶的，“因为我教了我哥御鬼术，现在是给他练手呢！”
“我要让爸爸知道，我哥真的是个天才，他超适合学玄学！”
收服了怨灵的风缙云慢慢走回来，拍拍南半见发顶，“哪有那么多天才，都是半见教的好。”
风缙云比他们二人都年长，面容依稀有了成熟男人该有的沉稳和温柔，身量顷长，一头长发用发带束成低马尾，桃花眼漂亮勾人，又总温柔似水，嘴角的弧度完美得像是精心设计过，一身纯白色改制道袍穿在他身上宛若电视剧里的谪仙。
有种时代错乱的美。
南半见红了脸，小声嘀咕：“这个动作忒犯规了。”
“嗯？”风缙云歪头，低马尾顺着他的动作倾斜，正好与南半见的高马尾交接在一起。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站在一起交流玄学上的事，风缙云眉眼温柔安静地听着，时不时会鼓励地拍拍南半见的发顶。
看着两人之间的美好氛围，虞月半啧了一声。
插不进去，完全插不进去。
他好多余。
交流会的抓鬼环节进行七天，山上有提供饮水和食物的驿站，他们三个每次都从驿站拿够一天三顿的食物。
前三天他们躲避着鬼怪，尽量让其他人去清那些烦不胜烦的小怪，到第四天才主动出击要去找厉害的大鬼。
南半见和风缙云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但是他们两人朝夕相处，默契得不行，双人配合之下已经收服了百余只鬼怪。
南半见将怨灵们身上的数字牌放在一起，算下来居然有三百多分，也就是说他们抓的每一只怨灵都在2级及以上。
“这鬼怪也太多了些。”南半见咬着压缩饼干说到。
今天一天的捕获下来三个人多少有些狼狈，尤其是南半见，他打法突进刚猛，捏着符纸和青铜剑就往前冲，现在山里的怨灵看见他就跑。
怨灵很烦这小孩。
风缙云从袖中袋里抽出手帕给南半见擦脸，这才发现少年打得畅快之余脸上有些小擦伤。
“别动，给你贴个创可贴。”风缙云又从袖袋里拿出一小盒创可贴，动作轻柔地为南半见贴上，末了，和煦地笑着问人疼不疼。
南半见脸又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不疼。
因为不会道法、任何法而被当做吉祥物却也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伤了的虞月半：没关系的，我都习惯了，快乐是他们的，狗粮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