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黑云压城（上）
此时的将军府已是层层叠叠的派重兵把守。老将军赵仁诚调动了赵家营所有的兵力和他所能掌控的军队。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放在他书房里的虎符竟然不见了！！！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这定是场血战啊。”
如果有虎符的话，老将军还能调动御前司和皇宫左右的亲兵。但若是没有虎符……别说是保卫皇城了，就连他自己的将军府都未必能护得住。
而自己又把三分之一的人马给了赵毅……此时那队人马还在九十里开外。若是天道院突然进军，那他和将军府必定是危在旦夕。
另一边。
我们的教宗大人早就料到了这一切，所以他领着天道院全部的弟子抓紧时间从南方连夜行军。全程都在不停赶路，就为了抢先一步在赵仁诚毫无头绪，无计可施的时候来给他致命一击。
五月廿九。
这天是赵毅押天道院等人抵达东城的第七天。而他依然没有接到父亲让他回京的命令。
而这时他却不知京城也是疾风骤雨。而将军府便在这风雨之中飘摇不定，危在旦夕。
教宗在这天领着天道院大军抵达京城。既然一直赶路这么久，自然需要休整。但他们人数众多又动静之大必然让赵仁诚有所戒备。所以这一日，他们便大张旗鼓的住进客栈里，并让人放出消息：
天道院将攻占赵家军营，还望老将军赵仁诚不要隅于抵抗。否则必将在三日之内血洗将军府。
将军府的安排还是晚了一步。赵仁诚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天道院竟然来的这么快。
“三日……”
赵仁诚眉头紧锁……这三日若是现在下命令的话，赵毅必定是能回来，只是……他已派暗线打探到天道院来了接近两百万人。而他们此时京中只有八十万左右的军队。就算是加上赵毅那四十多万……双方差距还是有的。
已过戌时，而老将军的书房中依然烛火飘摇。他急的焦头烂额，根本就没有歇息的意思。这时夫人携着一两个丫鬟进来，替他献上一盏茶。
赵陆氏看到夫君事重重，心里自知此战……必然是没有了把握。
“将军这么大了岁数了，不要过于焦心，还是早早睡下吧。”赵仁诚闭口不言。他思量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做出决断……干脆直接问问面前这个与自己厮守五十多年的夫人吧。“知夫莫若妻，想必她的决断便一定是我将做出的选择。”
“夫人，你说我该不该召阿毅回城？”赵仁成把目前两方的军队数量和粮草都和夫人商讨了一番。得出的结论自然是——无论赵毅回不回京城，他们这边都没有几分胜算。
“将军啊，既然是这样……”夫人也是满脸哀伤的神情，“那就不要让阿毅回来了。”赵仁诚就知道夫人会这么说，她太宠儿子把儿子的性命看得过重。“可是夫人，我们这赵家营和将军府中上上下下百十余人就……”“我知道，你其实心里什么都知道完全不必问我……但我还是要给你提个醒啊。”
夫人也坐到老将军身侧，“你我二人都快半百之年了……看过的人间风月，经历过的风风雨雨也足够多了。既然事已至此，阿毅又是你我唯一的孩子。他聪慧勇敢……这种方式虽然残忍，对于他来说未尝是不是一种成长。”
“他若回来我们……我们一家一个活口都留不下，那赵家营就是真没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反抗得了天道院……我们赵家事小，皇家事大。到时候你让这朝堂也变成天道院的嘛！”
夫人的话一语点醒梦中人。赵仁诚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只好轻轻叹气，“夫人，我明白了。等三日之后再找阿毅回来。他那么聪慧又钟情那天道院师兄……必定不会杀了他们。说不定会那些人当人质来与教宗做谈判。”
但赵仁诚何尝不知道……教宗哪怕牺牲天道院的大师兄也必定不会放过将军府的人。这是给他自己儿子留了一条异常艰难又苦不堪言的路。
六月初三。
这一天黑云密布，好似直直压下，京城的空气里都萦绕着一股肃杀之气。
该来的还是来了。
教宗的爪牙领着天道院的众多弟子们手持利刃，直接冲向赵家军营。
彼时狂风大作。而他们又摆起了习得的阵法。军营里的士兵们也提前被老将军召集在一起。
“今日鄙人必与我军共存亡。大家誓死保卫赵家营誓死保卫我府！这里的一人、一枪、一剑，都绝不会退却！”
“尔等谨遵老将军指令。”
“誓死保卫赵家营！”“誓死保卫将军府！！”“与赵家营共存亡！！”大家的呐喊声震天响，赵仁诚从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悲怆。自己领着这么多士兵……百姓出于信任把他们的子女教育自己。结果他赵仁诚戎马半生……没有死在为国争光的战场上却死在了奸人手里。
很快，在天道院众人的呐喊声中，赵家营摇摇欲坠，五个时辰不到已经被攻破了。剩下的士兵想死命抵抗……但也是倍感无力。
时间就这么随着厮杀一点一点的过去……赵家军营的地上都布满鲜血。战至最后主力部队也只好先行撤退。
这时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拿到将军令和虎符的教宗调动了京城皇城区的士兵。假借圣上之言，说虎符乃名正言顺的归于他……而这群士兵们也将被他调遣。
殿前司等皇城兵的人看他们人多势众，并不知他们是要造反。他们这群人奉命便是要听虎符行事，一时间听从了他的调遣。
赵家营被打垮，下一个目标便是将军府。
“冲啊啊——！！！”，他们呐喊奔涌着，按计划他们本来就打算血洗将军府。
“一个都不许放过！！”“一个活口都不要留！”“上！”教宗的爪牙领着队，众多外院的人提剑闯入。
赵仁诚一把年纪还和将士们在府外浴血奋战，却不知自己家已危在旦夕。“老将军，老将军！！不好了！不好了！！”“出了何事！”“他们、他们冲向咱们府中了！！“什么？！！快快随我回府！！”
府内还有夫人和将军府上百名家仆。夫人三日前就想着遣散他们，但他们仍然相信老将军和少将军不会不管他们。而这些家仆又对夫人有感情……自然也没有退去。
但他们哪里知道即将到来的便是正他们的死期。
桌椅的碰撞声…花瓶等瓷器的碎裂声、木板的折断声、还有双方的呐喊声……让整个将军府摇摇欲坠。此时天空一阵巨响——“轰隆——轰隆！”
赵仁诚被这声惊雷心神惊惧了一下。随即领着几个士兵冲向了将军府。
此时，赵毅骑于马上，还在东城遥望着京城的位置。凌风和几个与他相熟的士兵也是忐忑不安。
“少将军，咱们这……”“没有我爹的召令，我不能回去。”他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急着想回……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一样。
雪白的利刃一支支染上人血。下人的惨叫声让坐在内室的赵陆氏心惊胆寒。最后……那名鹰犬的利刃直直指向将军夫人。
就在这性命攸关的一刹那，赵仁诚冲了进来——“尔等奸人休伤我夫人！！”老将军勇猛非常，那人被他用长枪震的后退了几米。
……但毕竟寡不敌众。赵陆氏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君被连续五六个人围在一起，被数剑刺穿，血溅厅堂。
“老将军！”“老将军！！”“将军、赵将军！！”
“——仁诚！”夫人的喊声最为撕心裂肺。昨夜他二人便执手相握，想到有这么一刻，便也许下与卿共赴黄泉之语。
和将军前来的那几位士兵……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老将军命殒当场。自知自己逃不过，便是奋力地多杀几个人，护在夫人面前。
……
“噗——”随着长剑凌空划过，赵毅母亲老将军的夫人——赵路氏与赵仁诚同死于将军府的一间内室之中。
此时雷声已停，天降骤雨。雨下的极大如倾泻一般。京城本已是一片血腥……又被着雨水冲刷。血流成河的半个京城很快将被雨水洗掉，骤雨自上而下，触地则变的深红，流出一道道扭曲的殷红小河。
到了此时，将军府中已无一人生还。
赵毅的心口突然猛烈的疼了起来，他有点坐不稳，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这让在后面静坐的庄换羽心惊了一瞬。他看到凌风把他扶稳才恢复寻常的淡泊神情。
赵毅心里很复杂，他既想着赶紧父亲下令让他回京城，又怕下了召令。因为自己临走前父亲曾说，只要接到他的召令便即刻处死庄换羽等人。现下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自己若是放了他们……必然会在军中引起大乱。
“报——报！！少将军！少将军！！”赵毅见一士兵浑身是血向自己跑来，赫然是父亲派来的人。
赵毅利索的下马，“何事如此慌张？可是父亲让我回京！”“少将军，您赶快回去吧、趁现在赶快回去！！把剩下的弟兄们集结在一起！”
赵毅心里大感不妙，“什么剩下的弟兄？我爹他们怎么了！？”天道院发起进攻。现在四五个时辰过去。还是已经……
“怕是已经什么？你说！！”赵毅歇斯底里的吼道，那人却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知如何同他言说。凌风忙给那人递了口水，“少将军！快回去吧！怕是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所有伤残的弟兄们全等着您来发号施令呢！！”
赵毅脑子里“嗡——”的一声，全等他发号施令……那他爹呢？！！或者是……赵毅心里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场面。但他不愿相信也不想承认。
赵毅随即飞身上马，“兄弟们和我回京！”
“驾！驾！！”赵毅他们骑上马，赶得着急，很快就没了踪影。“那少将军！后面那些人……”“不用管他们！”赵毅头也不回，骑得更快了。
他甚至没来得及看庄换羽一眼。庄换羽也万万没想到他就这样把他们这几十余人留在了东城……
“大师兄！这……“”大师兄，我们怎么办啊？”“这儿还有一点存粮，但是不够两日。”“我们还没有马……但是我都听你的！”“我们怎么办呀？”庄换羽在师弟中思虑再三，想着他的叔父大人必然已经血洗了将军府，现在必须要回去和他会合……否则内院的兄弟们必然受他蒙蔽，到时候天道院……便是他叔父大人一人的天道院。
“大家不要着急，先把剩下的干粮都分一分。然后我们从东城走，到上一个驿站把浑身上下的东西都当了换几匹马。必须要跟在赵毅后面，等入京便与教宗他们会合。”
“我们都听大师兄的！”“可师兄从这里回京城最少也要六七个时辰……”“我知道，我们一定要快。”
“那大师兄你吃点东西……”“不饿，你们吃。”“好歹吃一点吧……”“这怎么能行呢？”听着师弟们的劝阻，庄换羽只是很少的吃了几口，又不再吃了。有这些师弟们作证，等到了京城……他在他叔夫面前便有了不去参战的理由。
赵毅一路快马加鞭，但还是非常急躁。他的兄弟们，他的爹娘……就这样不经过他的同意，把他排除在最大的危机之外。可他赵毅何曾是贪生怕死之人他势必要领着剩下的弟兄们与将军府共存亡！
……
庄换羽他们很快就买换了马匹。在不断的加速赶路后，终于与赵毅的军队相距不过十余里。他们就保持着这十里地的距离，在后面紧跟着。
“大家都记住，一入京便去找教宗大人与他们汇合！”庄换羽在马背上嘱咐着师弟们。“是，师兄！”
赵毅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他一入京等待他的便是血流成河、伏尸遍地的场景。
而此时有一半的教宗的人直直逼进皇城。
教宗的主力军因为有虎符在守城军出其不意之时冲进皇城。在未得皇帝亲诏的情况下直闯大殿抢夺玉玺。
那昏庸软弱、不思进取的皇帝还在饮酒作乐，却被教宗此举吓傻了眼。“来人呐来人呐！赵仁诚老将军呢！！怎么无人来护驾？！殿前司你们都是吃屎的吗？”
禀报圣上……将军府已被屠没了！虎符、虎符就在这天道院教宗手里！！”
……
最终，教宗并没有对皇城使用武力，他只是淡定的坐在大殿上，与那宝座上的人喝了几盏茶谈了谈要求。
很快那不思进取的昏君便将玉玺拱手相让。
教宗大人美其名曰只是替君保管并清君侧。“这玉玺我只是替圣上拿着。您永远都是我的皇上，是本国国君。只是这虎符……”他停顿了片刻，抿了口茶。一副万事皆在他意料之内这样子，“这虎符和兵权就由我天道院来接替老将军吧……”
龙椅上那人颤颤巍巍的，“这真就是天道院老院长的意思”“正是此意。老院长年纪太大，身子不方便，就由我来替他掌管着天道院。”“怎么？圣上您莫非……觉得不妥嘛？”“这……这、朕并无异议。那便劳烦教宗大人了。”
教宗站起身来，稍稍一行礼。“乃臣分内之事。”
此时的赵毅与众多将士们还在与天道院的军队拼死厮杀着。而庄换羽他们离他不过十里，便也匆匆去与天道院的主力军会合。
“叔父大人。”庄换羽看到教宗从皇城中走出，便在殿门外与师弟们稍稍行礼。“换羽，你做的很好呀！可真是帮了大忙！到时候回天道院，众师弟们都为你庆功！”教宗赞许的指着他，啧啧称赞。庄换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叔父，我有事要与你单独说。”
他和教宗单独在城外一角。“你可是要和我说那少将军的事”庄换羽心思既被他戳破，便也直说了。“叔父，你曾答应我说要留他性命。”“我自然是答应你的，但是——”这教宗话锋一转，“现在他的父母兄弟都死光了……你觉得他会想活着他想和你相见吗？”
庄换羽一听，心寒了半截。“我看到不如干脆和他父母死在一起。死嘛～总比痛苦的活着要好。”
“叔父不要！你明明答应我……”“那好！”教宗宗略一停顿，笑盈盈的看着他……庄换羽顿觉笑里藏刀不寒而栗。“就由你带兵去杀了他。”庄换羽如遭雷击般呆在原地，真就叫寒彻肺腑。
“你若下不去手，这人我自然会派别人去杀。所以趁现在他估计还在那边打着——换羽呀，你可要抓紧时间了。”
庄换羽听罢头也不回地想将军府方向跑去，留下教宗在原地哈哈大笑。“你们几个！”他指了指外院那帮他的心腹手下。“跟上你们的好大师兄，亲眼看着他杀了赵仁诚的少将军！”“是，教宗大人。”
赵毅与他这支队伍虽然人数不算少，但也不过四十多万。比起有备而来的天道院人自然是寡不敌众。凌风看着弟兄们节节败退，一个一个的被惨杀，便忍不住和赵毅提议：“将军！要不咱们兄弟先撤吧？！”“你们先撤！我还要回府上一趟！”“哥儿几个陪你！！”
赵毅听凌风这么说，但也实在不忍心让弟兄们为他白白送死。“你们先去我爹安排的那些秘密营地。千万不要露出风头！我必须要回去见我爹娘！”
“赵毅！！”凌风急了想拉住他，但那人执拗着还是一人从阵法中突破，极速冲了出去！
凌风只能接下这个担子。“兄弟们赶紧跟我撤！！”“这……可是将军他！”“别啰嗦！撤！赶紧给我撤！！”
赵毅因为长时间打斗已经溅了满身的血，他提着枪喘吁吁的奔向将军府。
他一个人走进将军府一看……顿时惊得呼吸一滞，呆若木鸡。嫣红的鲜血溅在了夫人经常照料的花草上……这些红是那样刺眼，赵毅眼里瞬间也是一个通红。
他跌跌撞撞的，不死心地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