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再捋捋

    “其实，还有一些细节，还不清楚。”回到家里，左侨难得的给自己和姜祐泡了一壶咖啡，在老位置坐下后，他慢慢说道，“比如虞艺姗，比如那场火……”

    “是啊，”姜祐点头，“虞艺姗死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然后，火到底是怎么烧的……”

    “对，”左侨喝了一口咖啡，“今天看来还是不能休息，我们等一下还得再出去走走。”

    当天下午，两人先在没有告知虞艺姗（或者该说虞艺真？）和郑敏春的情况下，到学校看了一些她的作业与画册，随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电话联系了顾琳，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各种不知情，甚至否认了自己去过菲斯莱茵医院。然后表示自己离开韩国后，目前正在法国谈工作，如果没有明确的证据需要自己接受调查的话，暂时并没有回国的打算。

    左侨也并没有很强硬，他也还不想仅仅在电话上就跟她兜底，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就是不打算回来了啊？”姜祐撅撅嘴。

    “其实，就冲她那句明确的证据，就已经说明问题了啦，”左侨笑笑，“我们的立场也很微妙，所以，就算慢慢接近了真相，在把整件事搞清楚之前，没必要搞的跟公家人一样嘛。等到前因后果都理顺了，再让老钟自己决定好了。”

    再次来到冯亦如的住处，发现她似乎又正准备出门。

    “你们怎么每次都这种时候来？”她皱了皱眉头，“今天又有什么事？”

    “莫非其他人没再来找你过吗？”左侨问。

    “一天到晚来找我有什么用？”冯亦如冷笑了一声，“我跟你们也说过了，除了跟他睡觉以外，其实我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话你觉得不矛盾吗？”左侨摸了摸鼻子，“你们的关系还真是微妙啊……”

    “究竟是什么事？”冯亦如有些不耐烦。

    “随便聊聊，老样子，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我觉得我们还是进屋比较好。”

    说罢，左侨也不客气，直接跟姜祐往里走，冯亦如也没有办法，只好关门跟上。

    “没烧水，就不倒茶了。”

    “不用客气，上次我们来，也没受到你的招待。”

    左侨坐到沙发上，示意冯亦如在对面也坐下，随后问道，“按理说，你也跟了他多年，怎么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哼，”冯亦如看了看两人，“我觉得你俩不像警察啊，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好吧，”左侨点了点头，“其实我们是受了虞艺真的朋友所托，来把有些事情理理顺的。”

    “在我这里，没什么需要理的，”冯亦如说道，“何况，虞艺真这个名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两年前的新闻上，她就已经死了。”

    “确实如此啊，”左侨不紧不慢的说，“而且那天上门的，看起来也是虞艺姗。”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冯亦如站起来。

    “你那天不是说不认识这人吗？”左侨摸了摸鼻子，“我后来发现，以你和虞艺真的关系，你怎么会不认识她妹妹呢？如果那人真的是虞艺姗的话……”

    “我和虞艺真的关系？”冯亦如笑起来，“你还真是胡说八道不打草稿，我跟她有什么关系？”

    “冯小姐，”左侨正色道，“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只是我说的那位朋友经过打点，没人想到你头上，不去查罢了，如果真的查一下，现在这技术，有什么是查不到的？”

    冯亦如愣住了。

    “我刚才也说了，我只是一个想把事情搞清楚的人，如你所说，我们并不是警察，”左侨接着说，“捋清楚有些卡住我思路的事情，我掉头就走，但是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我当然也可以把自己目前的想法去跟警方沟通一下，当然，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冯亦如沉默了很久，直到缓缓坐下。

    “你刚才想问感情的话，我跟孙元康其实早就没有感情了……”她开口道，“但是，他被杀这件事，我可不想扯上关系。”

    “我本来也没打算问这件事，”左侨笑道，“只要把事情捋清楚了，最后的结果自然也能浮出水面，到时候不用你说，我自己也能推理出来。”

    “随你怎么说，”冯亦如冷哼了一声，似乎并没把左侨最后这句话放在心上，“你想问的是我跟虞艺真的关系吗？既然你做过功课了，还要问什么？”

    “我想确认一下你，孙元康和虞艺真姐妹之间的事情，”左侨很肯定的说，“你可以自己选择从哪里开始说，只要是真话就行。”

    “我们的关系，跟案件有什么关系吗？”冯亦如小心的问。

    “听了才知道。但是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不是为了破案来的，希望你不要有所顾忌。”左侨看着她说。

    “好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冯亦如看了看两人，随后叹了一口气，“确实，我跟阿真不仅认识，我们还是同学，读中学就是朋友了。”

    “高考后，我们上了不同的大学，但是仍然保持着联系。毕业后，我们又都到了这里，她进了医院实习，而我，因为学的是企业管理这一块，几次应聘后，被孙元康看中了，就进了他的公司。”冯亦如开始慢慢说起来，“那会儿年轻不懂事，确实也是虚荣心作祟了，总之没多久，就跟孙元康在一起了，但是作为地下情人，我也不怎么过问他公司背地里的事情，面上也就是照样做好自己的工作，那会儿我做文职，主要就是起草一些合约协议，拟订一些文件合同之类的工作。”

    “阿真告诉我医院跟公司合作的事情，刚开始我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我俩也可以有更多的交流，”冯亦如继续说，“当然我没跟她提我和孙元康的事情，孙元康那里我也没有提起阿真的事情。生活仍然继续，我虽然有孙元康给的额外收入，但也并不高调，那时没有太多别的想法，总之顺其自然，感觉一切都挺好的吧，直到……”

    “直到虞艺真发现你们公司有违禁药品，然后告诉你了？”左侨问。

    “对，”冯亦如点头，“阿真告诉我了，我就去问了孙元康这个事情，他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让我别多管闲事，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或者说就直接别干了，他会包养我。我当时是怕他会去找阿真的麻烦，所以也没把她说出来。孙元康也安慰了我，让我不要担心，他有分寸；我把原话告诉了阿真，让她留个心眼就好，也别太较真……”

    “阿真的预感还是应验了，事故发生后，我得知孙元康打算扣帽子给她，非常生气，跟他大吵了一架，”冯亦如接着说，“结果是我自己被打了一顿。我提出要跟他断绝来往，被他以裸照，视频威胁，我说我不在乎这些，就算你发到网上，我也不怕。他说我再多提一句，就把我卖到东南亚去做成人彘。我知道他在那里确实是有关系，终于害怕了……这就是后来我跟他的关系，你还觉得我之前说的话矛盾吗？”

    “好吧，”左侨默默点了一下头，“对不起，毕竟也不是什么细节都能查到的，所以很多时候还是需要你亲口说出来才能知道。”

    “无所谓了，继续吧，都说到这份上了，”冯亦如向左侨要了根烟点起来，“我告诉阿真我不做了，其实我是成了孙元康的金丝雀。但是阿真没理解，她认为是自己连累了我丢了饭碗，加上当时她的现状，整个人非常焦虑不安。我后来知道她还跟踪了孙元康好几次。”

    “阿真的妹妹小姗，在美院上大学，她们姐妹俩很亲的，关系一直很好，小姗只要空了，也会陪着阿真一起。”冯亦如的眼神稍微定了一会，“有一天，她俩看到了孙元康跟几个人吃夜宵，谈话中涉及了一些比较敏感的话题，比如今后生意上的利润和分成，这件事后续该怎么操作等等，还提到了阿真的名字。小姗年轻气盛，一下子没忍住，被他们发现，两人被狠揍了一顿，手机也被损毁，还受到了孙元康的威胁。但他们也没想到，小姗是快写素描的高手，两天以后，她凭借着自己的记忆，画出了孙元康和那几个人的样子，阿真则在自己身上，验证了自己的无辜，她带着这几样东西想先去医院维权的时候，偏偏那天孙元康也正好在场，他正在跟院长交涉后续的事情。那天的情况，相信你们也知道了。”

    “后来虞艺真就顶不住了？”姜祐问，“虞艺姗呢？”

    “恰恰相反，我不知道你们得出了怎样的结论，”冯亦如摇摇头，“她俩都很坚强，阿真也许确实受到了药物的影响，但是就凭她能经常跟我聊天的样子，我也能听出，她根本没到癫狂的地步。”

    “那么火灾到底是……”左侨看着她问。

    “是孙元康指使人去纵火的，”冯亦如的表情跟刚才并没有多少变化，反而看上去更平静了，“他们应该是冲着小姗去的，因为阿真已经遭受了网暴，掀不起风浪；但是小姗，随时可以画出几百张画来。他们瞅准了时机，在阿真下楼的时候，不知用什么方法纵了火。这些人，阿真并没有看到，但她相信一定是这样，毕竟，小姗绝对没有任何理由自焚。她拼命回去救妹妹，但是结果，你们也知道了。”

    “那么，为什么她会说是自己放的火呢？”左侨问。

    “因为，她一直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妹妹，她始终不能从这份自责中解脱出来，默认了自己才是害死小姗的凶手，”冯亦如掐灭了烟，叹了口气，“我想，她改变成小姗的样子回来，固然是打算摆脱网暴，重新生活，更是想以妹妹的姿态和名义，来讨回公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