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剪不断理还乱

    “你再说一遍？”慕容江彻底停下了脚步，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徐朗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他没有胆子再重复一遍。

    慕容江的太阳穴没来由的一阵急跳，今天发生的事一件比一件悚然听闻，他的心彻底掉进了寒潭之中。

    徐朗面前的慕容江健步如飞，他愁眉苦脸的去追。

    如今的上京城，这些贵公子们过的日子糜烂不堪，徐朗听说过人猎，听说过狩猎，却没有听说过有谁猎猪的。

    这也难怪慕容江怒火冲天。

    徐朗跟在慕容江身后极力劝解，“公子……咱们二房跟大房虽说没有明着分家，这原就是老太爷生前就定好的规矩，可大老爷去世的早，现在这府里谁还敢管二公子？外界都在谣传，咱们慕容府为了世袭的爵位斗的兄弟相残，你又何必此时去惹事？”

    慕容江把每个字都听进去了，但只是把嘴角轻蔑地扯了扯。

    徐朗见苦劝不下，也不敢再啰嗦，只好跟着慕容江的脚步往后院走去。

    慕容府虽是书香门第，钟鸣鼎食之家，祖上却曾跟随太祖皇帝在沙场上立下汗马功劳，是以，后代子孙即使不再征战沙场，骨子里崇武好勇的精神一代代传承了下来。

    慕容府占地极广，府邸后面有一大片空地，却没有修建成寻常富贵人家的后花园，而是开朗疏阔的演武场。

    演武场上各色兵器，射箭打靶，无所不能，慕容仪和慕容江两兄弟从小就待在演武场苦练武艺，直到再也没人能管得了慕容仪为止。

    慕容江还没走到演武场，就听到刺耳难听的猪叫声，一声比一声惨烈，中间还夹杂着慕容仪兴奋的声音。

    演武场周围已经围满了赶来看热闹的丫鬟仆妇和小厮，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

    与慕容仪的嚣张跋扈不同，慕容江在府里为人处世极冰冷，就说他的清寒院，闲杂人等根本无法靠近。

    有眼尖的丫鬟看到慕容江，连忙拉扯着身边人向他行礼，逐渐的，众人给慕容江让出了一条小路，慕容江目不斜视地穿行而过。

    慕容江站在演武场的最前端，漠然的看着慕容仪的一举一动。

    大冷的天，慕容仪只穿着一身雪白中衣，还把袖子和裤管卷的很高，他脚上的一只鞋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慕容仪此时正弯着腰，全神贯注的盯着一头体型肥硕的黑猪，对周围的几个护卫打了个手势，张开双臂就扑了过去。

    黑猪受到惊扰，惨叫着满场乱跑，其他猪瞬间乱做一团，纷纷到处逃窜，有两头猪慌不择路间还一头撞在了一起。

    慕容仪扑过去，两条手臂紧紧箍住了黑猪的脖子，黑猪发疯般的往前冲，慕容仪倔强的不肯撒手，被黑猪拖着跑了几步，早有几名护卫上前帮忙，大伙一起摁住了黑猪。

    慕容仪忘我的大笑了几声，仿佛这是天底下最值得开心的事。

    慕容仪随即用一柄锋利的杀猪刀，一刀捅进了黑猪的脖子，股股热血喷涌而出，有一些喷洒在了慕容仪脸上，他却毫不在意。

    慕容江一眼不眨的盯着慕容仪，徐朗就一眼不眨的盯着他。

    他的公子说话不多，是个十足的行动派，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这么一副冷漠的态度底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慕容江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轻轻拉了一下，还没回头，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三哥，二哥他……”

    来的人是慕容仪的亲生妹妹，慕容江的堂妹，慕容府的嫡出大小姐，慕容绮。

    慕容江冷峻的眉眼一下子柔软了许多，他转过头轻声笑道:“绮妹，这里人多嘈杂，咱们回去吧。”

    闻到演武场上的猪粪味和血腥气，慕容绮皱着眉，立即用一条手帕掩住了鼻子。

    她忍不住，还是抬眼看了看慕容仪。

    慕容仪此时正用一锅滚沸的开水往黑猪身上泼，慕容绮的脸色白了一些。

    慕容江再不迟疑，揽着慕容绮的肩头，一起转身离去。

    等远离了人群，慕容绮习惯性的挽着慕容江的手臂，声音软糯的说道:“三哥，如果我是你的亲生妹妹就好了。”

    慕容江淡淡一笑，伸手替慕容绮把大氅的风帽戴好，又把大氅的绦子紧了紧。

    慕容江宠溺地笑道:“尽说些孩子气的话。今晚的事，尽快忘了吧。你身子弱，不开心的事不要放在心上。凡事都有我在，放心。”

    慕容绮委屈地咬了咬嘴唇，一双桃花眼染上了点点泪光，说不出的风流韵致。

    慕容绮不说话，挽着慕容江的手臂贴的他更近了一点。

    兄妹二人一路沉默的走着，慕容绮叹息般说道:“三哥，二哥他不成体统，算是毁了咱们家的演武场，还让咱们家变成了上京城的笑话，他从前再荒唐，也不至于此。三哥，你说他这是怎么了呢？”

    慕容绮说到最后一句，明显带了些哭腔。

    慕容江正想回答，前面有一个小厮走过来行礼，说二老爷慕容云海传他去书房说话。

    慕容绮慢慢松开了慕容江的手臂，对他轻轻福了一福，仪态万千的笑道:“三哥，既是叔父召见，小妹就告辞了，你我兄妹改日再叙。”

    慕容绮俏生生地站在原地目送慕容江离开，等他的人影消失不见，她忍了又忍的咳嗽再也忍不住，咳的她半天都直不起腰来。

    慕容绮身边的丫鬟小蝶怜惜的半抱住她的腰，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小姐，你的咳疾还没好全，大夫交代过不让你随意出门的。你这是何苦呢？”

    慕容绮闭眼依靠着小蝶，急促的喘息了一阵，总算是能说出话来。

    她满脸愁容，低声说道：“三哥性情刚直，眼睛里不揉沙子，在这个府里，二哥也就忌惮他三分。叔叔是个不爱管闲事的，其他几房，全都是庸碌之辈，更不敢出头管事。今晚，如果我不过来把三哥引开，照着三哥的脾气秉性，到最后一定会跟二哥大打出手。到时候，咱们慕容府彻底颜面扫地，谁还能收拾残局呢？”

    小蝶听了大半天，她也忍不住伤心起来，“小姐，你可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聪慧过人，举世无双。偏偏，每次都被二公子连累……”

    慕容绮无奈地笑了笑，“小蝶，自古世家大族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只能尽量周旋，毕竟是个女流之辈，我所做的事很有限……”

    小蝶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她的话，“不。小姐是最聪明的女子，能做的事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