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兵权被撤
程艾的检查证实了元时璟的猜测,萧世清的身体确实遭受过恶劣的虐待,后处有撕裂伤的痕迹,大腿也留有伤痕。
硬着头皮做完检查、给伤处涂上用于消炎保养的药膏,程艾已经从头到脚出了一身汗。
程艾把情况如实告诉元时璟,后者面无表情地听着,问他:“这情况看起来有多久了,你能判断吗?”
程艾抹着汗回答:“从这些伤口来看,应该是两个月前就留有了。如今许多伤处已经愈合,但从残留的伤痕来看,当时的情形应该十分凄惨”
“两个月”
“皇上做错了什么,竟一再遭受这种屈辱和折磨”
元时璟沉默片刻,又问:“他的疯病,是不是因为受此刺激导致的?”
“还能不是吗?”程艾哽咽着说,“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疯?北狄王真是太可恨了!不知用什么手段把皇上折磨成这样!”
吸了吸鼻子,他又对元时璟说:“另外我还担心,皇上体内混乱的脉象,不知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如果找不出原因所在,我便无法对症下药,难以为皇上调理。放任不管的话,恐怕以后留下隐患。”
“用了什么手段,只有下手的人和他本人知道。可他如今这个样子”
两人都是一阵沉默。
元时璟叹了口气,沉声道:“你尽全力吧。需要什么,你都尽管告诉我。若是你做不到,就早些跟我说,我也好想办法另寻名医!”
程艾苦笑:“放心,这又不是从前在宫里,顾忌名声前途。我若束手无策,当然不会硬着头皮胡乱医治。倒是你,这么做又是为什么?你把皇上带回来的事,没有经过北狄王的同意吧?我记得你说他不在宫里。你不怕他回来追究?”
元时璟瞥了他一眼:“这件事不用你操心。我把他带出王宫时,早已下了决心,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把他交给王上!”
元时璟知道柯拔连余一定会追究这件事。
即便他真的把人丢在那里不管不顾,也不会允许自己擅自把人带走。
自己做出的这件事,公然冒犯了君主的尊严,柯拔连余绝不会当做没有发生过。
然而事情还是来得比他预想的要快。
把萧世清带出王宫的第三天,柯拔连余身边亲信的禁军队长便带着几个人来到他家里。
要他立刻去城外的行宫面见王上、奏报军情。
元时璟的平叛奏报早已在入城的同时呈交给朝廷。
不过平叛毕竟是大事,照理说确实需要当面奏报。
但他知道柯拔连余召自己去行宫并不仅仅是为了军务。
虽说下决心要把人留在身边,但他不知道柯拔连余会有多大的反应,不敢过于托大。
便趁着换衣服的时候,暗中吩咐乌木真动员自己的直属军队。
若到了晚上还不见音信,便去城外等着迎接他回来。
柯拔连余的行宫位于城北群山之中,坐落在一处风景秀丽、绿树成荫的小山包上。
是柯拔连余即位为王时下令修建的夏季行宫,专门为了避暑和打猎用。
有时他去行宫住上十几二十天,遇到军国大事需要处理,便召见文武官员到行宫去议事。
元时璟也去过几次,还是少数得到允许可以留宿的重臣之一。
去行宫的路,他已十分熟悉。
可是这一次,骑着马跟着禁军走在这条路上,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无比矛盾的心情。
他心里其实并不愿意相信柯拔连余会侵犯萧世清。
可萧世清天天住在宫里,要说柯拔连余不动歪心思,似乎说不过去。
他一方面为萧世清的遭遇感到愤怒,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够当面问清楚,柯拔连余到底知不知道萧世清的现状。
行宫里一片热闹,行猎的装备和收获堆满了院子,许多人正在忙于整理。
带他来的禁军告诉他,昨天柯拔氏兄弟刚刚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狩猎,收获颇丰。
元时璟看着满院子的猎物,不难想象这场狩猎是如何酣畅淋漓。
想起昨天几乎昏睡了一整天的萧世清虚弱的模样,他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却不想,遇见萧进池盛装打扮,站在几只硕大的狐狸尸体前,正在和几个手工匠人商议如何挑选炮制。
瞥见他,萧进池顿时笑靥如花,柔声招呼:“这不是大将军吗?平叛先零,这么快就回来了?”
“南燕郡王,”元时璟勉强回应道,“你也在这里?”
“是啊,我有幸在此陪伴王驾,已住了多日。”
“呵,看来南燕郡王深得王上宠幸啊。”
“还好。”萧进池笑盈盈地,缓步走到元时璟身前,仰着头看他,“不过要说宠爱,王上对我,可远远不及对我陛下呢”
元时璟险些当场发作,阴沉着脸问:“你什么意思?”
萧进池笑意更深,语气轻缓而暧昧:“大将军把陛下带回去有两天了吧,就没发现什么?”
话没说完,被元时璟一把揪住领口拽到眼前。
“你知道?”元时璟睚眦欲裂,“你怎么知道的?王上对他做了什么,说!”
萧进池挣扎着去掰元时璟的手,脸上兀自在笑:“还能做什么?不过我这堂弟倒像是个贞洁烈妇,誓死不从呢,可那又如何呢哈哈哈!”
“他是人!不是个玩物!”
元时璟怒吼,手上力道更大,勒得萧进池红着脸喘不上气。
几个禁军看情况不对劲,赶忙上前制止,费尽力气才让他松手放人。
萧进池弯着腰咳嗽不止,元时璟气愤难平,被禁军劝说“王上还在等您”,才愤然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萧进池幽幽的质问:“你们北狄人,什么时候把我们这些俘虏当人看待了?我萧进池,难道不也是一个人尽可欺的玩物?”
元时璟脚步一滞。
萧进池的话让他有几分触动,但他实在不愿回应这个人,便当做没有听见,跟着禁军匆匆朝行宫内走去。
柯拔连余正在与柯拔利也饮酒,他走进殿中便闻到一股酒气。
正是酒酣耳热的时候,柯拔连余毫不见外的招呼他:“时璟快来!你给孤带来平叛的好消息,孤正等着与你饮这杯庆功酒!”
元时璟实在有点笑不出来。
若刚才没有遇到萧进池,他或许还能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骗骗自己。
如今真相几乎已经大白,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
“时璟拜见王上。出征先零,不辱使命,已平定叛乱,斩杀背后指使的蕲朝金州刺史。先零、淤和两部族的俘虏,已悉数献给王上。”
“好!好!不愧是时璟!”柯拔连余得意地大笑,“来,快坐下,跟孤好好说说平叛的经过!”
元时璟不得已,只好坐下,违心地接受柯拔利也的亲自斟酒,举杯与兄弟俩共饮。
柯拔连余的话题始终围绕先零平叛的经过,柯拔利也也从旁恭维。
元时璟不得不履行自己身为主帅的责任,详尽汇报出征经过。
正事问得差不多了,柯拔连余才悠悠然道:“孤倒是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能回来。怎么说也是三万大军,都城又没什么紧急军务,让将士们疲于赶路,有违常理啊。”
元时璟不好回答,便说了句“是臣有些心急”,想敷衍过去。
没想到柯拔连余追着不放:“你急些什么?都城有什么事让你着急赶回来吗?”
“臣只想尽早回来,让王上安心。”
柯拔连余微微一笑:“怕是心里有惦记的东西,在外面不安心吧?”
柯拔利也哈哈笑道:“莫非是急着回来成亲?”
元时璟暗中皱眉,索性把心一横,光明正大地回答:“臣曾经向王上要过的东西,王上没有应允,臣难免惦记。”
兄弟两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柯拔连余道:“即便孤没有答应给你,你不还是自己抢回去了?”
“臣本以为王上能够善待,并非有意抢夺。王上既然不许给臣,又不好好对待,臣只得出此下策。臣已有觉悟,甘愿受罚,请王上成全!”
柯拔利也抢白道:“你说王上对他不善,哪儿来的凭证?他自己发了疯,跟王上有什么关系!?”
元时璟憋着满腔怒火望向柯拔利也。
他不愿跟这两个人争执萧世清的隐私,但心里的火气是怎么也压抑不住的。
沉声反问:“既然好端端的无人虐待,又如何会发了疯?王上为何不派人及时医治?好歹也曾是金枝玉叶的皇族”
柯拔连余笑了一声:“第一王妃前些日子身子不舒服,宫里忙着为她调理呢,没有人手啊。”
元时璟顿时被怼在当场。
他万万没想到柯拔连余会用姐姐来堵他的嘴,当下心中更是厌恶,也多了几分对姐姐的挂念。
“既然宫里人手不足,臣将其带回家中代为照料,也是为王上分忧。”
柯拔利也嗤笑一声:“你这不是先斩后奏吗?王上若要你将他送回来,你就会乖乖照办?”
柯拔连余抬手阻止弟弟的质问,盯着元时璟道:“两个月前,孤派往江南的使节带回消息,吴王萧沂尘在逃至江南的梁太后扶持下,正式继位称帝,仍用蕲朝国号,定年号‘天正’,遥尊永兴帝萧世清为太上皇。”
元时璟心中一凛。
柯拔连余续道:“也即是说,中原那边拒绝了孤,明确表示不会赎回永兴帝,另起炉灶了。孤猜想,这对永兴侯来说,打击过于沉重,以致令他神智失常。永兴侯对如今的北狄而言已经毫无用处。要把他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谢王上,臣愿意听从王上任何吩咐。”
元时璟迎着柯拔连余审视的目光回应道。
他知道柯拔连余要提出他的条件了。
“可你已同长惠郡主订婚,若是收了永兴侯,恐怕长惠郡主一家会不高兴啊。”
“若郡主难以接受,臣只得恳请王上收回婚约。臣愿意登门道歉,恳请郡主原谅。”
柯拔连余笑了笑:“登门道歉倒也不必。孤若是下旨解除婚约,郡主那边,孤自会安抚。既然你真的那么想要永兴侯,孤愿意成全你。反正如今朝中无事,你才刚出征回来,劳苦功高。好好在家中休息一段时间,不用再为军务政事操心了,如何?”
元时璟终于明白了柯拔连余的目的。
他坦然道:“多谢王上体恤,臣愿意听从王上安排。这几年臣征战在外,元氏族中许多事务都有些荒废,全靠长老们帮忙,臣早想抽出时间好好整饬一番。多谢王上成全!”
“既然你同意那就最好了。你回去吧,长惠郡主那边,孤自会处理。”
元时璟再次道谢,退了出去,独自离开了行宫。
出去时他再度与萧进池迎面相遇,对方白了他一眼,昂首走进柯拔兄弟饮酒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