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欲擒故纵
太子融时醒时眠,眼皮沉重挣扎着掀起,看见一个小娘子坐在自己榻边垂泪,以为是太子妃或是哪个良娣,正无奈的要撑起身子按着性子安慰,实实看去,却是自己小妹,心中顿时软了下来。
他口中干涩,哑着嗓子叫了一声阿璃,“怎么坐在这里哭?阿兄没事的,暂时死不了,只是要好好休养。”
默容璃听他嗓子干哑,心中怨怪这群人不知道怎么伺候的,但又不好计较,怕阿兄气急,更是不好。忙让外面伺候的人端来茶水,“阿兄,喝些水吧?”
太子融点点头,硬撑着身子起来,默容璃也忙扶着他,在他身后放了被褥引枕让他靠着,自己才又坐回他的床边,接了含冉端进来的水,一点一点的喂了给他吃去。
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精神调侃,捂着胸口,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个无力的笑:“阿璃这几日会照料人了,没想到我也能沾那人的光。”
她脸红了红,抿唇不语。太子融突然咳了几声,缩着脑袋弓起身子,似乎很痛苦,她手忙脚乱的帮他顺着气,见他咳了一阵终于停了,苍白的脸上挣得通红,气喘得像要背过去一样。吓得她脸都白了。
他半拳抵着唇清了清嗓子,牵唇笑着拍着妹妹的手道:“别怕,阿兄没事,只是胸口难受,咳了就好了。”
太子容小时候便有些哮病,差点死了,国君要他练些腿脚,一来鲜卑本是马背上的民族,虽说高祖建国时汉化,但是这些被保留了下来,所以要他治理天下的必备。二来这是王后在怀他时国都正内乱,被惊吓过度提前生产体弱留下的病症,所以让他强健身子骨。
喘了一会儿果真气息缓和了下来,她才放下心来,想想自己是来瞧他的,想安慰他两句,反倒是自己先哭了,要他来安慰,忙擦了残泪问:“阿兄药可吃了?”
太子融闭目养神,听他这么说依旧没睁眼,虚弱的摇摇头,“苦得很,看见那些药我觉得连心里都苦了起来,妹妹饶了我吧。”
默容璃最是心软,只出去问了问今日什么时辰用过药,说是才刚用了一个时辰,随即不再强求,只是看着他似乎精神头不好,等他睡下了便也回府中去。
一路上都闷闷不乐,到了门子上刚好遇到砚鱼去慕舆太子府中送汤回来,却脸色铁青,含冉去拉着她,接过她手中东西发现沉甸甸的,知道是东西没送出去。
暗暗的觑了默容璃一眼,她似乎没那么难过,也是!比起太自融的事,这件事算什么,她叫砚鱼依旧提回来,然后几人将那鸡汤分了吃。
吃过抹了嘴,含冉见她心情似乎活泛了些,便笑着将盏箸收了起来道:“这才是嘛,说句不中听的话,他虽是质子,咱们国君待他那是用多言的,给了府邸,又允许秦地的人陪着。也不差咱们这碗鸡汤,倒不如咱们自己吃,省得比喂了狗都不如。”
含冉对慕舆太子有意见,但是好歹也是未来的郡马,这样说多少有些过分,砚鱼冲她使眼色,朝君主努努嘴。默容璃心不在焉,根本没听见她刚才说什么。
她一时伤感堂兄中了毒,一时又伤心慕舆炽的无情,心中甚是煎熬,哪里有闲情听她们调侃。她多想去看看阿炽哥哥,又怕被他冷言冷语拒绝。
一时间天地晦暗,势头像是要下雨,北风咻咻的刮着,将檐角吹得呜咽。砚鱼看着她恹恹的趴在窗沿,怕她着凉,忙让她进来,拍了拍她,让她进来里面。
她双手搭在窗沿,将脸贴着手背,侧着头望着外面的天,不理砚鱼,却听见她囔囔道:“看着样子怕是要下雪,郡主还是赶快进来,您自从上次入了水,便落了怕冷的毛病。”
默容离被她聒噪得不行,只得离了窗子,回望一眼,这老天爷真是变得比小孩的脸还快,这会儿便阴沉沉的,整个世界都掉进混沌中一般,需要盘古来拯救了。
果不出所料,没几个时辰天空就飘起了雪,夹杂着零星的雨,思念愈发的浓烈了,要不说深陷情网的女子,连诗经上都写着劝说的凿凿之句。
次日的早上,含冉打开门,莹白的雪将双眼刺得生疼,屋子里烧了地龙,暖烘烘的,这一开门迎面便是冷风扑来,害得她打了一个寒颤,忙将门掩上,缩着脖子搓着手踅身进了稍间见郡主坐在床上,眼睛却闭着,眉目间尽显倦态,知道她昨晚定是没睡好。
她忙将另一边的妆蟒洒堆的帷帐挂在勾上,便瞧着她眼下泛着的乌青,心想这人难不成昨晚是难过慕舆太子的拒绝不成?这几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那日尉夫人来闹了一次,将王府谁都不敢提的事提了一句,幸好王爷不知情,不然这位尉夫人吃不了兜着走。
正想问她,砚鱼领着小丫鬟端着热水进来,见一主一仆一个欲言又止,一个耷拉着肩膀,惺忪睡眼,她迅速的穿好衣物,小丫鬟为她穿了件墨狐大氅,便往阿耶阿娘院中请安。
出来后她并不回去,而是让人备了车辇往慕舆府中去,含冉知道她昨夜难眠,本想劝她可还是忍住了,这样的天气虽有人在清道,难免湿滑,只得小心护送了。
等进了院子,有很小心在让了,但鞋袜还是湿了。
慕舆炽听见郡主来,伸手烘了一下碳火,望了一眼对面的周先生,他却笑了,摇头道:“郎主的欲擒故纵用得很妙了,郡主不出所料,果真冒雪而来。”
慕舆炽却不答,唇边含笑:“先生替我进宫探探太子融,我脚上受伤,没办法进宫了,等略微好些便进宫给太子请罪。”
周先生看了他一眼,见神色无异,站起身拱手行退出来,正遇到郡主从回廊走了过来,看见他明显一怔,脸上赧然,朝她行了礼,她也福了福身子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