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抽丝剥茧

    “患者，虞艺真，23岁，局部烧伤，面部受损严重，植皮一并整容手术；手续费用相关及陪同人员，孙某，入院第一天即缴清初期所有费用……”

    “虞艺真？”姜祐有些疑惑，“这医生也不严谨啊？名字年纪都记错？还是说，孙元康认错了人？”

    “有可能的，”左侨点了点头，“孙元康以为自己带的是虞艺真，如果老钟没有跟他说清楚，在那种情况下，区分不出谁是谁也正常；除非……”

    “除非什么？”姜祐问。

    “再继续看看再说……”左侨摇了摇头，翻页继续看起来。

    其实记录并不多，因为只是随手记了一些相关信息，并没有手术相关事项，因此，翻页后，这两面都没有写完，后面也没有了。但是，确实有一些信息还是引起了左侨的注意。

    “对患者进行干细胞移植，按患者要求，凭样貌照片进行恢复；期间，孙某要求为其做精子活跃度检查以及生殖泌尿系统方面的诊断；考虑到他带来的这个大手术和付费等方面的情况，同意为他一并处理……”

    “几天后，有女子顾某来到医院，找到孙某，两人发生争执，动静颇大，叫了医院安保人员才控制住场面。之后一直到患者出院，一年多时间里，孙某及顾某仍多次前来，但从未再同时出现过……”

    这一段在顾某名字上画了个圈。

    “孙某的检查结果不容乐观，他不具备使女子怀孕的能力，若要解决，需要借助外力，且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孙某未答应院方的建议，并于当晚对患者实施了性侵……夜班医生发觉后，第一时间报警处理，最后被患者要求不要声张。此事之后，孙某在接下去两个月内，过来的频率很高……”

    这一段后面，在虞，孙，顾三个人的名字上连了几条线。

    “手术很成功，本应作为典型病例宣传，被患者拒绝。出院后，患者及孙某未再来过医院，患者连半年一次的复查也没回来做……”

    “小祐，”左侨合上笔记本，“说实话，我现在脑子里面，拼拼凑凑的差不多有一幅画出来了。我需要你现在去酒店大堂，查顾琳的入住信息，看她还在不在。我觉得她如果来首尔，跟我们同住一家酒店的概率还是很高的，毕竟这里是四季酒店嘛……”

    “这你怎么不早说？”姜祐一听，立马起身。

    “看到这玩意之前，我也没想好，就算找她，问什么呢？”左侨笑道，“问离婚结婚跟小三吵架那种事啊？我也没那么八卦吧？”

    姜祐没多久就回来了。

    “你说对了，她确实在这里住过，但是今天中午已经退房离开了……”

    “那我们明天也回去吧？你先回房休息，我再捋一捋思路，明天回去路上跟你聊聊。”左侨也起身，随后又问了一句，“虽然才玩了两天，还开心吗？”

    “哈哈……”姜祐笑起来，“不算尽兴，但还行吧，不知道下一次出国，能不能也玩的这么开心……”

    “如果按我的思路来看，那么现在整理出来的情况，加上虽然没有证据，但是能够推理出来的可能性比较高的情况，我大致跟你说一下，你听听有没有什么问题。”飞机上，左侨对姜祐说，“也可以补充，看看我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姜祐点头。

    “首先，我们见过的虞艺姗，其实是虞艺真……”左侨才刚开始说。

    “等一下等一下，”姜祐打断，“这说法有依据吗？”

    “正儿八经的依据，没有，”左侨摇头，“但是前后结合起来看，我只能说这个可能性很大，后面的推论也是根据这个前提才能得出。”

    “好吧，也不是不能接受，”姜祐想了一下，“当初看过她们姐妹的照片，确实本来就长得挺像，复制妹妹的相貌，总比换成一张自己都不认识的脸，更容易也更好一些……你继续说。”

    “不慎，或者说在恍惚的状态下蓄意，引起火灾的时候，虞艺真应该不会不知道妹妹也在，如果虞艺姗发现起火，那么第一时间肯定是报警并与姐姐一起逃生，”左侨想了想，“这里有个问题，即当时最初的引火点及之后的火势。说实话，如果想成姐姐就是打算好拖上妹妹一起死的话，推理起来会更容易一些……”

    “这……”姜祐盯着他看了一会。

    “所以我也暂时不打算这样想啦，”左侨摸了摸鼻子，“总之，结果是妹妹死了，姐姐也受了重伤，灼烧后的尸体，没办法提取指纹，dna的话，在两人的皮肤相互黏连过之后，也不好分辨，对虞艺真来说，既然事已至此，彻底改变自己的人生，这是最好的机会。”

    姜祐静静听着他的话，没有插话。

    “老钟他们赶到时，虞艺真应该还有意识，她告诉他们，姐姐被烧死了，所有人都不会怀疑死的其实是妹妹，在那种情况下，其实验明死者身份这个事情，本身就是没有太多必要的，”左侨接着说，“她的工作已经黄了，自己又要每天忍受网络暴力的重压，生活已经很难维持，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自己消失，然后以妹妹的身份重新开始。这事，想必就算是她们的父母，也不知道，对他们来说，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只要另一个女儿能治好回来，别的都不重要了。”

    “孙元康呢？”姜祐问。

    “嗯，”左侨点头，“我想，虞艺真是知道带自己去韩国的人就是他的。想必也是她说服了自己的家人，同意让孙元康负责到底，同时也是她自己告诉了孙元康，自己就是被他害成这样的虞艺真。她原本应该是打算让孙元康活在担惊受怕之中，但是没想到的是，孙元康同时也在她的压力之下，反将了她一军。”

    “身份？”姜祐问。

    “对啊，”左侨又点头，“她当时肯定没想那么多。既然要重新开始，就不能让别人知道，但是自己被害苦了，还失去了妹妹，睁开眼看到孙元康的时候，对他进行威胁或是恐吓，倒也算是本能反应吧。”

    “她小看了在社会上跌打滚爬了多年的孙元康，何况这家伙还是本就擅长耍伎俩打擦边球的人，”左侨继续说，“也许确实害怕过一阵，但是随后他就想到，自己同样可以反过来威胁虞艺真，想要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能任自己摆布。”

    “也就是那一晚……”姜祐喃喃道。

    “对，”左侨说，“想必虞艺真也很后悔，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孙元康即使侵犯了她，也不敢声张，而且，这家伙一看效果那么好，接下去应该是持续占有了她，也许一直到死前还是这样。”

    “顾琳呢？”姜祐问。

    “这里不能百分百确定，”左侨想了一下，“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想必开始时是孙元康告诉她，自己打算在韩国治疗那方面的问题吧，毕竟，那会儿，应该是孙元康打算跟她复婚的时候。顾琳应该是在考虑，有些事情当面谈更好嘛，于是她也赶去了首尔。”

    “结果看到了虞艺真？”姜祐问。

    “不错。”左侨点头，“顾琳一下子应该不清楚状况，第一反应肯定是孙元康的情人之类的，我有理由相信，这个时候，孙已经侵犯过虞艺真了。于是两人不欢而散，顾琳自然是不愿意跟他复婚了。”

    “那后面……”姜祐想了想。

    “后面的话，两人都有各自的目的，”左侨的手指在小案板上敲了敲，“孙元康为虞艺真多花了那么多钱，以这人的性格来说，不多占点便宜回来肯定不甘心；顾琳的话，也想问问小三的情况，当然，她跟虞艺真，很可能一次之后，就达成了共识，顾琳后面应该也是知道虞艺真的情况的。”

    “联系冯亦如的话，半年后顾琳就反过来想复婚了，想必债务是一方面，已经搞清楚了虞艺真的情况也是一方面，”左侨继续说，“但是那会儿，孙元康暗地里既有了虞艺真，明面上又跟冯亦如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就不想再要顾琳了。那以后，顾琳再去见虞艺真的话，就不知道她俩聊些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姜祐调整了一下坐姿，“杀死孙元康的计划？”

    “不能说不可能吧？”左侨说，“那时候可能只是个雏形。虞艺真回国后，正式开始以妹妹的身份重回学校，但是她没有学过画画，所以小春会认为她的手动过手术，导致画风不对。当然，这个是可以通过补习弥补的，再过一段时间，想必这个也不是问题了。”

    “虞艺真自己住在校外，想必也是孙元康的意思，方便他上门嘛。事到如今，她当初的威胁反倒成了被拿捏的致命弱点。”左侨接着说，“长此以往，虞艺真只会又回到最初处处受制于人的状态，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消失了。”

    “而顾琳，那时候，因为债务的问题已经被孙元康摆了一道，”姜祐接话道，“复婚被拒绝，孙又和冯亦如正儿八经住一起了。在这些前提下，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和羞辱，于是接受虞艺真的提议，一起商量计划，也是情理之中？”

    “嗯，”左侨笑道，“跟我想说的一样。”

    “那么，这事就她们两个人干的？”姜祐回忆一下刀伤，似乎总觉得人还少了点。

    “这个不好说啊，”左侨低头思考，“她俩找外面的帮手也不是不行，至少她俩现在在我看来，几乎是肯定的了，不过……”

    “不过什么？”姜祐问。

    “冯亦如的话，她在虞艺真和顾琳上门时，能看出孙元康有些害怕，说明孙虽然玩弄着别人，但是自己其实也有所忌惮，”左侨慢慢说，“比如虞艺真跟老钟有联系？孙元康是害怕坐牢的，一坐也许就出不来那种。对冯亦如来说，从孙元康那里能得到的很有限，自己的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而且可能还有别的理由在里面，那么，如果我猜的没错，她的动机也放大了……”

    “你猜的什么？”姜祐追问，“而且，你认为老钟其实早就知道虞艺真的事情了？”

    “老钟的话，我觉得他有可能的，毕竟他暗示好几次了，”左侨说，“他之所以让我们参与进来，真正的用意，恐怕是担心警方最后得出结论吧？让我们了解清楚前因后果，然后给他一个能另他满意的结果结案，才是他的目的吧？至于对冯亦如的猜测，说实话，我做了点背景调查，我在想，她可能也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不过这个，我回去后还要再求证一下。”

    “好吧……”姜祐点了点头，看看窗外，飞机已经准备降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