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心艰难
大千世界,人来人往,从小便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谁的李狗七很明白,人生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情,在冷漠的世间生活那更是比人生都要艰难的事情,走出济民寺的李狗七,看着街上的人流,头一次感受到了迷茫和徘徊,在睡了几天马路和吃了几天烂菜叶并流离了一段时间后,李狗七被凤鸣楼的幕后大掌柜张三奇收留了,张三奇,人称奇爷,伏水郡街面上首屈一指的人物,只要在伏水郡街上混迹过的,听到张三奇的名号,谁都得摇头撇嘴不敢吱声。
老一辈的人听说张三奇的大名,也是一脸叹息,听说奇爷以前也是个不容易的苦命人,靠着沿街叫卖豆腐讨生活,日子过的不好但也不算坏,勉强可以度日,直到他娶妻后,因为妻子很是貌美反而给他带来了灾祸,被大户人家的少爷看上,少爷当街人抢了奇爷的妻子,后来奇爷父母都因此走了,但是就算这样了奇爷依然活了过来,他强在就强在能屈能伸,谁也不知道奇爷是怎么发家致富的,就好像他突然间有了钱,然后突然间想着开了一家青楼,然后突然间就成了伏水郡一方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一切就好像突然发生但又顺理成章一样,而奇爷立足街头可不仅仅靠的一手突然,更准确的说靠的心狠手辣,严刑酷法立足南奉街。
名下的凤鸣楼那更是妓院青楼中的地狱般存在,院里规矩极其严酷,暗地里不知多少冤魂死于他所定的院规之中,他收留街面上的孤儿,乞儿,男的当龟公打手,女的卖身卖艺,无论男女年轻时候出工出力,年老了后,就将其打断手脚,放在青楼门口乞讨收钱或者自生自灭。
不少人都曾经指着张三奇的鼻子骂他:丧尽天良,不得好死。张三奇自己却不以为意,他那张不那么好看的脸上总是会习惯性用着一副假面的似笑非笑着说:”什么是天良?不得好死?世界上不得好死的人难道还少吗?他们哪一个不是活得好好的,不仅活得好还个个都是人上人,规则不过是强者制定给弱者的限制而已,我不怕下地狱?这人间对我来说已经就是地狱,我既然身在地狱,又何必再害怕地狱?死后的事情,死后再说,生前哪管得了死后,也许阎王爷看见我做的事,都得被我吓到。”就这么个人物,他收留李狗七的目的可想而知,肯定不是发自善心。
在张三奇睁着他那双小眼睛四处打眼看到李狗七的第一眼,他就拿出了标志性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奇爷看着李狗七这么瘦小,下意识以为他只有十岁左右,就安排他去凤鸣楼里当打杂小厮,本来一开始李狗七还有想逃跑的念头,因为凤鸣楼和当初的济民寺不一样,没有那种看着你的人,也不怎么限制自由,这使得李狗七一开始想着就是吃几天饭,然后带上干粮直接跑路。
正当他细细规划着心中完美的逃跑计划的时候,直到有一天,一个备受折磨的龟公,偷偷跑了出去。李狗七以为他这么跑出去,奇爷肯定是找不到人了,可是当龟公们汇报完人数,查出有人跑了后,奇爷听完不仅没有惊讶,也没有发火,相反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兴奋的表情,是的像是看到什么让他很有趣的事情一样,更让你想不到的是,那个人居然不到半天就被奇爷抓了回来。
一开始李狗七以为奇爷顶多打他一顿,饿几天就完事,毕竟他觉得济民寺就这程度了。可他真的没想到世间罪恶竟有如此之人。抓到那个逃跑的龟公后,两个押着他在奇爷面前跪下。奇爷看着他,突然脸上露出了奇异的笑容。与平日里奇爷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不一样,这种笑容看起来更是瘆人,那个人一看,立马头如捣蒜,磕头求饶,砰砰砰的磕头声并没有让奇爷停止那奇异的笑容,他仿佛看到了什么能让他十分开心的事情一样。
他边笑边扶起磕头的龟公,轻轻地像是对待自己孩子一样,温柔地为他擦去额头上带血地尘土,甚至贴心的为他拍打着膝盖上的泥土,而那个龟公全身发抖的厉害,已经害怕到说不出话来了,他两只眼睛瞳孔挣得老大,表情上充满了乞求和后悔,直到奇爷接着他吩咐身边两人:“传下去,开院法。”龟公一听,立马脸色苍白,嘴唇发抖,不敢看奇爷一眼。
接着整个院里响起了钟声。密密麻麻的人头开始从各个房间里面走出来,平时大家像是一群群蚂蚁一样各忙各的,直到这个钟声响起,所有人像是同时接到了命令一般,全部低沉着脸,一脸严肃的走出了房间,除去接客的姑娘外,大家都到齐了,一个个面色沉重,都默不作声地围着高台站了过来,像是围着高台的一种仪式一样。
沉默的氛围中让人有种透不过气的沉重感,大家仿佛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个院法大会了。两个仆人搬了张椅子放在高台的正中间,平日里嬉戏打闹的高台,这一刻仿佛被染上了严肃的色彩,奇爷快步走了上去,看了眼四周,眼神里充斥着戏谑和快乐,他回头问了句管家:都到齐了嘛?管家讨好地笑了笑:“回奇爷的话,都到齐了。”奇爷点了点头,便在高台上坐了下来。
两个小厮押着龟公走在奇爷面前跪下了。接着管家抬着一个鼎放在了奇爷面前,鼎里是一根根已经点燃了的的粗香,一根就有一个人手指那么粗。不一会儿,满院子就被香火气息所弥漫,粗香像是燃烧起来的某种奇异的符咒一样,奇爷顿了顿,接着大声说道:“咱们都是苦命人,漂泊街头,街头无论讲究一个规矩,一个义气,我养你大,你不为我出工出力,反而擅自逃跑,这不坏了咱们的规矩嘛?”龟公一听立马,爬过来抱着奇爷的大腿,不停的道歉,不停的磕头,一时间求饶声不绝于耳。
奇爷笑了,他那奇异的笑容又一次浮现出来,在场的人,无不毛骨悚然。接着他轻轻地闭上龟公求饶的嘴,示意让他噤声。奇爷接着说道:江湖上的事情,没有规矩,没有道义,那还能称之为江湖吗?我这个还怎么管理大家的生活,大家还会对我心悦诚服吗?大家还能叫我一声奇爷吗?你说是不是,那没办法啊,得让大家心服口服啊。不让我这一碗水端不平,大家都看着呢。那咱们啥也别说了,上院法。”话音刚落,四个人直接上来,把龟公四肢撑开按在地上,龟公全身上下都在不住得发抖,嘴里还在不停的求饶。奇爷嫌弃的拍了拍,刚才被龟公抱住的腿,像是拍打灰尘一样,接着他从管家手里拿过刀问龟公:哪条腿先出的院门?龟公嘴唇发白,不住地颤抖,不一会就失禁了,底下湿了一片。
奇爷看着被吓尿了的龟公,眼神里透着一丝厌恶,嫌弃的说道:”你可以不说,但是你在我风鸣楼也不是第一年了,我相信你应该知道不说的下场,不行,我就把你两条腿都剁了吧。“龟公连忙哆嗦地说:“左腿。”奇爷笑了,毫不犹豫手起刀落将他的左腿从膝盖处生生砍了下来,血一瞬间在高台上弥漫了开来。奇爷愈发笑的奇异了。鲜血很快就在平日里载歌载舞的舞台上弥漫开来,看着如同树枝一样蔓延开来的鲜红血迹,听着龟公绝望的嚎叫。众人纷纷低头不敢直视。
奇爷用力跺了一下脚大声喊道:“都睁开眼,都看过来,这就是逃跑的下场!这就是规矩,接着他拿起鼎里的粗香,一把插进龟公的断腿的膝盖处,一会儿人肉的炙烤味,飘了出来,因刻骨铭心的疼,龟公直接就昏死过去,生死未知了。奇爷笑容越发灿烂了,接着他摆了手,下人们立马会意,直接把昏死的龟公抬了下去。
奇爷看着四周说接着拿出他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哎呀,今天我也不是要吓唬大家,我也是江湖上一个讨饭吃的人而已,活着对你我都不容易,为了活下去,咱们终归是需要守道义,讲规矩的,只要大家都守好规矩,就没有苦头吃,我好大家都好,我有饭吃,大家就都有饭吃,有吃有喝的人生,就是好日子,我如没有饭吃,那大家肯定跟着我这个日子就好不了,我们一荣俱荣,这是都应该明白的道理,我希望大家都能明白这个最简单也是最明白的道理,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些人要以身试法,破坏规矩呢。今天的院法,希望大家记住。在伏水郡南风街,我张三奇就是你们的规矩,就是你们天,你们怎么可以违背天的意思,擅自独断专行呢?这不是自个和自个过不去吗?“说完奇爷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四周沉默的表情和一个个害怕的眼神奇爷满意的点了点头,最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擦了擦手上的血。
奇爷笑着说:”院法结束,大家可以接着干活了。“说完,四周所有人都自觉的跪了下来,奇爷笑着走了。再次等到钟声响起来后,四周的人才依然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渐渐散去,直到过了一会儿几个龟公打扫完了鲜血淋漓的高台,女孩们立马一刻都不敢停歇一般接着在高台上欢快的笑着,四周又重新披上了快活销魂的外衣,刚才地狱一般的场景就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家都仿佛一下子就带上了保护自己的面罩,用职业性的笑容来伪装自己,载歌载舞的接客,销毁勾引的舞蹈又一次在高台上展现了出来,女孩们凹凸有致的肉体,依旧吸引着无数人向往,李狗七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这就是江湖的规矩吗?他狠狠吞咽了下口水,心中感到了阵阵后怕,想着自己十多年的生活,相比之下济民寺,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从此之后他心里从此再也没有了逃跑的念头,血肉横飞的那一幕,在他脑海里印象深刻,而后那条断腿,就悬挂在后院柴房上,高高挂着,每个人经过时,都可以看到那条血淋淋的腿,而那个龟公一直在柴房呼喊,一开始是凄厉的嚎叫,后来是无边无尽的诅咒和谩骂,再然后是低三下四的求饶,最后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只剩下了无意识的呻吟。
李狗七听他们说,插完绝情香后,只要这个人能抗住十天不死,他就自由了,可是一个正常人十天不吃不喝都抗不住,何况这么个人。再往后,那个龟公就彻底没有声音。四周的人默然不语,仿佛这个事情没有发生一样,姑娘们依旧带着莺莺燕燕的笑容喜迎八方来客,龟公小厮们依旧笑着伺候着大爷贵客,一切都是那么的喜庆开心。至于那个龟公,则再也没有人提及过他,大家都好像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忘记了这个人,从而达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一样。
又是一天的迎来送往,一个人伫立在马厩旁边的李狗七头一次觉得原来世间万物竟如此残酷,自己无父无母,也不知道何为冷暖,但是当真正看到一个人就这么消失了后,大家居然一点表情都没有,真是个冷酷的修罗场,冷漠的人,都为了各自的生存带着笑容的面具,仿佛从来不会关心他人如此。
看着一口口吃着草料的马匹,李狗七心里想着,有时候真的,人可能还不如动物呢,从那以后,他干活更是小心翼翼,给姑娘们端茶送水,端夜壶,从来都是唯唯诺诺,勤勤恳恳,就连李狗七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日子他还要过多久,还有多久才是个头,像是被人一瞬间就吸走了精气神一样,每当想起自己苟活于世,不知前路在哪,不知未来在哪,他看着每天的日落,心里就会渐渐升起一阵悲凉,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了那抹照亮自己的光降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