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下奇闻
柳绾绾眼见着慕容江又变回了没有情绪的公子哥,她觉得无趣极了。
有那么一种人,被规矩礼仪驯化成了世人眼中的绅士或淑女,就像一个个包装精美的芭比娃娃,真打开来看,他们没有一天做过真正的自己。
不仅举止行动受限,就连喜怒哀乐也从来约束克制着自己。
柳绾绾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她反正是准备放飞自我的。
因此,柳绾绾认为慕容江这个公子哥很可怜。
慕容江等了一会儿,柳绾绾不说话,却拿眼睛死命打量着他。
她那是什么眼神?
满眼悲悯,像看路边的那些流民?
她自己尚且只是六品小官家的庶女,看她这个荒凉的小院,想必是步步维艰,还有胆子来怜悯他?!
慕容江顺着她的视线,不悦地瞪回去。
柳绾绾这才如梦初醒,她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指指右腿,“还算你有点良心。不过,没有最糟,只有更糟。原本养个十天半月就好的,现在只怕更麻烦了。”
慕容江对柳绾绾的为人已经多少有了些了解,她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言语举动放浪形骸,真不知道柳大人是如何养出来这样的极品。
慕容江心里的那根弦一直绷的很紧,他不动声色的说道:“我若只是嘴上道歉,只怕不能让你满意。干脆,直截了当一点,你想要我如何补偿。”
换作一般人,此时应该谦虚的回答:“好说好说,我什么补偿也不需要。”
可惜,柳绾绾不是一般人,她是个猛人。
柳绾绾欣慰的脱口而出:“慕容同学,你果然上道啊……”
看到慕容江的脸色变黑,她立即接口说道:“慕容江,你也看到了,我手无缚鸡之力,自己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爹妈都不管我的死活,今天我就差点被刁奴欺负。在我这个年纪,再去找师父练武艺,已经是太迟了点。你见多识广,神通广大,不如你送我一个护卫,以后保护我的安全,如何?”
这是柳绾绾的试探。
她内心紧张的看着慕容江的反应。
你不是古代版的绅士么?知恩却不报,还叫什么有德君子?
慕容江擅长从柳绾绾的一堆废话里抽丝剥茧,很快判断出她的真实意图。
慕容江的心越沉,他反而越云淡风轻,他冷冷说道:“我不是随便任人拿捏之人,一次把你的条件说清楚。”
被慕容江看穿心思,柳绾绾一点尴尬的神色也没有,她连连摆手,笑道:“我怎么可能是漫天要价的人呢?咱就这一锤子买卖,公平合理,价格公道。我还有最后一个条件,你看啊,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我家那位当家主母,杂事繁多,大概忘了给我的院子里分银炭,没有银炭烧地龙,我和薇儿这几个月该怎么捱过去,我的意思是你看能不能给我们……”
好端端的,慕容江突然感觉有些耳鸣。
明明柳绾绾的嘴唇一张一翕,他却一个字都听不到了。
慕容江今天过来,原本就想了结此事,如果柳绾绾的身体恢复如初,他们从此以后就不再有任何恩怨纠葛。
可是,事情越来越糟,他像是一脚陷进了沼泽地里,还越陷越深。
他千想万想,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柳绾绾会挟恩要钱!
她想要一个护卫看家护院,这也罢了,怎么会想到问他要银炭?!
他慕容江的一条命,只值几篓子银炭?!
再说了,银炭是个什么玩意儿?!从没听说过。
这个女人的一切,都颠覆了慕容江的三观,他不懂他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跟她废话?!
毫无征兆的,慕容江从柳绾绾眼皮子底下拔地而起,一举越过墙头飞了出去。
柳绾绾傻眼了。
她想追,却腿脚不利索。
她顿时破口大骂:“慕容江!你是个小气鬼!你跑什么跑!不愿意给钱,你倒是明说啊……”
骂了一通,柳绾绾觉得累了,就停了下来。
柳绾绾气笑了,她自言自语,“就这么不想听真话吗?思想果然还是封建,自己习惯了不说心里话,也习惯了别人虚与委蛇说假话。难道我得像郭襄一样拿出三根银针,要你三个承诺才可以?承诺太假,哪有真金白银实在。”
偏巧此时,薇儿一路寻了过来,看到柳绾绾的裙摆有些泥点,弯下腰替她拍打了几下,“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摔倒了吗?”
柳绾绾自顾自的发愣,“薇儿,刚才慕容江来过,我问他要些钱买银炭,他二话不说就走,按理说他不缺这些钱啊。”
薇儿的表情很是苦涩,她低声说道:“小姐,俗话说施恩不图报,……就算咱们日子过得艰难,也不用算计到这上头去的。”
柳绾绾摇头,“如果刘备没有三顾茅庐成全了诸葛亮的面子尊严,诸葛亮会死心塌地给他打一辈子工吗?刘备先施恩,为的就是诸葛亮用一生回报他。如果刘备无欲无求,他干嘛要心甘情愿放低身段呢?所谓恩情,有大有小,能痛快了结掉最好。我和慕容江之间,我不要他回报我什么,只用一点点钱,他从此心里再不记挂这桩纠葛,而咱们可以暖暖和和过去这个冬天,岂不是皆大欢喜?为什么不这样痛痛快快了结呢?嘴上满是仁义道德,背地里却恨对方不回报自己,何苦呢?”
柳绾绾这番话如一阵雷阵雨,噼啦啪啦把薇儿浇的湿透,听得她心里阵阵发寒,却没听明白,“……小姐,那你打算怎么做?”
柳绾绾轻笑了一声,和薇儿相携离去,她发出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思想和声音,“我压根没想过慕容江会再来,本来嘛,谁也不想背负亏欠别人的负担,他一辈子不提这事,咱们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既然来了,就证明他是个君子。薇儿,你我在这宅子里每天都很难熬,我保护不了自己,只能借一点慕容江的威势,以后我一定会回报他的……”
慕容江在暮色昏沉时,一路穿街过巷回了慕容府。
他在大街上疾驰了一阵,烦躁的心情才稍微安定了下来。
徐朗早就在大门口翘首以盼,看到慕容江下马,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簇拥着慕容江进府。
徐朗的神情跟以往不同,带着点兴奋,又带着点难以启齿。
慕容江瞥了他两眼,“有什么话不吐不快?说吧。”
徐朗立刻竹筒倒豆一般回道:“公子,二公子在演武场上……”
慕容江顿了一下脚步,徐朗再不敢犹疑,看着慕容江的脸色说道:“他在演武场上杀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