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星空下的人（四）
伊里奇已经活得太久了。
久到他都快忘记上次有人敢挡在他的身前是什么时候，作为教会现存的最强者，手握万千信徒生杀大权的至高裁决长，这世间少有人可以挡下自己的攻击。
哪怕这道攻击是微不足道的，也没人敢挡住他的力量与教会的意志。
自十日会议后，全泰拉的一切势力，教会和各个帝国、权贵与超凡者组织都联合起来阻止对天空的探索，再也没有泰拉人敢触碰天空。
谁敢触碰天空，谁都必将迎接教会的怒火!
李问天死死看着那个挡在自己身前的虞曦，他忽然感觉这世上没有比她更蠢的人了，明明二人素不相识，她却要拔剑相助，即使是面对教会，她也依然无惧。
这是为什么呢？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有哪个超凡者在遇到教会时仍要战斗呢？就仅仅是要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虞曦算一个。
所以虞曦燃烧生命也要登上问天号，去保护李问天，她知晓那些宗教狂绝对不止派出一个人来。
微光被青莲灯拦下，虞曦为能催动青莲灯继续燃烧着自己，看似微不足道的光，却蕴有万千力量，这种力量比安德鲁身上的辉光还要强，这才是真正的强敌，真正的实力间宛若天堑的强敌！
伊里奇只是看着虞曦，好奇这个东夏女人将怎样带走她的同胞。
虞曦的血手抓住青莲灯，体内的血液再度沸腾，灵力不断攀升，一瞬便恢复至巅峰，甚至还在不断突破，突破不属于她这个境界的灵力——亦或者说，是她曾经所到达的高度。
她是个不要命的人，无论是泰拉的人还是蓝星上的人，只要是认识她的，都会作出这番实至名归的评价。
所以，燃烧自己的器官，燃烧自己的血液，燃烧自己的躯体，燃烧自己的生命，乃至燃烧自己的灵魂！
燃烧后所换来的绝不是灰烬，而是力量！
青莲灯诞化出一朵灵力拟构的莲花，包裹住虞曦和李问天，虞曦调整好方向感，朝向伊利奇，朝向他身后观测窗中的无垠黑暗，一把抓住李问天的手臂，然后，起跳。
灵术·飞跃天地！
无穷尽的灵力加持在虞曦身上，她正在化身为光，被抓住手臂的李问天，也随她一齐变化为光。
东望城的沉梦酒吧内，迷云疑惑地看向吧台前突然出现的光圈，这道光圈仿佛在引导什么朝这里来。
“戴维斯，把我们亲爱的客人都给请走，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虞曦和李问天如光束般，越过伊利奇，任凭伊利奇释放何种伟力都拦不下那光，光束穿过问天号，向着名为泰拉的星球驰骋，然后，直坠!
飞跃天地，一道古老的灵术，其术效说起来也极其简单，就是从一个地方移动到另一个地方，但只要释放该灵术，无论是什么都无法拦截移动。
释放该术的代价就是双腿再也无法行走。
所以鲜有人会使用这道灵术，关于“移动”的灵术太多了，就算是保命，很多人也不会用这招逃跑。
可虞曦实在没法子。
李问天回头看向问天号，不出意外，这个美丽的工业与科学的造物被教会的人给毁灭了，他看到火焰在跳。
心血被毁灭固然心痛，但这份心痛很快被一种被美所吸引的平静给填充。
群星掠过身旁，璀璨的天灯为自己而亮，李问天贪婪地将宇宙尽收眼底，身旁的虞曦强撑着身躯和意志，他们下降的很慢——这是他所感受的，实际上他们的速度直逼流星！
见客人都走光，嘱咐戴维斯去门口守着后，迷云熟练打开吧台下的柜台，从中拿出一把银色涂装的霰弹铳，朝向光圈，他能够感知有东西越来越近了，可无论是什么，都要被铳所问候。
然后，沉梦酒吧的天花板和地板就被直直贯穿。
迷云刚要开铳，却看清了将自己酒吧砸出了一个大窟窿的人是谁：虞曦，和一个不认识的男子。
虞曦奄奄一息地说：“别开铳……老朋友，是我。”
说完她便昏了过去，躺在她身旁的李问天还保持清醒，可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了，除了疼痛，什么都没有，面对迷云，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说：“你好？”
迷云沉默了一会，然后面庞舒展出一个笑脸，说道：“好你个头啊！！！”
在泰拉世界里，无论是福音教会的信徒亦或是其他宗教的信徒们，都无法否认这世上有一块公认的圣地，那便是位于欧罗大陆（西大陆）地理位置最中间的拉斯特圣地，据说在那，世上第一位超凡者就诞生于此。
也是在那，光明女神第一次施展了她的神迹，也是在那，发现了目前最早的人类聚居地。
拉斯特原本只是块平平无奇的平原，可人类在那施展了属于他们的“奇迹”，奇迹是归属于神明的事，所以大多数只是比喻，无数福音教会的信徒们前赴后继的搭建出了一座宏伟的城市，常年居住人口就超数百万。
可是就在这样的宗教圣地中，这里的大教堂高度也只和一栋五层公寓楼一样，能容纳的人数也不超过百人，和那些个动辄可容纳数万人的大教堂相比，这里真的不大。
据说这是当年第一代教宗所亲手设计的，同时他下令日后的所有继任者都不得修建，否则教徒有权杀死，除非这座教堂被毁。
教堂内的女神像下，伊里奇跪在地上，虔诚地做着祷告，他是整个教会最狂热最虔诚的信徒，这位年迈的教会裁决长知道教会内的一些高层早已没有了往日的信仰，唯有他，一如既往，八十七年的人生里不变的永远是对女神的信仰。
这份信仰，即便是教皇本人比不过！
“伊里奇，我就知道你在这。”
轻灵而又缥缈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伊里奇起身转过去看着身前的少女，她的皮肤白皙无暇，留着一头飘逸的金色长发，以及继承了圣埃米家族异色眼眸，左眼银色，右眼蓝色。
这名年纪仅有十七岁的少女，便是这一代的教皇，自第二十七代教宗建立教国后，教宗之名便改为教皇。
自福音教会立世以来，在他们的影响和推动下，女性的权益和地位日渐提高，毕竟他们所信奉的神明自己都是女性，历史上的女教皇不在少数。
伊里奇左右手交叉搭在肩上，躬身道：“女神在上，陛下，夜安。”
少女微微颔首，轻声道：“女神在上，东夏的飞行器上天了？”
“是，但还未进入太空中就被击落了，在下失职，两名犯人并未抓到，让他们成功逃脱了。”
少女颦蹙，有些惊讶：“裁决长也会有失手的时候吗？犯人现在何地，为何不派人去”
伊里奇假装没有听到第一句，沉声道：“并非是在下不想去，只是他们逃去了东望，逃进了迷云的领地，东望的报告说有一名犯人和迷云是好友，而且与如今的东望领导者有一定关系。”
少女也不由得感到棘手，如今东望这个地方在整个国际局势中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迷云，这位强者的庇护下，就连莫萨斯都要吃亏。
更别提迷云和教会并无任何利益瓜葛，为了两个敢挑战禁忌的人去得罪强者，得不偿失。
即使是发动东望中的教会力量，也是难上加难，自从尹澪领导的复国会上台后，东望各界无不臣服，更别提在那边的福音教会近日来与他们这都有些离心离德。
就连报告都是教国这边培养的探子传回的，没有任何一个东望本土的信徒协助，少女怎么也想不通，莫非是这些信徒背弃了信仰吗？
“陛下？陛下？”
伊里奇的轻声呼唤让少女很快结束了她的思考，这位年轻的教皇一番权衡后无可奈何地说道：“那便到此为止罢，只要他们不再上天，不能因此得罪了迷云，不值得。”
并不是教皇害怕迷云，纵使迷云再强，也不可能战胜千年屹立不倒的福音教会，但这并不划算，在教皇眼里，一切都以教会利益为重。
“可如果他们再度上天呢？”
教皇莞尔一笑：“那就毁灭吧，即使得罪迷云，也让世人看看我们教会的威信是不可动摇的，哪怕是当年的逸三仙压得我们抬不起头的时期，伯多禄教皇战死，教会也不曾倒下，教会的信徒们始终保留着不合时宜的美德，此时此刻只有我们维持着人类的独立智力。”
“是，教会荣光不灭！”
“荣光不灭。”
二人又商讨了些教会内的事务后，教皇自觉困乏，伊里奇很识趣的告退，只剩教皇一人站在女神像，直视祂的双眼。
“哼，女神，无害的神像罢了。”少女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