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附身
彼时的馥子还不明白，曹植为何要向自己道歉。
三日后，是七月初七。
是夜，天空一颗星星也没有，是极致的黑，极致的闷，颇有些暴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曹植从天牢回到府里已有几日的光景，看着曹植的面容逐渐恢复往日的红光，馥子心生欢喜。
倚在桃源别苑的窗台处，远远地望见曹植的书房已经亮上了灯，馥子端上已经熬好的清粥，准备给曹植送去。
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小厮，一个婢女，周围也静得可怕，馥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加快脚步，心底盘算着，难道是赵王又改变了主意，抓了曹植？
猛地推开书房的门，东南西北四个角落里发出连续不断地铃铛声音，身后的门也忽的关闭了。
突然，书房的窗户和门上，齐刷刷的被贴上了黄符，耳边传来了道士们诵经的声音。
馥子心神受到剧烈的震荡，嘴角渗出了鲜血，诵经声，声声不断，越来越急促，馥子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捂住胸口，馥子艰难地爬起来，书房里空无一人，曹植没有在这里。
“郎君，郎君……”
黄符随着道士们的诵经声越变越大，书房的周围起了疾风，黄符上面的字画如同红色的灵蛇一般，从符纸上脱落出来，窜进书房之中，将馥子捆了起来。
“放开我，我要去找郎君！”
馥子的挣扎让绳子越缩越紧，雪白的衣衫上竟然被勒出了血痕。
“放开我！”
馥子拼尽所有的力气，将书房的门撞开了一个两指宽的缝隙，一望，眼前出现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
曹植。
“郎君，你去哪里了？”
曹植冷峻如霜，一双浓眉微微蹙着，眼神里是坚不可摧的决绝意志。
这样的眼神，馥子见过无数次，那是曹植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之时，是曹植在斩落敌军将领的首级之时，才会露出的眼神。
“狐妖，你束手就擒吧。”
曹植将一个绣着梅花的蓝色锦囊，交给旁边的军士，道士们将这锦囊中的头发放进炉鼎之中，用真火煅烧之。
馥子的全身也如同被烈火灼伤一般，她蜷缩在一起，不断地发出绝望的悲鸣。
书房外，开始有雨滴坠落，让七月的仲夏之夜染上了些许的凉，比夜更凉的是馥子的心。
那句“你若不离，我定不相负。”，此刻如蚀骨吸髓一般，将馥子鞭笞得体无完肤。
“郎君……”
曹植别开眼，朗声对道士们，下令，“擒狐妖者，赏黄金百两。”
道士们的诵经声，越来越大，大到已经湮灭了雨声，馥子趴在地板上，巴巴的望着曹植，她不愿意相信，曹植竟然会如此对她。
“郎君！”
“大胆狐妖，莫再装腔作势，我与你人妖有别，你残害无辜，让我家宅不安，你构陷忠良，搅动赵齐两国战乱，今天留不得你。”
曹植生生地打断馥子的话，玉冠玄衣，神色冷峻，仿佛眼前这个躺在地上的女人是他的死敌，是他的仇人一般，从前万般的缠绵，此刻就有千般的绝情。
曹植背过身去，不再继续看，他的脚步似有千斤。
姜南从腰间拿出生死簿，递给在一旁看得义愤填膺的舒遇卿，“用你的指尖血在生死簿上，划上一个数字8的符号。”
舒遇卿不明就里，却还是依着姜南的吩咐照做了。
“准备好。她要来了。”
“谁？谁要来了？”
舒遇卿的话音刚落，幻境的东南方向突然闪现两处绯红色的亮光，亮光移动的速度极快，在虚空中划出了两道绯红色的光索。
当光索距离幻境中央的馥子只有三寸之处时，姜南瞅准时间，将涂有舒遇卿指尖血的妖道生死簿抛向空中，随后默念口诀，驱动生死簿张开一道蓝色的结界，将光索困在半路上。
“走。”
姜南拉着舒遇卿，提气一跃，竟然飞了起来。
身轻如燕的感觉让舒遇卿一度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
差点吐出来的时候，他们来到了光索的面前。
结界里困住的是狐妖馥子的真身。
姜南对着结界轻轻一挥衣袖，周围的浓雾渐渐散了开去，一头白色的八尾妖狐赫然出现在结界之中。
“馥子，你还在负隅顽抗。”
狐妖扯开嘴角，露出锋利的獠牙，“若不是被困在九曲黄泉太久，就凭你也想抓住我？痴人说梦。”
姜南没有接话，双手一摊，凭空出现了一本幻影的生死簿。
“九尾妖狐，生于青丘，长于天宫，历远寻神仙之等，然贪红尘又负杀无辜甚众。开仙籍谪为妖，永世无复为仙。”
这是生死簿上，对狐妖的判词。
看着此刻现出原型的狐妖，想到幻境里出现的馥子，舒遇卿有些忿忿不平，直到此时此刻，他都并不认为馥子是一个邪恶的妖精。
他看到的是馥子一次一次帮助曹植，一次一次拯救曹植，包括他的妻子，孩子。甚至不惜剜掉了自己的心脏。
虽然馥子是妖精，剜掉心脏也能活下去，可是如果不是馥子用情极深，断然也不会舍弃自己的心脏。现代社会里面，捐肾捐肝救命的，除了自己的父母救孩子，还没见过几桩这样的事情。
“馥子，现在唤你入册，你可愿意？！”
悬空的生死簿应声喷涌出蓝色的光芒，光芒如瀑布一般，泄了满地。
舒遇卿的右手处，那朵莲花印记也随之散发出蓝色的幽光，那幽光一闪一闪，像极了人的心跳。
“馥子。”
舒遇卿越过姜南的肩头，直直走到了馥子的跟前，舒遇卿蹲下身，抬手轻柔的抚摸着馥子雪白的长毛。
还在咧嘴呼啸的馥子突然停止的动作，有些迟疑的唤了一声，“曹植？”
舒遇卿望着馥子，有眷念有不舍还有坚定。
一眼万年，原来就是这般模样。
站在一旁的姜南，心下了然，见过舒遇卿被附身的模样，她也不觉得惊诧。
此刻的舒遇卿，已经变成了曹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