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乱世飘零
正当众人慌乱之中不知做何的时候,刘杞煜进来了,他其实是很温柔的一个人,但在众狼环伺的环境下,他硬生生改了脾性,他给人一种不善言辞的错觉。
“大家跟着我出去,排着队”。
众人已经被外面的嘈乱声激起了吵闹之心,总想着浑水摸鱼了,殊不知更大的危险还在等着他们。
“吃饭的时候怪积极,咋这时候不吱声了,一群酒囊饭袋之徒”。
旁边的小兵看到这群壮丁对刘杞煜的话未做回应,不免心生怨言,忍不住回怼起来。
这样的时节,南方的雨季推移到北方,淅沥淅沥的小雨一直下个不停。
他们这个地方处于古时楚国的东边,故有“东楚”之称,由于离齐国比较近,又免不得存有一些儒墨之气。刘杞煜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外表看着有一丝儒雅之气,但做事的时候又带有一些楚国子弟的蛮横之气。
只见他把关押壮丁的门一踹,撂出一句狠话。
“不想等死的,跟着我出来,按照之前的编号,一、三、五在我左手边排队,二、四、六在我右手边,依次顺延下去”。
话一说完,大家像是约好了一般,纷纷起身排起队来。
刘大卯也是个苦命人,他原本是南河镇杏花村一名老实巴交的种地小伙,因为清军和义和团交火,烧毁了他们的村子,他无奈加入义和团,成了一名红头军。
由于清政府和洋人的联合反杀,义和团的日子越来越艰难,家回不去了,只能上山落草为寇,为了更好地做一名土匪,他还前往苗疆专门拜师,后来终于自立山头,在杏花村二十里的东山头上,成立了双山寨。
寨子有了,队伍也拉起来了,附近的良民实在活不下去了,也只得做些打家劫舍的营生,这年头,逼得好人造反,连生存都是问题,哪管孔老夫子的仁义道德。
开单做生意的第一单,他们选在龙山崖的老鸹岭,听人说那里是先秦遗民驻扎地,已有千百年的历史了。
由于秦二世实在昏庸无能,为了躲避西楚霸王对秦朝贵族的屠杀,这群荡涤了六国的大秦子民,被逼无奈来到这处蛮荒之地隐居。
由于嬴氏太过于招眼,他们改姓为秦,以国号为姓,一同避世的还有秦王室的联姻芈姓,他们也都统一改为楚姓,这群人世代繁衍,虽与外界来往但从不过多交流,几辈几世的过下来,竟也形成一个自循环的生态圈。
刘大卯年轻气盛,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严,所以在准备开门红的时候,他反复推敲了好久,最终决定在老鸹岭动手。
在那个月黑风高夜,他们从龙山崖后头出发,准备在端午楚姓人氏祭祀的时候,以出乎意料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掳一票,他倒要看看,这块千年老骨头是不是富得流油。
他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老鸹岭楚姓人会在端午这天进行祭祀,那是流传千年的一个传统,来源于楚国大夫在端午这一天投身汨罗江以身殉国。
老鸹岭的女人有在端午挖野菜的习俗,所以在农历五月的时候,柳枝儿刚长齐全了,她们便用柳枝编的篮子去装野菜了。那个时候的玉绾也挖野菜,然后带回家给祖母蒸荠菜窝窝。但她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和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产生纠葛,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吧。
桑儿从小喜欢跟着母亲挖野菜,她学名楚桑儿,家里单就这一个女儿,所以养得刁蛮了些,就在她走到龙山崖边上的时候,却发现了不一样的一幕:悬崖边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两条绳子,她没有多想,只是好奇地拽了拽这根绳。
谁知就是这简单地一拽,惹出祸端来了。
原来,刘大卯先派了四个山民攀到崖顶,然后从上面丢下绳子来,等到端午的时候一举进攻,他们还约定以拽绳为信号。
可怜崖下等待的众人,看到崖上垂落的绳子晃动了好几下,他们也摇绳为号,算是回应了上方的人。
楚桑儿只是晃了几下绳子,没有想到竟给下面的人传递了错误的讯号。
先前上去的四个人已经潜伏在了老鸹岭中,可怜崖下的众匪在没有先头部队接应的情况下就徒手爬了上来。
就在众人骂骂咧咧嫌顶上的人没有接应他们的时候,看到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他们爬上来的时候,已是累得气喘吁吁,回望下自己的攀登轨迹,不觉想起那句话:回望深渊,深渊也将回视。一个彪形大汉竟嘿嘿地笑起来,也不顾同行的人骂他是神经病。
猛地抬头,发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在看着他们。
双侧扎着儿童的发髻,额头上却梳了一个桃形的刘海,活脱脱一个年画娃娃,这个年画娃娃眨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问他们:伯伯们在干啥。
虽已经是十二岁了,但还是带着儿童的天真,倒真也把这个壮汉萌到了。
想到自己在家的孩儿,也应该如这一般大了吧,可是自己闲散多年,竟被这世道逼得不能回家,骨肉至亲分隔两地,想着想着,便伸手想要去抱抱她。
“二爷,你想啥呢”,一旁的刘二实在看不下去了,彪形大汉姓巩,名汉林,本是清政府的一名衙役,因为义和团老乡造反,被上司排挤,想要回乡,可是那早已成为义和团的大本营,无奈之下只得上山寻一处营生。
草草地在杏山村附近山头搭建了几处茅屋,以山洞为依托,算是双山寨的前身了。后来他遇到刘大卯上山,选贤举能,成为双山寨二当家的,这次就是他带队奇袭老鸹岭。
刘二一行人只顾往崖上窜,好不容易爬上来了,哪有停脚的道理,他看到自己的老东家巩汉林注目凝视,风一吹眼泪就要流下来的样子,忍不住出口提醒:二爷,该走了。
楚桑儿只在老鸹岭唯一与外界联系的小道上见过村子外的人。
这些年下来,由于世世代代的繁衍,老鸹岭上的居民已经达到了两千多人,甚至形成了分工明确、等级森严的小社会。
楚桑儿的妈妈是村子里的裁缝,从她姥姥上一辈的上一辈开始,她们就是裁缝了,如果没有意外,她也会成为这个裁缝世家的第十九代传人。
巩汉林这才想起,他们这些人被发现了,来不及说别的,便匆匆起身想找隐蔽处躲藏起来。
楚桑儿就惊愕地看着下面这群人上来,并旁若无人的躲了起来,这个画面在旁观者看来足以捧腹大笑。
“母亲,他们这是做什么”。
桑儿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问道。
无忧无虑的孩子总是长大得很慢,纵使很多年后回想起来,玉绾和桑儿还会为此争辩。
玉绾活得小心翼翼,即使一根针她也要捡回去给祖母,有着好吃的、罕见的,也总是会留给家里的老人吃。对于发现的新鲜事儿,幼年的她也会邀宠般讲给身边的人听。楚桑儿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只顾自己的开心,倒不是自私,而是快乐家庭长大的孩子,更善于寻找快乐罢了。
“啊!!!”一个大男人的声音直刺耳膜传来,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些许瘆人。
“喊啥,怎么了?”刘大卯不在,二爷巩汉林就成了这支队伍的领头羊。
他平日最不喜欢下属小兄弟们腻腻歪歪,跟个大姑娘似的,是个八竿子打不出屁的主。
“二爷,我的脚”。
众人低头往下看,原来是刘二的脚不知被什么东西夹住了,穿得黑布敞口鞋顿时湿漉漉的,像是蘸了红色墨水的毛笔。
原来,这是老一辈的人常使用的竹夹子,可现在早已不用了,为何这里还有这个玩意儿。别看巩汉林是个大老粗,但也粗中有细,最起码他知道,这个竹夹子不是现代的玩意儿。
用碗口大的竹子削尖儿,再用手搓的麻绳穿起来,老手艺人儿再用一点点玄铁制作的弹簧,就成了让经过此处的动物无处遁形的法宝利器。
“古有关二爷刮骨疗伤,这点痛算什么,咬住牙,一会就过去了!”
巩汉林不喜欢男人太矫情。
好不容易帮他把夹子拿下来,这外翻的肉可怎么办。
只见他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粉红色手绢,像是对待含苞欲放的花朵一般,他虔诚地打开,一旁的小弟就差夺过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个啥玩意了,疼得嗷嗷叫的刘二,这时也停下了哭爹喊娘的哭喊声。
让人不解地是,巩汉林巩二爷从手绢里拿出一缕头发,这一看就是女人的头发,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根,然后来到看呆了的刘二身边。
说一时那时快,他双手各拿着头发丝的一边,对着刘二那块外翻的烂肉,一绞一拧,耳边传来刘二一声惨叫,再没了声音。
此时一直不说话的宁财神把早已嚼烂的草药敷到刘二的伤口处,二人再对视一笑,简直配合得不要太默契。
原来,头发丝虽柔弱,但也是至软至硬之物,用它割断那块报废的烂肉,是最好的处理方法,可怜了巩汉林发妻的头发丝,又少了一根。
这手帕可真是个宝贝啊。
这群人无视桑儿的呆愕,只顾跑到就近的灌木丛林,谁知又发生了刘二这一幕,想是已经被人给发现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直接干一票就回双山寨,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刘大卯应该也是理解的。
就在众人商量好分两队进村的时候,那个崖上的小女孩出来了。
“你们可是远方的来客?”
这年头,清政府虽然还有个空架子,但民间早已没了那些繁文缛节,这小女子咋还古时装扮呢。
他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桩桩一幕幕,早已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我带你们去见族长”。
小女子的身后还有几位笑意盈盈的妇人。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们的族长在等着你们咧”。
这几句话可把巩汉林一伙吓了个半死,这比拿着刀枪棍棒追他们还吓人呢,怪不得这些年龙山崖老鸹岭一直是个传奇的存在,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家看在了眼里,可叹自己这群人的无知和悲哀啊。
可见思维太活跃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老辈人都讲求安稳,不要多想是真理。
楚桑儿真不知道这些人是干啥的,她只是模仿自己的堂哥与外界骆驼队的对话。
原来,老鸹岭和外界商队保持着唯一的单线联系,他们虽然不对外沟通但免不了知晓世上的天下事,还有些舶来品啥的也不能全靠村里人自己制作。
楚桑儿向往外界的生活,就像大海里的美人鱼想要上岸一样,对于村子以外的人,她充满着好奇,领巩汉林他们去见族长,也是她自己的想法,族长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她的堂哥每次都会带骆驼队的人见族长。
一旁林子里刘大卯的先头部队见状那还了得,这是干啥,自己没有发送信号咋底下那群人就上来了呢,上来就罢了,咋还被一个垂髫小姑娘连同几个妇人给俘虏了呢。
这地方真是怪啊,他们顾不得其他,得抓紧下去报信。
这边刘大卯从送饭的人嘴里得知,巩汉林一伙已经登崖了,还在好奇为啥没有告诉他的时候,崖上突然下来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