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孩童与先生（二）
“我这就把你打个半死！”
大汉拧转身体，准备狠狠地给面前那猖狂的白袍年轻人来一下，虽感知面前那年轻人修为不低，但他并不在意，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再天才又如何，他在千年前便闻名整个中陆的修罗之虎，怎会对这年轻人有半分忌惮，忌惮的不过是他背后的文宗罢了，那群破书呆子护犊子得很，千年前不过看一个一直唧唧歪歪的书呆子不顺眼，一巴掌打飞了出去就被一个老头追着打了半月，偏偏还做不掉那老头，最终他重伤逃离，不过那老头也受伤不轻，而且还……大汉想着，便收了几分力。
突然有些走神，想着数十年前，几个经天殿的太上长老找上了他，告诉他文宗地界将出生一个赤子心的少年，说了缘故，让其在那孩子十二岁后带回来，又教他用各种乱七八糟的方法让他装作凡人，又让他装作瘦弱的读书人的样子，大汉很烦闷，不明白为何要做这些事，但那几个长老总以宗门大义压着他，他想了想师傅临终说的话，无奈答应，通过大阵挪移到了文宗地界，花了几年建立了个傀儡文士家族，然后算算时间伪装成家族里一个年轻文人，再策划山贼劫道的戏码到了这里，宗门大计，再谨慎也不为过，又想到了那个木匠汉子，他很欣赏他，但又有一些愧疚，想着等用李家夫妻作为那孩子的养料后提取二人的魂灵，投个好胎，来世进个修行路。
又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虽是为了身份的掩护以及作为培养修罗心的养料，但数年的的相处又是自己唯一的血脉，想着她未来的下场，就更有些阴郁。
又想着千年前被称为修罗之虎叱咤风云时的光彩夺目。
又想着……
“不对！”大汉猛然回神，“我怎会在此时分神”！他紧紧盯着院门外的年轻人，只见那年轻人脸上挂着恣意的笑容，似是嘲弄，又似不屑——“吕宗主，修心不够啊！”
李师圣一声喝出，便伸出右脚狠狠地踏入院门
“此时才反应过来，有些晚了！”
嗡——
四周的空气中发出一阵奇异的嗡鸣声，周围似乎并未发生改变，但细看时才发现，空中原本飘落的竹叶竟都停滞在了空中。
李师圣看着前面那一动不动的大汉，一个闪身便到了他的身后，心念一动
“风起！”
只见那大汉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陡然升到了高空之中。
年轻人右手拧转，快速结出几个法印，对着大汉一指。
“雷罚！”
高空中顿时凭空生雷，一道足有水缸大小的银白色雷电狠狠砸在那大汉的身上，发出巨大的轰隆声，刚升上高空的大汉又快速落了下来，又恰好落在了李师圣刚来的位置。
“嘭！”
大汉狠狠砸在地面，篱笆顿时出现一个缺口，地面被生生砸出一个大坑，年轻人右手轻捏法印，似还有动作，却听到坑中传来一道没有任何情绪的的声音。
“不愧是引动圣人像的李师圣，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啊。”
只见那大汉缓缓起身，面有焦黑，上身衣物也破损不堪，露出铜浇铁铸般的身体，站起身后，轻拍几下身上，就如同常人摔倒后拍去身上尘土般平平无奇，但大汉每一次动作，四周的空气都浮现密密麻麻的黑色裂缝，就像是什么被崩断一般，然后再次隐匿不见，可那黑色裂缝触及的地方无不被切开，露出光滑的截面。
大汉站定，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若有真熟悉这大汉的人，才明白现在才是这修罗虎真正的模样，粗犷神经大条不过只是伪装罢了，他如同那肉食者的顶端，只需一刻，便能以雷霆之势摧垮猎物。
“上次这么狼狈的时候还是在千年前，那人也是你文宗的人，名为上官材，就是你们那文宗宗主，不过他的空间之道理解的可比你透彻得多，你应该就是他的弟子，那个引动圣人像的想必也是你，这么年轻便到了悟道境界，再等上几年岂不是就到了飞仙境与我平起平坐，真是后生可畏啊！”
“天生的文心、文神，几乎就是未来必定的仙人，若把你杀了，就算那孩子带不回去，想必也不亏。”
说罢，大汉露出狰狞的笑容，下一刻与大汉一模一样的一个人便伸出拳头出现在年轻人的面前，那原地留下的身影略有模糊，竟是那大汉留下的残影，但这雷霆一击在拳尖就差毫厘便触碰到年轻人的鼻尖时骤然停了下来，不得寸进。
“怎么回事？！”大汉心中有些惊讶；
就算是凝结空间防御也不可能挡的住这一击，这一击已是他八成的力量，一拳打出，若是以空间为盾，方圆千米的范围内空间都必将彻底崩溃，大汉瞳孔陡然一缩，看见了那年轻人体表有一层稀薄的淡白色色彩微微荡漾。
“时间之道！”
“是的，吕宗主，这就是时间。”年轻人笑道，然后便突然挪移到了万米外的高空中，只见刚才站着的地方只剩了一个浑身弥漫着猩红色气流的大汉以及大汉面前一道开天辟地般的黑红色痕迹，空间剧烈震荡，黑色的破口蔓延出去，又快速地弥合，远处的山脉都突兀地出现巨大的缺口，这竟是那大汉的一拳之威！若刚才大汉只是略有杀意，现在便是真正动了杀心！
年轻人还未站定，便再次消失，因为身处之地紧跟着出现那大汉，他一拳再次击空，空间破碎，裂缝以大汉为出发点，向四周绵延数千米，而大汉大半个身子都消失那黑色中，再次闪出万米外的年轻人却并未有丝毫停留，再次消失，而位置再次出现那猩红色的身影和黑色的空间以及那迸发的裂缝。李师圣险象环生，不断地挪移，但每次挪移的下一刻便出现被轰碎的黑色空间，甚至有几次那他与那身影同时出现，若不是靠时间之力勉强抵抗，恐怕……
“这老狗怎么强大至此，竟连时间之力都一拳破碎，若不是能延缓他丝毫，恐怕自己瞬间便会从质的层面彻底消失！”
两人的身形早已观测不到，只有连弥合都来不及便再次破碎的空间证明此时还有难以想象的战斗。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再继续恐怕就真扮猪被虎吃了！”
李师圣一念至此，便不再有丝毫保留。
“禁天地！”
一道恢宏充满无尽威严的声音响彻天地，紧接着便是无比刺耳的嗡鸣声，回过神来便发现一道猩红色的人影承施展拳势状定在空中。与上次不同，此时的大汉还包裹着乳白色的雾状物体，大汉身上的猩红色不断与那白雾对消，两者又不断再生，似进入互相消磨的状态，但那猩红色显然要更胜一筹。
李师圣站到远处，面部略有病态的白色，却挂着从容的笑容，但背负在身后抑制不住颤抖的右手，证明年轻人并没有那么从容。
“吕宗主，再打下去我之前封禁方圆千里空间的禁制怕是会崩溃开来，到时候咱俩这么大的动静，怕是会吸引不少人来，等我师门长辈到了，想必宗主到时的处境怕不会太好。”
那纹丝不动的大汉以神识感受远处年轻人此时流露出的略显稚嫩却与他同层次的气息，便明白恐怕留不下他了，本来浑身快崩解那白雾的猩红色色彩也慢了下来，以神念传出神音：“二十二岁的执掌初境，同时掌握时间空间两大顶级道则，恐怕算是前所未有，吾可闻所未闻。”
等了一下，又传道：“或许以后你将成为继数万年前四仙同登后的新一位飞仙境仙人，但此刻你并不是，何况吾早已说明，那孩子关乎吾宗门大计，绝不可能让你带走，你比吾低上两境，虽杀你不易，但吾若要带走他，你恐怕也阻拦不了，不过如此会毁坏了那尚未完整的赤子之心，到时候于吾宗门而言也是鸡肋。所以吾可以让你安稳离开，但小辈，你得发誓不将此地情况泄露出去，不然我就算前功尽弃落个被围攻的下场，也要重创了你让你养个几百年的伤，误了你的道行！”
“前辈似乎有些误会，”李师圣摇着头笑略有苦笑：“晚辈我好像并未说过要带那孩子走，只不过说想给他改个名罢了，毕竟谁家4岁的孩子叫做李霸天的。”
“有何不可？”
那大汉收起拳势，直立于虚空之上，恢复了刚开始破了伪装时的模样，只不过换了件衣物，禁锢于身上的白色雾气早在交谈时失去后继之力后便瞬间破去。
“吕宗主刚开始伪装的可是一个瘦弱的读书人，哪有读书人给别家的孩子起名李霸天的？”
李师圣看向大汉的眼神有些怪异，紧接着说道：“不过在下确实想和吕宗主做一个交易以及一个赌约。”
“哼，果然读书的就没几个好鸟，我倒要看看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白玉象牙。”大汉双手环胸，冷声说道。
“首先呢，交易便是晚辈以保守秘密来换取给那孩子改个名字，前辈也别太自信，在下掌握的这俩法则，若用以全力逃命，恐怕前辈也很难像说的那样重创于我，何况我真正的手段也并未施展，鹿死谁手，也并未断言。”李师圣说罢便闭上眼伸出右手，凭空拿出一把折扇轻轻扇了起来。
“可笑，可以改名，还有条件吗？”
大汉冷眼看了看年轻人。
李师圣听闻，睁开眼，将折扇拍在手上合拢，笑着说道：“这不还有赌约吗？”
“赌约就是那孩子。”
“什么意思？”
李师圣不急不缓，说道：“若我赢，那孩子十二岁后便入我宗门……”
“你在挑衅我？！”大汉眼睛虚眯，露出危险的弧度，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杀意，让人觉得浑身发寒。
“唉，吕宗主先别着急，容晚辈说完可好，据我所知，凝结完整的修罗心需要极其强烈的羁绊，而这羁绊又是修罗宗最为信奉的东西，吕宗主可以在那孩子十二岁前施展一切手段，无论是让人成为他兄弟，或者让你那女儿成为他的不可舍弃之人，亦或是前辈直接显露出神威，恐怕那个想当大侠的孩子立马拜服于你，但只要是不强行带走，晚辈我绝不插手半分，平时也只如普通人一般生活在这个村庄，但若到了十二岁后他依旧不愿跟你走，那便要入我宗门，难倒宗主不信任你们那羁绊之力吗？”
大汉眼神微凝，并不回答，只是问道：“吾有些好奇，你让他入你宗门有何用意，就算你让他赤子心凝为文心，结出文神，也不过是第二个你，大概也是比不过你的，何况当你踏入飞仙境飞升后，这世界文道道则不知又需要多少年才能后恢复过来，那时他就算不死也只是朽木，不可能有那飞升契机，对你们而言，也只是彻头彻尾的鸡肋，难不成你是想让他凝出其他的道心道神？冥宗与你们是死敌，丹宗又与你们是竞争，你们不可能知道如何凝结，其他道路你们也并不太熟悉，总不能你想让出自己的道路或者绝了自家宗门剑道其他人的希望吧，抑或是想替我们养出那修罗？哈哈哈哈！”说完，那大汉嘲讽地笑了起来。
“怎么做，自然是在下的事，与吕宗主你并无太多关系，而宗主你总不想那么多年的筹划前功尽弃吧。”
李师圣并不恼怒，只是重新打开扇子闭眼扇了起来。
“哼，我答应了，不过下面怎么办呢，那村庄虽被你有意避开和保护了下来，但附近可什么都没了。”
大汉双手环胸凝视着李师圣，似欲有动作。
下方的山河早在大汉方才的攻击下支离破碎，而之前的竹林与其中的物事早在第一击之下便化为了虚无。
“这好办！”
李师圣再次拍拢扇子，收回某处，轻笑的说道：“前辈，看好了。”
李师圣晃动右手卷起大袖，随后伸直手臂，手掌朝下，催动道则，口中念道——
“复万物！”
手臂慢慢划过，而刚才山河破碎的大地如同被掀起遮盖的布，一点一点恢复成原状，远处的山脉也被复原，直到原先那恬静的竹林出现，以及丝毫不变的竹屋和其中的人与物，才慢慢收回手臂，而一旁大汉也彻底放下了蓄势待发的杀心，他明白，这年轻人的时间道则确实是自己的力量，并非借助他人的遗留，如此的奇迹般的行径，需要很深厚的对道则的理解。
“既然前辈同意赌约，那晚辈就不继续就在这碍前辈的眼了。”
“赶紧滚。”
李师圣也不恼，轻轻一笑便消失在原地。
吕虎也就是原先的吕文竹环顾四周，看着与之前毫无区别的景象，面无表情，心中却震惊不已。
“这便是时间道则吗，创造奇迹般的行径，还好真正的修罗心神可破万法。”
吕虎突然眼神一凝，看向西边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头。
“这书呆子属刺猪的吗，见谁扎谁，又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