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放虎归山（上）
又过了两日半有余，这群人终于回到天道院。
内院的小师弟们自然是认得赵毅的。他们先是吃了一惊便询问，“大师兄，要不要给他单独腾一间房来住？”
庄换羽直接回绝了，于是就把赵毅安置在他之前一直在住的屋内。
“已经过了五日有余……为何还醒不过来？”庄换羽从焦急改为害怕，他几乎好几日没日没夜的守在赵毅床边，一下都没合眼。但是那人还是昏迷不醒，体温也忽高忽低。
“说是不醒……实则是你不愿醒吧我知道阿毅你不想看到我，或不想醒过来。可我真的只想让你好好活着……”庄换羽自觉他这种心思苍白又无力。其实还真像他叔父所说——“痛苦的活，不如痛快的死。”赵毅醒来哪能接受这么多痛苦的事情……而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呢？
庄换羽该如何面对醒来的赵毅呢？就说自己背叛了他或者……可能他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吧。
这天夜里，庄换羽依旧没吃东西。“师兄，你都守了这么多天了。连夜里都不合眼，再不吃东西……怕是他醒过来你也……”“你们把东西放下回屋去吧。”庄换羽淡淡的对他的小师弟说着，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赵毅的脸。
直到他终于撑不住也想昏睡的时候，赵毅取皱起了眉头。“爹！娘……你们在哪儿？带我走好吗，带阿毅走……”
庄换羽一下清醒过来。“阿毅、阿毅！你醒了！！”庄换羽的声音传入赵毅耳朵里再加上他做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梦——梦里有血腥气，有残骸，有数不尽的尸体……还有铺天盖地的大雨。最后他看着他爹娘离他越走越远……却又不让他追上来。
“不要！！”赵毅一下子睁开眼把庄换羽吓了一大跳。可算是醒了！赵毅视线特别模糊又迷蒙……直到他看清陈设是却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
赵毅想坐起来却被庄换羽一把按住。“伤口还严重的很，不要起来！”他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眼里庄换羽的面庞也愈加清晰。
他俩眼神都十分复杂，二人就这样愣怔地看了对方许久。赵毅的眼神凶狠地恨不得把庄换羽撕成碎片。最后……还是他别过头去，“你不是把我杀了吗？我怎么现在还活着？”
庄换羽心里苦涩，却也做好了赵毅醒来质问他的准备。“先不说这些，你把这碗粥喝了……好久才醒过来，你都睡了有五六日了。”
赵毅看着那碗粥冷笑一声，“我沦落成如今这副模样，还不都是拜你所赐！说吧！庄大师兄为什么要救我？你让我死了多痛快……一了百了。”他实在口干舌燥，吞咽了一下便又恶狠狠的瞪着庄换羽说道：“不让我死，让我一醒来就看到你这副虚伪又假惺惺的嘴脸……真是让人恶心！”
庄换羽听了这话，心里自然难受的厉害，但他也只能强忍着。他现在最紧要的是让这位小祖宗赶紧吃东西喝药，把伤养好活下来。至于赵毅想拿他怎么样他并不在意。反正自己是犯下弥天大罪了……就算是他不亲手杀他，他庄换羽也是一定会自刎谢罪的。
“阿毅，我知道你恨我，你先……”“不许叫我阿毅！你现在不配！！”“那好，赵……赵毅，你先吃点东西喝口水好不好？”
赵毅看着他这副温柔服软的模样简直要崩溃！他一个急速的起身，一把将庄换羽手里的碗用力打落，然后便火急火燎的要下床。
热粥扣到地上，碗都裂开了，庄换羽却来不及收拾。他赶紧按住赵毅，“伤口很深，不要动！”“老子不用你管！”“赵毅快停下！！再动伤口又要裂开了！”“裂开就裂开，你倒是杀了我啊！你快杀了我！杀了我！！”赵毅如同疯了一般嘶吼着，他的声音很沙哑……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庄换羽没想到他这么虚弱，居然还有如此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把他制服。
赵毅被庄换羽按的动弹不得，又是一通吼着嚎啕大哭起来。那窒息的哭嚎声声泣血……像利刃一样，一下一下的扎在庄换羽心口上。
庄换羽看赵毅如此无助又难过的哭着，自己眼眶也湿了。“别乱动好不好？我再给你盛一碗。”
“你滚！！！”赵毅怒吼道，“我不想看见你！我他妈真的再也不想见到你！你为什么不把我杀了？！你现在就把我杀了！！”说罢，便试图去抽庄换羽的佩剑。庄换羽知道他这是要自刎，急忙紧紧按住腰间，却还是被他抽出了一截。
庄换羽还是死死握着剑柄，哪怕抓到了锋利的剑身上也像丝毫不会疼一般。直到庄换羽手上的血流……到赵毅手心里。
“你让我死好不好？算我求你！庄换羽，你让我死吧！你让我去见我爹娘见见我那些兄弟！！”看庄换羽只是双目通红地看着自己，他又忍不住骂道：“我真的现在看见你就犯恶心！！老子不想待在你的什么狗屁无耻的天道院！！”
一滴泪毫无征兆的顺着庄换羽的脸颊滑落。他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若是赵毅细看便能发觉庄换羽现在瘦的都快脱了相。这个人既苍白又单薄的像纸一般。
但他就是有那么一股执拗的力量，死死的拽着，就是不让赵毅掉下去。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让赵毅活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啊！！”赵毅哭嚎着。庄换羽静静的看着他心里难受的搅成一团。但他表现的却又是那样平静。他抬手用手背把脸上的泪抹去，轻轻把剑归鞘。然后撕下一块布，草草的包了一下自己血流如注的右手。
“我先给你点个安神香，你先躺下。待会儿你喝碗药再喝点粥睡下吧。”他顺便把屋子里所有能威胁到赵毅生命的器物都端走，然后轻轻的扣上门。
是该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一睁眼就看到如此不堪的我……庄换羽心想赵毅现在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干脆就顺着他，哄着他。哪怕让他打一会儿狠狠骂几句……只要他身子无碍便好。
事情当然超过了庄换羽所预料的那样。
赵毅自打醒来以后油盐不进，一口饭也不吃，一口水也不喝。他想着既然庄换羽不杀自己，天道院又留着他这条命。就只能以不吃不喝的方式来结束自己了。
可是这庄换羽却像少了根筋一样，几乎不择手段一般，就是要让他活下去。他闹了几日，伤口崩裂过无数次、哭着喊着把庄换羽骂了个狗血淋头。打翻了不知道多少只碗……弄得精疲力竭，昏死过去无数次。
可最后他再怎么愤怒、再怎么鄙夷侮辱他，却好像重重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庄换羽就是这堆棉花……好像压根儿没长脾气一样。
庄换羽只能在赵毅睡熟或者昏迷的时候给他灌进汤药，喂入水和粥。他饿不死……却痛苦的生不如死。
“庄换羽我问你。”“……你说。”“你这不吃不喝没日没夜的守着我……你到底是图什么呢？”庄换羽低下头不语。“你当时同我在一起，是不是就是为了接近我取那些地形图虎符？你和我说的那些话，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庄换羽抿着嘴唇，脸色苍白……不知道如何答他。赵毅就突然笑了，他的笑的极冷，看上去很可怕。“我这颗阵心算是喂了狗了。不，你连狗都不如。”
庄换羽只是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三岁小孩一样默默挨训。其实他骂他算是轻的……多么难听多么揪心的话，他都听得进去，他受着便可。
他心里是想着，赵毅伤一好之后把他杀了。然后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好好的一个人活着。
这天晚上，赵毅又闹脾气——大吼大叫，乱摔东西。之后不知为何身上发起了高热。庄换羽想探探他的体温。“你别碰我，我嫌恶心！滚！！离我远远的！”他就这样被赵毅一把拍掉。庄换羽心里苦的很，却只是好声好气的柔声安慰着。“你发烧了，乖乖喝一碗粥睡下吧……别闹了。”
“伤口还没好呢，能不能……”“庄换羽你他娘的是傻子吗？！”赵毅冲他吼道。他被赵毅这结结实实一声吼，吓得哆嗦了一下。却还是那样祈求着让他喝药喝水。“我想死！我不想活着！你他娘的听清楚了吗！！我爹娘都死了，家里一个活口都没有！！现在你让我听你——我的杀父仇人的话活下来……庄换羽，你有什么资格？你凭什么让我活着？！！”
“就凭我是你的杀父仇人！！”庄换羽终于说了一句重话，他满眼含泪。竟忍不住向赵毅顶撞了起来，声音发抖。“就凭现在你住在天道院，我又是你的仇人……你现在听我的话，乖乖养好伤好好吃饭，身体好起来把、把我杀了！把我们都杀了！！”
赵毅听完他说的话，笑的更瘆人了。“你……你这又是，这又是什么招数？为了让我活下来……说这种不切实际的话你看我现在还有这个本事吗？！！”
赵毅突然很痛苦的一皱眉，身子一歪在床边晕倒了。庄换羽连忙把他抱起……这么多天，这是第一次——在赵毅清醒的时候，庄换羽触碰到了他的身体。平常都被他像躲什么污秽之物一样躲开。他心里难受但也觉得自己罪有应得，只是小心翼翼着。
“阿毅，你、你烧的太厉害了！喝点我熬的汤躺下吧。”“都说让你别叫我阿姨！”“好好好，我错了。不叫了不叫了……”赵毅因为体力不支，实在是没有力气在和他顶着，只能晕乎乎的睡过去。
庄换羽看着那人沉静英俊的睡颜，听着那熟悉的呼吸声。静静的趴在床上流眼泪，不知不觉竟也哭着睡着了。
庄换羽这间屋子是他在天道院一直住着的。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椅子，还有几把灯盏。屋子不够大……而床上便也只能睡一人。
天知道这么多些日子……庄换羽是怎么坐着睡的。他有时可以好几日不睡。赵毅嫌他恶心嫌他碍眼，怨着他吼着他，他便坐到门槛上，靠着门在屋外睡一夜。
他甚至有时觉得……这样也挺好。赵毅还活着，赵毅心里还有恨。现在让他痛恨着自己，有这么一个人让他骂，让他恨，他便不会死。
心死是最可怕的。但有时却哀莫大于心不死。心不死便会一直痛，心死了便再也无法活着。庄换羽想……要是赵毅心里为自己开脱，自己以身不由己被师妹师弟的性命所逼迫，才做对不起他的事。赵毅没法去恨他，那他便也真的活不成了。有自己这么一个人让他痛恨着咒骂着，赵毅就还有希望。
由于庄换羽天大的好性子……极其温柔极尽贴心又无微不至的照顾，赵毅的伤好的很快。他非常痛苦……自己的伤就要好了那之后庄换羽不就得逞了吗？他让自己活下来，自己凭什么因为他就活下来？！！
这天庄换羽像往常一样为他煎好滚烫的药端在手里。庄换羽轻轻的吹了吹，“赵毅该喝药了。”
“不喝！”赵毅还是冷冷的拒绝，今天他不睡了，睡着了庄换羽也能把药从嘴里灌进去。谁知道他是怎么灌的？
确实……是这样。前一两天赵毅歇斯底里不喝药的时候，庄换羽只能在他昏睡的时候。嘴里含着那极苦的汤药，附上赵毅的唇，轻轻地一口口托着他下巴灌进去。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得到他曾经的爱人半点的温存。而这温存却是他们之间的寻常事。现在别说亲了……他再怎么低三下四的讨好他，赵毅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只觉得憎恶又恶心。
“庄换羽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不喝！！”庄换羽只当赵毅又闹小脾气，便蹲下身子。几乎祈求一般望着他。“那我先放在这里，待会儿记得喝，别凉了。”
“老子他妈都说了不喝！！！”赵毅一个暴脾气，朝庄换羽狠狠一推。汤药刚刚熬好温度本就极烫，让他这么一推……硬生生的洒在庄换羽手背上，白嫩的皮肤顿时被烫的红肿。
庄换羽也只是皱了下眉，便又恢复寻常状。汤药撒了一地，碗也又被打碎了。
没错，这是赵毅摔碎的第三十只碗。
庄换羽宛若不知疼痛一样，“不喝就不喝了，药洒了……我待会儿再去替你煎一碗。”声音还是那样温柔，可赵毅却揪心了起来。
刚才烫的……其实挺严重的吧……
直到他有这个念头才猛然惊觉——自己怎么还会心疼他？！明明是仇人。不是他我家那么多人怎么会死？可是若是自己真的恨他，那么多机会……这几天他早该杀了庄换羽了。
他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天。庄换羽又端着汤药送上来。“大体好的差不多了，这是最后的几碗。忍忍就喝下去了，听话。”赵毅低头看到庄换羽左手有半片红肿。明显是没有处理过烫伤……还是因为那天被他烫完后又直接煎药去了。
赵毅心里真的几近崩溃。“庄换羽！！你到底有完没完啊？！！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能杀了你！？”“我知道。”“好，我杀了你，然后你们天道院的人再把我杀了。这不就好了！”
庄换羽听罢竟是微微一笑。他这么一笑，赵毅心里更是不痛快。“只要你能撒气，或者你心里能好受一些……随时随地都可以让你杀了我，绝对不会有一丝反抗。”庄换羽抬起头，整个人憔悴不堪……但眼神十分清明的看着赵毅。
“我知道你特别痛苦……我自己打小没有亲人，师傅就是我的亲人。我也是为了保全师傅和那些师弟师妹们，才……才惹下这样的过错。若是他们被杀害，我自然也痛苦不堪想着报仇。”
“你我终归是不一样的……我命本就低贱。而你自小有疼爱你的父母，有那么多的家人。你本该是平静又荣华富贵的日子，却因为我……我没有家，不知道父母被杀的滋味。但是……我也把你当做亲人所以我不想你死。”
“谁他妈是你亲人了？！！”赵毅听到这句话怒不可遏，“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杀了给我爹娘报仇！！”庄换羽这么十多天就等着他这句话呢。他把一只匕首递给赵毅，“这个你拿着，你什么时候想杀我了直接捅死便是。”
赵毅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庄换羽，又看了看手里锋利的匕首。颤着声音低吼着：“庄换羽！！你真当我舍不得杀你吗？！”
庄换羽却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阿毅，动手吧。”他就当这是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所以又叫了他一次阿毅。赵毅双眼通红泪盈满眶，气得把匕首摔在床上。却没成想到——
庄换羽一把拿起床上的匕首，朝自己胸口刺去……
动作快到赵毅都意想不到。“你他妈给老子住手！！”
匕首锋利的刀刃刺入一小截。赵毅紧紧的用吃奶力气攥住庄换羽的手。因为过于急躁又事发突然，赵毅的手指被轻轻划伤了一道。而位置精准的就在那心口要害之处。
“庄换羽……我没想到你、你真的是个疯子！”
庄换羽看见赵毅既抓住了自己手，还割伤了一点手指……眼泪唰的一下就出来了。晶莹剔透的泪就顺着庄换羽的下颌线，一滴一滴从清瘦尖尖的下巴滴落。滴到赵毅紧握着庄换羽的手上。
“这么多天……你终于肯碰我了。”赵毅心里狠狠骂一声。“他脑子想的都是什么啊！？性命攸关的时刻还想什么碰我不碰我。”赵毅看庄换羽还死死的握着匕首，殷红的鲜血透过雪白的衣裳在心口晕染开来。
“放手啊！！”庄换羽有点恋恋不舍却还是把匕首拔了出来。赵毅就也松开了他的手。
“快包扎啊！你他妈还愣着、愣着干嘛？！”庄换羽看赵毅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感觉他那个生龙活虎有劲儿又有神的小将军似乎回来了些许，便静静地坐在原地傻笑。
“完了完了，这人真傻了。”赵毅拿拳头轻轻的在庄换羽心口处摁了一下，他才痛呼出声。“快去包扎！！”
去哪儿包扎当然是就在庄换羽屋子里呀。赵毅眼睁睁的看庄换羽背着他把长衫脱下。里面的裘衣薄如蝉翼，都能透出他白嫩又姣好的皮肤……和那清瘦身体的线条来。
赵毅狠狠的把头扭过去不看他，庄换羽伤口并不深，却是在心口处直直插入。他给自己上药的时候有些疼，再加上这几日睡眠和饮食都不好。他轻轻的闷哼了几声，这些喘息让赵毅和他听了脸都通红起来。
赵毅心烦意乱的，一直咬着后槽牙，想让自己恨他。自己应该恨他，他应该恨死他了，巴不得刚刚提着匕首主动把他捅死，把他碎尸万段，让他给将军府的人陪葬。
但结果呢他这个不争气的不孝子孙！却是紧紧的拦下了那把匕首。他也怕。
他和庄换羽一样，他也怕，甚至更怕。
他怕庄换羽死。
这个人死了自己就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不知道该去的恨谁、该怎么发泄自己无边的怒火和痛苦。
这在天道院的这十几日，赵毅本该生不如死。但是偏偏庄换羽有着无边的耐心和包容力，无论他如何雷霆大作，他似乎都受得住。他如何无理取闹肆意侮辱甚至打骂，他总也能忍得下。
庄换羽包扎好伤口，转过身来。看到赵毅颓然的坐在床上靠着墙……一副无可恋的样子。
“我知道你恨我……我这条命是你的，你随时可以取走。我自己犯下大错，日后什么事也可以听你的。但是请你一定好好活下去好吗？”
“哪怕就当着曾经我们彼此相爱过的面子上……你还记得吗？你和我说过你有鸿鹄之志，你有多么多么大的抱负，你要超越你的父亲成为更好的将军，打更多的胜仗，建功立业，创下一个个传奇……你要让你的兄弟们感到脸上有光……不管你怎么想我，我就是想要竭尽全力的让你活下来。”
“只要你活下来就可以报仇，可以完成你的志向。活下来，为死去的人报仇吧……”
庄换羽的声音很轻柔，甚至轻飘飘的没有几分气力，但是却声声入耳。仿佛有催眠效果一样……赵毅心里默默的顺着他的话走。
他要活下来，替整个将军府和赵家营的兄弟们报仇，替他爹赵仁诚和他娘赵陆氏报仇。
“你这么说是想让我杀了你吗？毕竟你也是众多仇人之一，甚至是重点人物。”
庄换羽看到他开窍，心中一喜，“我都说这条命是你的了。你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一定要活下来……”
赵毅看到面前盛着深褐色浓汤药的碗，一把拿起来“咕噜咕噜”灌进肚子里。这一次不用庄换羽去喂他便主动喝下了。
庄换羽心里酸酸胀胀的，但更多的是庆幸，他为他高兴。
……
他曾经在赵家营对赵毅说过。
“你既然说要成就一番大业，便要成就给我看。你可是我的男人，你要是什么都不做……一味着想着退缩，我都会嫌你没用！”
“呀，小换羽这话说的，我可得好好努力了！放心，你庄换羽绝不会看走眼的，你的男人赵毅啊，以后肯定会成就一番事业！震古烁今的事业！！”
“那我就等着你哦～”“你是这我这么厉害人物的夫人啊，将来一定光宗耀祖！！”
……
那时他俩在军营里嘻嘻哈哈的，满心满眼都是对方，谈起未来也全是一片光明。他们何曾想到有一天，会以此般心境回忆起往日。
赵毅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但是庄换羽心里确是喜忧参半。他的叔父令他和他的几位心腹手下率领天道院五十万人北上，据说是要与京城的弟子会面。又说要搭建起距京城一百里外的军营，清缴皇家和赵家营残余的兵力。
赵毅自然是必须要去的，教宗要把他当做人质。只要赵家营的那帮弟兄看到他们的少将军必然会自动溃败。赵毅的伤口还没好利索，毕竟庄换羽当时为了救下他……捅的太深，戏演得太足，现在心里懊悔不已。
这么远的路，一路颠簸自己携着他去军营当人质。别说赵毅精神上能不能受得了，就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怕也只会更糟。
可他叔父哪里管这些？“这样更好！换羽你一听叔父讲，他越是虚弱，伤口越是恢复不了便越好控制。那些赵家营的残余兵力呀，看到他这副鬼样子肯定是军心大乱，到时候绞灭这群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庄换羽只是低头默默应着，心里却又担忧起来。他一是担忧赵毅去寻死，不然当兄弟们的人质不能拖累弟兄们。二是担忧赵毅的身体和伤口，万一到时候在军营里被外面的人陷害或者长途颠簸伤口裂开发炎，引起其他症状……
自己领军只是一个幌子。教宗时时刻刻盯着他，他身边全是教宗的耳目。又如何能护得了赵毅周全？
“怎么想带上我到军营里当人质？让我的兄弟们在白白受死你想得美！！说过我不会再……“庄换羽自知他不会再信他，便乖顺地低下头。“这是定局，你必须要跟我走。赵毅你信我，我定能护得住你。”
赵毅只是冷笑着，“不过我待在这天道院也只是个废物。倒不如和你去一趟军营，看看我这只临死的蚂蚱还能蹦跶几天。”
“提前说好，若你携我当人质去杀害凌风他们，我当场自尽。你拦不住我！！”
庄换羽听着心惊又难过，只好顺着他的话答应了。他心里默默的想，“我一定不会让你至此……你赵毅必须活着。”
这个局是个死局，限制庄换羽的东西又太多。所以庄换羽觉得自己为赵毅有必要舍命去奋力一搏。自己欠他太多了……无论是情还是命，他这辈子算是还不完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与他叔父抗衡……说不定最后还能保赵毅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