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决心
16决心
见何适似乎并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简明达解释道：“你不是怕自己没办法在那个渣男面前失态吗？所谓‘分手预演’，就是当自己已经跟渣男分手了，直接跳过那个最伤心的阶段，去潇洒、去嗨，提前把那个渣男给忘了，还怕没法跟他好好分手吗？”
何适顿了一瞬，问：“你这样说，是因为我现在看起来……很难过吗？”
简明达狠狠心疼，都不敢去看何适的眼睛，只轻咳一声道：“嗯……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脸有点儿白。低血糖吗？”
何适眼睫一闪，才知道自己如此藏不住事。
他不想显得太过脆弱，只说：“我准备待会儿去医院复诊，想着可能还要做什么别的检查，就没吃太多东西。”
“还你还没去医院拿药？！”简明达惊了，直接拎起何适的电脑包，拽着他就往外走，“那还等什么，我送你过去，看完病，咱们一块儿吃点儿东西，顺便好好控诉一下你的‘前男友’！”
两人肩碰肩地进了电梯，还留在办公区等着错开晚高峰的几个同事才忍不住探出了头，
“哇，拉着人就走了，看不出咱们简总还有点儿霸总气质啊？他对何工可真好……”
“嗐，人简总都说了，何工才是咱们公司的真正核心。他俩这应该就是优质单身青年的相互扶持吧？不过也奇怪，两人条件都那么好，也到年纪了，怎么还不处对象呢？”
“怎么没处？”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了说话的女孩脸上，只见女孩暧昧地眨了眨眼，小声说，“七夕前一晚，何工提前请了假，第二天回来就戴上了戒指……悄悄提醒一下，他那天可是跟简总一起来公司的哦！”
员工们回忆起何适七夕前日反常地请众人喝了奶茶，又想着平日他二人之间的点点滴滴，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哇哦，不会吧……”
·
装潢精致的甜品主题餐厅里，何适坐在漂亮的卡通玩偶旁，朝四周看了一眼。
入目范围内，姐妹团或小情侣三两成群，他跟简明达两个大男人怎么看都与此处格格不入。
即便何适偶尔会偷偷点一些这家餐厅的甜品外卖，却从来不好意思坐在门店里吃。
“学长，我们还是换一家——”
“男人就不能来吃甜品了吗？我就是爱吃甜的！”简明达主动揽下了其他人异样的注视，拿着菜单，跟服务员点了一堆何适喜欢的糕点。
简明达给何适倒了杯易消化的舒化奶：“没听人家医生刚才说你饮食极度不规律吗？看你跟营养不良似的，还送了你一张免费体检的卡片。啧，那个女医生不会是看上你了吧，桃花不错嘛。”
何适有些无奈：“……吃甜食也不健康吧。”
“就你那股子挑食劲儿，我不得先用你想吃的东西诱惑住你，你才能想起来好好吃饭？”简明达把医院刚开的药搁到何适面前，“待会儿吃完东西，我还要看着你吃药呢。”
何适早已习惯了简明达的老妈子属性，只得点头称是。
不过，他跟纪与逍出门逛个街都要先清走商场里的人群，有很多年没有在这么热闹开放的场合里约过会了。
简明达一眼就看出了何适脸上流露出来的不自在，道：“别那么大的压力，你现在要把自己当成单身来过。‘分手预演’懂么？用心恋爱的人都会犯傻，但走出来后都会发现自己当局者迷，变得比谁都清醒理智。那不如就直接跳过最难过的那个阶段，提前进入单身状态，对渣男下了头，你才能在分手之时从容应对、潇洒离开，立于永恒的不败之地。”
何适此刻最期待的，就是能在月底过生日的时候，跟纪与逍体体面面地结束他们的七年。
就算他们中间隔着许许多多的烂账，他也不希望，自己留给纪与逍的最后印象，是狼狈、脆弱、可怜兮兮。
何适对简明达的提议有些心动：“所以我该怎么做？”
“简单。调查显示，绝大多数的人都会在分手之后吐槽前任，具体频率与前任的人渣程度成绝对正比。”简明达摆出一副松弛的姿态，引导着何适自在地去面对，“想想他对你干的那些坏事儿，说说你们分手的原因，你不说脏话，我帮你骂他，骂着骂着你就下头了。”
简明达补充：“我知道娱乐圈里玩儿得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也保证不往外说。你快说吧。”
“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夸张。”何适犹豫着说，“他太忙了，没有机会和时间去碰那些不好的东西，也算不上出轨。”
简明达一听就炸了：“‘算不上出轨’是什么鬼？不出轨难道是什么值得夸奖的点吗？你被纪渣男给pua了吧！”
何适有些茫然，他也说不清楚纪与逍和叶维或是stella的那些事。
毕竟要跟简明达解释一下自己的资金问题，他只能把自己转移股份时遇到的事告诉了对方。
简明达一口气听下来，一连发出了无数句卧槽，连鼻子都要被气歪了。
何适这个“受害者”却表现得很平静：“其实，纪与逍只是让我产生了拥有很多的错觉而已。”
一句“他以为他在白嫖吗”被简明达给生生憋回了肚子里，转成一句“操”。
他实在是恨铁不成钢：“这是欺骗！是诈骗！我的天，亏他家里那么有钱，还在这种事情上算计你！你还不舍得骂他？！我直说了吧，纪与逍那个小王八蛋根本就配不上你！从你上大学的时候我就看他不顺眼，你们吵了那么多次架，都是你去找他和好，凭什么啊？他还真当自己是皇子，人人都得供着他啊！操！”
何适只有些迟钝地问：“很多次吗？”
“好多次啊！”简明达直接锤上了桌子，“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时候你一跟纪与逍不和，就泡在机房里通宵改游戏。要不是戴着眼镜，你那两个黑眼圈指不定吓跑多少暗恋你的小姑娘。”
“……没印象了。”
何适怔忡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原来自己不是爱去回忆纪与逍对他的好。
只是因为大脑自动地趋利避害，让他把纪与逍的不好都忘记了而已。
简明达崩溃道：“你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陪我喝酒、跟我学抽烟，还有游戏的事情，不都是因为纪与逍吗？”
简明达还记得，何适在游戏开发方面非常有天赋，上大学时就设计出了许多不同种类的游戏，甚至还能把人工智能融入进角色设计之中。
简明达玩儿过无数游戏，却只觉得何适编写出来的角色跟其他人工智能都不一样，仿佛拥有灵魂一般，故事情节也极度引人入胜。
那时的何适参加了很多比赛，获得了不少奖项和认可，虽然婉拒了许多国际游戏大公司里百万美金起步的offer，他依旧前途无量。
但某次他俩出去吃路边摊，几乎滴酒不沾的何适陪他喝得大醉，还忽然在席间垂下了头。
“……学长，我的游戏，被人偷走了。”
何适的声音很轻，却把简明达吓得没了醉意。
他大着舌头问：“啥？那个，不慌，版权官司，咱们去查资料、找律师，可以告的。你先跟哥说，是谁偷了你的游戏，还是哪家公司？”
何适慢慢地说：“是封腾。我去提交创意项目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剽窃了我的游戏设计、手稿、代码，我还没做完交互，但他们已经把我的设计融入了《临江仙》里，还注册了版权……”
《临江仙》那会儿已经非常有知名度了，简明达还打过一段时间，但游戏逼氪太严重，他有点儿受不了，就弃游了。
但一想到是封腾，简明达忍不住问：“那纪与逍知道吗？他能帮你吗？”
“我没有告诉与逍。他在剧组冲奖，不能分心。而且他也不参与封腾的业务，不一定能帮上忙。”何适艰难地抬起头，用求他一般的姿态说，“学长，你能帮帮我吗？”
“……好。”
简明达帮着何适去找律师、找朋友，甚至问到了自己的父母，但得到的结果都是——版权官司难打，遇上封腾这样的大公司更是没辙。
而且何适当时刚跟家里切断了关系，经济来源还不算特别稳定，没有钱去请最好的律师来提高胜算。
但即使情况再艰难，何适还是想把自己的游戏找回来。
简明达借给何适一笔不菲的律师费，帮他一起联系了封腾，把诉讼材料都准备了个七七八八……
何适却忽然跟他说，不打官司了。
简明达以为何适受到了封腾那边的威胁，忍不住百般询问。
他记得那时何适向他借了一支烟，抖着手，眼睛和鼻尖儿都是红的，一吸就咳得满脸泪花，根本进不了肺，烟全呛进了嗓子眼儿里。
即使是在往后的许多年，在简明达的印象里，何适虽然看起来稍显文弱了些，却从来没哭过。
那是他见到何适最接近落泪的一次。
从何适断断续续的叙述中，简明达才知道，何适放弃了官司，是因为纪与逍签下了那部《临江仙》的男主角。
简明达至今无法理解这其中的逻辑，但他更受不了何适低着头跟他道歉，跟他说谢谢。
所以他一个冲动，跟何适说：“咱们创办一家属于自己的游戏公司吧。”
……
简明达的话也勾起了何适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具体的细节已经很模糊了，但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放弃了跟封腾的版权官司，是出于很多角度的考量。
比如纪与逍所签合同中的天价违约金。
纪与逍不可能不拍《临江仙》，那么如果何适去告，无论结果如何，纪与逍可能都要背上出演抄袭剧目的骂名。虽然这对于部分红人来说不算是什么污点……但何适无法说服自己去做那个不惜“倾家荡产”、也要在他背后捅刀的人。
再比如，纪家人已经接纳了自己，纪与逍刚刚跟他大哥和好，不宜因为自己的事情再参与到封腾的事务之中，让纪泽明怀疑他还有夺权的心思，让他跟纪家的家族企业起冲突。
何适知道家庭不睦的苦，不想让纪与逍因为自己，也经历那些磋磨。
而且，虽然那部未完成的游戏是他多年以来的心血，但何适知道，没有封腾的营销和吹捧，他所设计的“纪闲”本身并没有那么高的商业价值，根本不会进入纪与逍这个书中男主的视野范围内。
整件事情中，何适唯一的私心，就是想让纪与逍去完成“纪闲”这个角色。
所以他跟纪泽明签下了那份附带着无数保密条款的“买卖合同”，把“纪闲”属于自己的秘密深埋于心底。
这么多年过去，何适只有在听到旁人对于《临江仙》的赞誉时会觉得刺痛、觉得后悔，但如果不是简明达提起，他都快要忘了当初割舍掉他的苦楚。
只能说，恋爱里的自己傻得可笑。
何适并不打算把游戏的事情算在纪与逍的头上，只将其归结为自己的问题。
他很公平地说：“游戏的事情，不能全怪纪与逍。”
“你啊，纪与逍能在股份的事情上这样摆你一道，可你还是心软，连说他两句也舍不得。”简明达一针见血地戳穿道，“你就没想过，他当初签合约的时间那么巧，不会是跟他大哥串通好的？”
“……不会。”何适心口一麻，“他应该不会那么早就开始那么对我。”
何适这话说得并不肯定，但他觉得，哪怕是看在原主的面子上，纪与逍都不至于那么早就开始算计他。
即使股份授权的事情也就是下一年的事情。
何适总结道：“没所谓了，我们都要分开了，再去纠结这些陈年旧事也没有意义。我已经向薛律师提交了证据，等分手之后，我就打算重新去告封腾了。这一次，我不会再考虑别的事情了。”
简明达拍手道：“行，能抛弃渣男就行，来来来，吃点儿好的，恢复恢复元气，继续开骂。”
草莓冰淇淋松饼被推至面前，何适切了一块尝尝，口腔里随即充满了松软香甜的味道。
他稍稍眯了下眼睛，心情也恢复了些许。
简明达提醒他：“记得，你此刻的快乐，都是单身带给你的。”
何适浅笑着点了点头。
鲜少有机会能跟人聊一聊纪与逍的事情，何适必须承认，跟简明达这样出来缓解一下，真的让他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才能更好地看待自己和纪与逍之间的事情。
简明达见何适脸色好转，冲他挑眉道：“我有个能让你快速忘记渣男的办法，你要不要试试？”
“好啊。”
简明达笑着向他伸出手：“那你把手机给我，我帮你把渣男的微信备注改一下。保证你看到他就烦。”
何适把手机递给他，不多时又拿回来，不起眼的地方响起几下快门声。
看到mrji的备注变成了“邵野哥哥”，结合着聊天界面里的甜言蜜语，何适确实一下子冷静了许多。
“你这方法，还真的挺有用的。”
何适有点恶心，也有点无语，却忽然觉得，通过简明达的疏导，自己或许可以坦然面对纪与逍了。
“谢谢学长。不等生日了，还是尽早分手吧。”
何适说着，就给纪与逍发去了微信消息。
“与逍，我们见面好好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