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欢而散
“松开!快松开!”
脸颊被一股克制的力道急促拍打,昏昏沉沉的萧世清一时反应不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直到下颌被强硬掰开,他才明白元时璟的意思是叫自己张嘴,松开一直紧咬着的手臂。
他无意识地发出低吟的鼻音,觉得嘴里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你咬这么狠,一点都不觉得疼吗!?这可是你自己的手!”
元时璟的气急败坏听在耳中无比可笑。
萧世清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倚在元时璟身上,看着他用泉水帮自己清洗小臂上的伤口。
那伤口血肉模糊,是一个完整的椭圆形咬痕,正是自己在刚才的激情中用尽全力咬出来的。
是啊,一点都不疼。他想这样回答,但是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
眼泪仍在无意识地流着,停不下来。
他的身体仍然沉浸情事的余韵中,但他的心灵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这种被迫的欢爱。
龙阳之好,在蕲朝的高官贵族当中并非什么罕见的嗜好。
除了毫不避讳专注此道的萧进池,本身有妻妾而又豢养娈童的不在少数,甚至还会以娈童的姿色互相比拼夸耀。
萧世清长在宫廷,见多了这种糜烂的场面,加上他本性洁身自好,更是对龙阳一事颇为反感。
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身体竟然也会在男人身下体会到余韵,跟那些媚态万千的娈童一样沉溺情欲、浪叫,跟自己一向看不起的萧进池一样!
这种巨大的打击足以将他连根摧毁,又岂是手臂上的小小疼痛可以相比?
“你哭什么?我应该没有弄伤你吧?”帮他洗好伤口的元时璟看到了他的泪痕,眉头拧成一团。
萧世清泪眼朦胧,看不清元时璟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一股无边的恨意涌上心头。
这个人带领大军攻下了他的都城、焚烧了他的宫殿、杀死了他的子民。
这个人夺走了他的自由,撕碎了他的尊严,将他当做奴隶、娼妓,压在身下肆意凌辱。
明明是不共戴天的敌人,可是那令人发疯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那令人沉溺的欢愉从何而来?明明应该是强暴和掠夺,不该有任何情爱的余韵,更不该有任何留恋才对啊!
“我恨你!我恨你!哪怕国破被俘,我始终是一国天子,不是勾栏里的娼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
他终于哑着嗓子嘶吼了出来,挣脱了元时璟的怀抱,脚下一个踉跄跌在池水中,呛了几口水。
元时璟赶紧把他捞起来,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疯了一般地挣扎,迸发出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
元时璟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急于安抚,不由地手忙脚乱。
池水也被两人的动作搅动,扑腾得水花四溅。
“主人?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异常响动的乌木真急忙跑来查看,却对眼前的情景目瞪口呆。
元时璟心中恼怒,发狠地制住萧世清,在乌木真的协助下硬生生把他拽出了温泉池。
离了温泉的萧世清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被乌木真用毛毡裹住,突然间像是失去了力量一般坐倒在地,无声无息地泪流满面。
乌木真莫名其妙,用眼神询问元时璟,只见自家主人黑着一张脸,没好气地抱怨:“刚才还好好的,不知道突然间是怎么了!”
他的确郁闷,更是满心挫败。
温泉中一场欢愉酣畅淋漓,不仅他自身心满意足,能看出萧世清也是动了情的。
一场令双方都充分享受到美好的情事,本让他成就感十足,却没想到萧世清不仅为了克制自己咬伤了手臂,更在清醒后立刻翻脸。
这让他情何以堪?
元时璟绷着脸,胡乱擦干身体穿好衣服。
那边乌木真没有得到命令,也不敢随便帮忙,只能任由萧世清裹着毛毡一动不动。
元时璟瞥了一眼,没好气地吩咐乌木真去集合士兵准备回营。
转身对萧世清说:“不想穿衣服的话,你就这么裸着身子跟我回去,让你的臣下都看看。”
这句话果然刺激了萧世清,他陡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向元时璟,后者铁青着脸开始帮他擦拭头发。
萧世清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回去,强打精神开始穿衣服,刻意忽略脖子和胸口上新添的情爱痕迹。
等乌木真回来复命时,两个人已经穿戴整齐,只是气氛比先前出营时还要低落。
元时璟自己先翻身上马,吩咐乌木真:“让他骑你的马,你帮他牵着。”
乌木真惊讶得合不拢嘴,萧世清也十分意外,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有点不知所措。
乌木真还想再确认下,元时璟已经勒马先走了。
他只好扶着萧世清上马,牵着缰绳跟上元时璟,临时做了一回马夫。
对他来说,为蕲朝皇帝做马夫倒是无关紧要。他家是元时璟家的世袭奴仆,他本人从小与元时璟一起长大,他对他忠心耿耿。
别说是给敌国皇帝牵马,就是元时璟让他去死,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同样,不该多问的事,他也习惯了绝不多问。
马背上的小皇帝安安静静,一声不吭,双手抓着马鞍,低着头也不管路是怎么走的,一副温顺的模样。
走在前面的元时璟不说话,乌木真自己也没话说。
倒是后面跟着的士兵,刚刚享受了一番温泉浴,气氛十分活跃,更衬得他们三人之间安静得诡异。
事实上萧世清在马背上早就已经坐不住了。
温泉中的情事虽然没有弄伤他,实际上还是相当激烈。
在泉水的滋润下不觉得有什么,之后出了温泉难免与在水中不同。
加上山路颠簸,硬板的马鞍硌得屁股生疼,他又不好意思频繁调整姿势,越走越觉得撑不住。
冷不防那匹马小跑了两步,下身被马鞍撞了两下狠的,他再也受不住,哼出了声,这才引起乌木真的注意。
“永兴帝,您怎么了?”
眼见萧世清额头冒汗、脸色苍白、满脸难受的样子,乌木真慌忙询问。
萧世清轻轻抓了他的衣袖,弯着腰低声对他说:“慢点,行吗?”
乌木真见他跨在马上的两条腿都在发抖,心里便有了几分明白,也不好明说,便点了点头:“明白了。您暂且忍耐,快到了。我让马再走得稳当些吧。”
安抚萧世清的同时,乌木真望了望元时璟走得更远的背影,暗中叹气。
他知道自家主人对这个蕲朝的少年皇帝,当真是喜欢的。
可他不知道,这份喜欢究竟该不该存在。
单单只是对方蕲朝皇帝的身份,这份喜爱之心,便怎么都不可能得到回应、开花结果吧?
本来攻破了别人的都城、打下了别人的江山、掠去了别人的自由,还能指望别人不恨你么?这道理,一向聪颖的主人,又怎么会不明白?
不管怎么样,山路总有尽头,一行人很快便顺利回到营地。
还没走到营地正门,早听见营中喧哗吵闹。
元时璟脸色更难看,勒紧缰绳快马入营,只见中军营帐前乱哄哄的一堆人围着。
他当即大声呵斥:“都在这里吵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用的是北狄话。敢在中军大帐前喧哗的,肯定不会是蕲朝的俘虏。
人群见他回来,当即朝两边散开,露出为首的柯拔利也,毫不示弱地大声道:“我有事找你,你却不在!我这个副将,连你主将的去向都不知道,这又是哪门子的规矩!?”
元时璟自知理亏,翻身下马,冷然道:“没有知会一声,是我不对。这后面山谷里有一处温泉,我迫不及待想去试试。”
柯拔利也顿时脸上放光:“温泉?这小破地方,竟然有温泉?”
“嗯,虽说不起眼,也是难得。我想不如让大军在此休整三日,让兄弟们都放松下,你觉得怎样?”
柯拔利也一拍大腿:“那可真太好了!反正也不差这三天!”
元时璟“嗯”了一声,又问:“你找我什么事?”
“哦,对!比起温泉,这事更要紧!”
柯拔利也扭头吆喝了一声,他手下的士兵推搡着七八个踉踉跄跄的人上前,用力按着肩膀让他们在冰冷的地上一字排开跪下。
“这几个蕲朝俘虏吃了豹子胆,他妈的竟敢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