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朕的谥号该如何选定
十几个宫女被推搡着带到紫宸殿,跪在地上一字排开时,萧世清便隐约明白了元时璟要干什么。
对方瞥了萧世清一眼,薄唇边是一抹残酷的冷笑。
“既然皇上心比天高,那么小小几个宫女的性命,想必是不会放在心上吧。”
元时璟说罢做了个手势,几个人高马大的亲兵立刻拔出弯刀,齐刷刷地架在队列一侧的几个宫女脖子上。
宫女们见状立刻惊叫起来,哭泣求饶不绝于耳。
虽然不明就里,但她们知道自己被当成了要挟皇帝的人质,不少人因而哭喊着“皇上救命”一类的话。
元时璟并没有给萧世清思考的时间,轻轻挥了挥手,几道刀光闪过,便是几颗人头落地。
鲜血顿时从脖颈里喷出来,在宫殿前的青砖上溅了好大一片,无头的身体随即软绵绵倒了下去,激起存活者更为惨烈的哭嚎。
萧世清看着眼前的景象,腿脚发软、脑中眩晕一片,眼前发黑。
宫女的性命确实轻如鸿毛,但亲眼见到昨天为止还在宫中尽心服侍自己的宫女们,此刻犹如小鸡般毫无反抗余地遭到屠戮。
萧世清还是感到头晕目眩,胃里一阵阵收缩欲呕。
“是不是要再来一组?”
元时璟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像是丧钟般,萧世清没有反应过来。
在他呆愣的片刻,元时璟并没有好心等待,转眼间,又有四具新鲜温热的身体在哭嚎声中倒地。
萧世清近乎崩溃,一把抓住元时璟的胳膊,眼泪止不住的落下,他质问:“她们…你为何杀她们?她们只是些宫女…不涉政事……”
“她们的性命现在归我处置,你也一样,这皇城里的百姓都一样,懂了吗?”元时璟睥睨着他,“诏书,写,还是不写?”
萧世清咬着牙,却始终没法说出那个“写”字。
元时璟见状,神情淡漠地说:“蕲国皇城中的百姓还有很多。”
萧世清闻言顿时如遭雷击,一下子明白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情急之间,他的目光忽然瞥见元时璟腰间别着一把短刀,是用黄金打造的刀鞘,刀鞘以及刀柄上镶嵌着宝石。
他来不及多想,立刻伸手去拽,竟然被他一把将短刀拽了过来。
元时璟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应该说是完全没想到萧世清会有拼命的念头。
萧世清粗糙的手法对元时璟来说就像是突然被小孩子撞了一下,却没想到那小孩竟敢从他身上顺走东西。
元时璟嗤笑地看着拔出短刀的萧世清用颤抖的双手握住短刀指向他。
“你这是在跟我闹着玩吗?”
“我、我……”萧世清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对手,要想刺中对方比登天还难。
思索片刻,他忽地调转刀刃,将短刀对准了自己的喉咙,毫不犹豫地用力刺下。
元时璟见状脸色骤变,想也不想就迅速抓住刀刃,刀锋割开皮肉,掌心传来锐利的疼痛,鲜血立刻涌出。
即便如此,刀尖仍有一小部分刺进了萧世清纤细的脖颈。
元时璟咬牙发力,强行握住刀身,用力将刀从萧世清手中夺下,同时抬腿轻轻一踢,将萧世清踢倒在地。
元时璟看着自己的右手,伤口深可见骨,血流不止,几个最为忠诚的亲兵早已围了上来,为他处理受伤的手。
另有两人一左一右制住倒在地上的萧世清,拽着他的头发让他抬起脸来。
他的脖子同样受了伤,好在没有伤到要害,血流的不多,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与脖子上的血水混在一起,像在哭泣自己失去了一个解脱的机会。
“你并没有死的权利。”元时璟冷声地说。
他随即下令,将萧世清双手吊起,绑在广场的柱子上,并将其余的宫女全部当场杀死。
萧世清近乎绝望地替宫女求情,元时璟充耳不闻,只留下一小队士兵看守,命其余士兵掘地三尺,找出传国玉玺。
传下命令后,他则带领亲兵队长乌木真一起,以胜者的姿态步入皇宫正殿。
本该是宽敞庄严的大殿,此刻阴冷寂寥,死气沉沉,大殿之上仍然留有仓促逃跑的痕迹。
翻倒的烛台和撒了一地的香灰破坏了本该属于这里的肃穆气氛,踩上了香灰而印在地上的凌乱脚印更是让人唏嘘。
元时璟缓缓步入紫阳殿,站在了皇座之下。
“乌木真,你还记得两年前,你陪我在此为新帝朝贺的情形吗”
年长元时璟四岁的乌木真恭敬地回答:“属下记得。”
“那时我便想有这一日,如今终于实现了……”
元时璟感慨着,目光紧紧落在明漆满黄色的龙椅上。
他并不否认,那高贵的颜色真的有摄人心魄的魔力。
“主人,您打算如何处置这蕲国的皇帝?”
乌木真的询问让元时璟回过神来,他盯着龙椅。
脑中回想起两年前登基朝贺的时候,坐在龙椅上的萧世清面庞虽然稚嫩,神色却十分坚定,容光焕发,面色如玉。
元时璟不自觉的说了句:“那时他明明比现今胖些……”
“主人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先让他在广场上曝晒两日,挫一挫锐气再说吧。”
乌木真愣了一下,问道:“那、是否需要供应饮食?”
“姑且不必,除非他愿意写称臣的诏书、交出玉玺。”
乌木真仍有几分犹豫,感觉这个决定并不符合元时璟一贯的性情。
但眼光一转看到他缠满绷带的右手,随后便不再多问。
之后的三天,萧世清就这么被吊着双手,绑在皇宫正殿前无遮无拦的广场上。
没有饮水也没有食物,十月已至冬季,白天稍好一些,太阳并不灼热。
但到了晚上,单薄的衣衫无法抵挡夜露和寒气,他甚至无法将身体蜷缩起来保留一点体温,加上腹中饥饿,第一天萧世清就几乎熬不住。
然而更糟糕的还在后面,乌木真安排了一支十人小队专门看管他,但实际上并不需要怎么看管。
皇城早就已经完全被占领,皇宫中的抵抗更是被彻底肃清。
因为元时璟住在了皇宫里,这里自然变成了北狄的军营,重兵屯驻,根本不需要对广场上的俘虏进行额外看管。
看管萧世清的小队闲来无事,便开始消遣他。
起初只是有意无意地踢打他,逐渐发展为猛力踢踹、殴打,力度也不像开始那样只是试探。
甚至萧世清能感觉到,落在身上的拳脚是那么地用力,明显带着愤恨的情绪。
有个别人甚至故意往他身上吐口水,更甚者还朝他身上撒尿嘲笑。
萧世清心想,或许是因为自己伤了他们的将军吧,虽然听不懂他们谩骂的语言。
但从他们的表情能看出,他们相当憎恨自己。
士兵的暴行并未得到制止,反而变本加厉,起初他还能忍勉强支撑,反正被吊起的双臂早就疼得没有了知觉,像是坏死一般。
但逐渐加剧的暴行让萧世清呕吐了几次,原本就严重脱水的身体愈发摇摇欲坠。
他开始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或许就这样死去也不错,尽管死法很窝囊,倘若自己有先祖那样戎马征战的才能,萧世清宁可死在与异族军队拼杀的战场上。
而不是这般窝囊地在自己的皇宫中被折磨致死。
到了第三天晚上,饥渴和折磨已经使他神志不清,意识飘散,连近在咫尺的士兵脸上恶意的笑容看起来都模模糊糊的。
原本就听不懂的北狄话更是成了毫无意义的音节,就连落在身上的拳头,似乎也没有再引起更多的疼痛。
就这样去吧,脑海中残存的一点意识在安慰他。
死后虽然无颜面对先祖,至少可以当面质问一句——事到如今,错在何人?
萧世清几乎丧失功能的耳朵忽然听到一声稍许有些不同的声音,像是什么人在呵斥。
片刻之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忽然失去了支撑,本能地倒下,却并未落在冰冷坚硬的青砖上。
朕的谥号,不知后人会如何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