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得不到的，我都不在乎
我总觉得刘晶晶一大早让我过来不太正常，因为她一向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不然也不至于方允中要去大理的事，我们一直到方允中出发的前一天才知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方允中的信息看过了，包装设计也交流好了，咖啡也喝完了。
看着我要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看着她那别别扭扭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晶晶，我真的要走了，明天再来你这里喝咖啡。”
她站在我面前，既不说话，也不跟我告别，就那样站着，过了好一会儿才为难地说：“林夕……我想跟你说句话……你能不能先答应我别生气？”
“你说吧。”
她咬了下嘴唇，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小声地说：“阿姨在我这里，你可以见一下吗？”
“哪个阿姨？”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妈妈。”她低低地说。
我顿时感觉像被雷劈过一样。我看着刘晶晶，一时之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半晌，我才颤抖着嘴唇问刘晶晶：“晶晶，你不是知道所有我跟她的事吗？为什么还要把她找过来？”
刘晶晶可能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强烈，吓得结结巴巴地说：“不是我找过来的。是任平生觉得你们要结婚了，去找的阿姨，又觉得我和你关系好，我性格也好，就让我牵牵线，想化解一下你们之间的矛盾。她毕竟是你妈妈。”
我冷着脸，在心里哼道，有什么好化解的，这是可以化解的矛盾吗？
她能去拥抱当年那个被她丢在路边的六岁的孩子吗？
我永不原谅！永不原谅！
我克制住各种上头的情绪，跟刘晶晶说：“我先回工作室了，你让她回去吧，我跟她之间没有矛盾，也不存在化解。她当年只是单纯地抛弃了我，这不是矛盾。以后我和她的事你不用管，今天我不怪你，但，要是再有下次的话……”
我省略了后面的话，其实我也不知道还有下次的话，我要做什么。
从“未见”出来，我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发抖。那些破碎的时光就像一把刀子，不停地扎着我的心。我不知道任平生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举动，真的是非常不能理解！
在后湖边的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我拨通了任平生的电话，“任平生，你为什么要把我妈接过来？”
“……我们要结婚了，这样大喜的日子，阿姨也很想来祝福我们呢！”任平生小声地解释道。
“我们结婚关她什么事？她凭什么来祝福我？”我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恨意。
任平生叹了口气，说：“林夕，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只是，即使再难过，再不甘，有的错没法弥补了就是没法弥补了。余生，能不能给阿姨个机会？”
“呵，给她一个机会？我追着她喊她别走的时候，她何曾给过我机会？”我冷笑道。
“这些年阿姨一直很后悔呢，她一直在偷偷关心你。她说，她去找过你好几次，你都不理她。有一次，她去找你，你还说，她再来找你，你就跳楼。把她吓坏了，后来就只敢偷偷关心你了。”
是的，我知道她经常偷偷躲在学校门外透过铁栅栏看我。有一次下雨，我站在学校大门口躲雨，那天雨很大，我本来是想等雨小一点再走的，她从旁边突然走过来，塞给了我一把伞，我把伞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大雨里……
我跟自己说，我不稀罕这种廉价的关心。我曾经那么想要她留下，她还是决绝而去。从此，我不羡慕别人有妈妈接送上学，不羡慕别人有妈妈听自己说小秘密，不羡慕别人有妈妈陪伴着走过一天又一天。
得不到的，我都不在乎。
我咬着牙对着手机那端的任平生说：“我才不稀罕她那些廉价的关心呢！落子无悔，她走的那一刻为什么不想好！谁拿刀子逼着她走的吗？我那么害怕她走，跟着她，她一直拿石子扔我……任平生，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不说不代表我忘了，不代表我不难过。”
任平生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心疼：“林夕，我有一次在你那里看到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你小小的，应该才四五岁，依偎在妈妈怀里，手里拿着个棒棒糖，笑得好甜，身后是一片蔚蓝的，无边无际的海……我以为你一直很想念她。”
我不再说话，我站在后湖边感受到了风。
真的是风，风中带着细沙，思绪瞬间把我带到了那年的海滩。
任平生说的那张照片，是四岁那年妈妈带我去海边玩的时候拍的，十二月的海，在太阳下透着寒意，海水一波一波地涌动，壮阔的，温柔的。我依偎着妈妈，海风咸咸的，棒棒糖甜甜的，成为了记忆中最美好的味道。
我不想承认，我是想念她的。
可是，风突然落在我的眼睛上，仿佛有细沙覆盖着我的睫毛，像是颤抖的蝴蝶翅膀，我的泪水忍不住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我哽咽着对任平生说：“任平生，你一路顺遂，有最美好的童年，有最恩爱的父母，我真的好羡慕。我永远成不了你。”
任平生听我这样说，突然紧张起来，他着急地问我：“林夕，你别胡思乱想，我错了，我不应该自作主张接阿姨过来的，我以为……我真的错了。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好不好？”
“不用来找我，我想安静一下。再见。”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并果断关掉了手机。
我站在洒满阳光的后湖边，想起那片永远也不会再去的海滩，闭上眼睛，才终于肯承认，时光的大河漫漫，把那些愤怒、不甘、委屈拉得好长好长，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我看着时光之河对岸的小女孩，看着那个远远跑在前面的女人，轻轻地说了一句：
“今生今世，你继续远远地跑在我前面吧！我不需要你在我的身边，我长大了，那些你以前亏欠我的，我都不想要了。从此，路归路，桥归桥，山水再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