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人间苦痛，爱很挣扎
老板让申总整顿西南区的销售，这等于说申总在销售部门的势力范围内撕开了一道口子。
李兰珠来男神公司一个多月了，她有个重要发现：但凡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斗争，不管这家企业是民营还是国营。男神公司的人事斗争其实很激烈，几个老总都是跟老板的创业元老，而且还有大学同学的情谊在里面，只有申总是后来者，从一开始负责的边边角角，到现在开始切下了最核心的销售一角，申总的权力越来越大，但现在面临的问题是，蛋糕是切下来了，能否吃下去，就要看他们的本事了。
张欢在私底下就吐槽说，老板就跟《甄嬛传》中的皇帝一样，乐于看到妃嫔们宫斗，他掌握局势。如果几个副总之间彼此不斗，铁板一块，反而是老板最担心的。
李兰珠后来一琢磨，发现张欢看得挺明白的。
只是作为底下人来说，看得再明白有什么用呢？无非是棋子的命，棋手们让棋子怎么走，棋子就得怎么走。
李兰珠再不舍得离开小神，她也明白重庆之行对申总的意义，作为棋子的她不得不冲锋陷阵。
不过，她也实在是佩服申总这样的强大御姐，人家以前也是住姚寨的，城中村走出来，成为高管，现在住着高端住宅，开着豪车，每天烈焰红唇，风风火火，连走路都那么衣袂带风，做事爽利，不喜欢拖泥带水，跟着这样的上司做事，能学到很多。
申总是第一个给李兰珠饭碗的人，也是李兰珠内心非常钦佩的女人。她甚至觉得，影视剧中的女强人形象不少，但都没有申总的魅力大，毕竟这是眼前真实的人物，看得见摸得着——哦，能摸得着但李兰珠可不敢摸。
她打电话给神去病。
电话响了，却没有人接。
也许他在忙。
此刻，神去病在医院。
他并没有生病。
他是给医院的住院病人送外卖。
进入了肿瘤病房后，他就被一层楼的景象震惊了。
如果说有什么人间苦难的话，至少肿瘤病房就是。
各种各样的病人，一路走来，因为化疗而瘦得不像人形的病人，犹如大白天踟蹰而行的孤鬼。
瘦，脱相，疼痛……
头发稀疏，或者干脆就秃了头……
有白发苍苍的老妪，也有正青春的女孩；
有衣着高档华贵气质不凡的老叟，退休前应该颇有些权力，病房里堆满花篮，一直堆到病房门口，看望着络绎不绝，可是老叟两眼无神，他知道自己生命无多，所以吃什么都没有什么味道，神去病给他送了七八次外卖了，短短两个小时内，“换来换去，没有一个能吃的……”
老叟发脾气。
家人一脸无奈，只好再换。
神去病关闭了订单接送，坐在病房走廊中间的休息椅上，他看到有三个孩子，一个十三四岁了，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另外两个都是十岁以下，一男一女，他们的父母都是一脸憔悴的样子。在这里，花钱如流水，钱根本不是钱。但花了钱还要看着亲人的生命逝去，这才是最大的无奈。
一对中年夫妻激烈地争吵，他们虽然有意识地避开女儿，但情绪激动的他们仍然在出病房门的那一刻声音再也压抑不住：
“你把房子卖了，我们以后住哪儿啊？”
“那怎么办？医院里催缴费啊。我们的存款全部花完了，没办法了……”
“什么时候是个头！我受不了！”妇女哭泣道，丈夫把她拉到一边，“就是哭，也不要让孩子看见。”
“我们看不起了，要不放弃吧……”
“放弃？！咱们的孩子你说放弃？”
两人在洗手间那里哭泣着说着，路过的人见怪不怪，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大家甚至都不愿意把目光投过去看一眼。
旁边坐下来一个女人，她也是病人，四十八九岁的样子，她患有乳腺癌，听起来似乎跟肝癌肺癌比起来不算太厉害，但她的癌症已是晚期了。
目前她在化疗，但她却没有穿病号服，而是穿着职业套装，拿着个小镜子，在描眉涂口红。
边涂边对神去病说：“他们家姑娘得了白血病，这两口子男的搞室内设计的，女的是一个大企业的财务，孩子没病之前，这家人妥妥的中产，你看现在，从中产到赤贫，仅仅需要一场病。”
神去病看着她说：“你刚才是不是化疗了？”
“是啊。”
“怎么换上这身衣服了？”
“要上班啊！”
“上班？！”神去病吃惊了。
女人笑了：“不上班怎么办？要生活啊，嗤！”
说到底，她的神思有些游移：“刚刚化疗完就跑去上班的，恐怕也不只是我吧……”
“还是要多休息，你这情况，应该……”
“我这情况应该就别上什么班了，我懂！但我不上班，医保怎么办？我没有医保，更看不起病。”女人苦笑着说，“道理谁都懂！那对夫妻俩难道不知道房子卖了恐怕也换不回来孩子的命么？都懂的，但心里的坎儿是过不去的。我啊，如果真走到要卖房才能救命的这一步，我就自杀了，跳楼，卧轨，出去让车撞死……反正死法多得是，我不会让我儿子为难的——我儿子上大学，江大，大二，学习不错呢，学的是计算机，就是要写代码的那种，据说工作比较好找，而且工资挺高……”
女人说起儿子，眼睛里又充满了神采。她不管怎么样，都要上班挣钱供养儿子大学毕业，这是她的心气。
这时，两人看到病房的门开了，小姑娘木呆呆地出来了，走向了电梯口。
神去病站了起来，女人也化好了妆：“小伙子，一起下去吧。”
站在电梯间，三个人一起站着等电梯。
女人看到小女孩提了个水杯，好心提醒：“姑娘，走楼梯，下一楼就能接开水了。你要不想下去，上一楼也行。”
“呃。”小姑娘答道。爸爸妈妈站在洗手间门口，洗手间紧挨着开水间，看样子她知道爸妈在吵架，所以她要到其他楼层接水。
这时，电梯来了。
“来，小伙子，电梯到了。”妇女站在电梯里招呼。
神去病摇摇头，示意让她下去。
上行的电梯也到了，小姑娘进了电梯间。
神去病跟进去。
小姑娘瞄了神去病一眼：“这是上去的！”
“我知道！”
“你要去几楼？”
“顶楼！”
小姑娘吃惊地看着他，神去病自己伸手摁了按键。
“你知不知道，肿瘤医院的病房，都是经过特殊的设计的，每个窗户都用钢条焊了防护网，楼上的天台上也装了防护网——天台上的那个门是锁着的，你上不去。”神去病说道。
被陌生人猜中了心思，小姑娘大吃一惊。
“你怎么会？”
“我未卜先知。”
“扯！”
顶楼到了。
从电梯里出来，再到楼梯间，爬楼上天台，通往天台的门上果然有一把大锁锁着。
“我没说错吧。”
小姑娘撇嘴：“你一个外卖小哥，早早地爬上来看过有什么稀奇？再说，谁说我想跳楼，我跳楼的话还会拎着水杯么？我就是想出来看看风景散散心而已——回去了。”
小姑娘转身要走时，神去病叫住了她：“如果你只是想看看风景，可以啊。”
小姑娘转头看着他，神去病手在生锈的大铁索上扭了一下，那大铁锁竟然一下子扭弯了，而神去病脸上却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小姑娘惊愕地看着他：“外卖小哥，这么神奇么？！”
她上了天台。
天台之上，缠绕着防护网。
小姑娘看了看，冷哼一声说：“我爬上电梯房，跳下去，一样死。”
神去病说：“是啊，无论怎么防护，都不会挡住一个真正想死的人的。”
“所以你现在后悔了吧？哈哈哈。不过没关系，你走你的，我死了，不会变成厉鬼去找你的，因为这是我心甘情愿的，跟你无关。”
这时，手机响了。李兰珠的电话，神去病看了一眼，但他没有接。
因为小姑娘走到了防护网旁边，而她所处的位置那里，防护网已经损坏了，小姑娘站在了天台的边缘，千钧一发。
“你……”
“打住——不要跟我说那些生命可贵的废话！这些话我听腻了。”
“如果你的病能治好，你还会死么？”
“废话！”
“能实现的话就不是废话。我未卜先知，而且，我有超凡的能力。反正你都想死了，试一试又爬什么呢？”
小姑娘看着他，想想刚才他的那些神奇表现，将信将疑：“我是白血病哎……”
“在我的时代，白血病就像今天的感冒发烧一样普通……”神去病淡淡地说道。这一点他没有撒谎。
“你怎么治我的病？”
“医生给你开的药，你照常吃；我给你配比的药，你不要问药从哪里来，成分是什么，你只管吃就行了，还是那句话，你连死都不怕，试一试，万一奇迹发生呢？”
小姑娘眼睛里顿时盈满了泪水。
就在这时，神去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旋风一半到了她身边，然后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将她放到了天台中央。
神奇的速度，神奇的力量，神奇的手法。
她有些相信眼前这个高大俊朗得不像现实中的大哥哥了，阳光照在神去病的身上，让他仿佛多了一层光辉。
他和小姑娘约定了，他会用送外卖的机会给她送药。
“但你以后不准再动轻生的念头了。”
“嗯！”
两人下去了，电梯在她病房那一层停下，小姑娘出去，神去病朝她挥挥手。
“我叫方婷。你呢？”
“我姓神，叫……”
“大神哥哥！”方婷叫道，电梯门关上了。
从医院出来时，忽然有人叫。
“哎，小伙子！”
他转身一看，是那个女人。
“嗯？！你要叫外卖还是？”
“小伙子，你们上了顶楼，是不？我也上去了。”妇女说道，“你不跟我一起下去，我当时就起疑了，我心里想着外貌亮堂堂的一个小伙子，是不是要对那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起了坏心啊……我出了电梯后，看着有个电梯一直到了顶楼，我就又进去，也到了顶楼……小伙子，你是不是有特异功能？你救救姐姐吧，姐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神去病摇摇头：“没有！”
他要走时，妇女吼道：“你能救她，为什么不能救我？！我都看见了，你有特异功能！你‘嗖’一下过去，‘嗖’一下就把人带了回来，这不是特异功能是啥？你要是不救，我……我……我就曝光你……让大家都知道你有特异功能，你想隐藏？没门！”
其实，神去病之前对这个大姐充满了同情。
然而，善恶一闪间。
他即便能救，恐怕也不能出手救了。
“是的，我有特异功能，你看……”
嗖！
神去病已经没了影子。
妇女惊呆在原地。
她非常后悔，惊扰了这个神秘小哥，这下他恐怕不会来了……
神去病继续在江城的大街小巷中穿行。
时而接单，时而关闭接单，发一会儿呆。
从人间苦难的肿瘤病房再到活色生香的菜市场；从暮气沉沉死亡气息笼罩的养老院到热闹喧嚣生机勃勃的大学校园……
他想起李兰珠跟自己聊天时说过的一些话。
“生活很苦，但活着向前就不苦。”
“没有吃过生活的苦，怎么能倍感得到些许成就的甜？就像我，薪资六千块，就已经让我喜出望外了，老板额外发的五千块钱奖金，简直让我感觉生活无限美好了，但一万块钱的工资在申总眼里却可能只是一个包包的钱，在富二代那里根本引不起什么兴趣。富二代能有多幸福？他们的幸福阙值太高了，很少吃过生活的苦，相比之下，我能感受到的生活的甜，比他们更容易获得。”
想到此，神去病笑了。
人间苦难有，而且很多；人间幸福有，也很多。
生活的本来面目就是这样啊。
晚上回到姚寨，李兰珠正在收拾出差的衣服。
她连个像样的旅行箱都没有，把衣服收拾在了一个袋子里面。
见到他，李兰珠快乐得像个兔子，一蹦一跳地扑了上来，神去病抱住了她，他感受到的是她温热的身体，带着生命力，带着生活力，带着美好力的身体。
“怎么办？申总要带着我去重庆。至少一个月。中间不能返回。”
“你如果不想去，可以不去。”
“那怎么能行？人在职场，身不由己。现在已经不是在学校的时候了，不想上哪个老师的课就可以请病假不去。”
“大不了，不做了呗。”
“嗤。说的轻巧。这是一份工作，不是网络游戏，可以随时 game over”
“呃”神去病说，“可以去宋老师的咨询室去做心理医生啊。”
“这个是两码事儿。我其实也不是不想去重庆，我还没去过重庆，网红城市，很想去呢。就是……”
“你想让我也去呀？”神去病点破了她的小心思。
“是呀。”李兰珠建议说，“反正外卖小哥工作自由，到重庆也可以做呀。其实做不做外卖小哥都没关系，你太辛苦了，可以去重庆玩一个月。钱是挣不完的。”
“没问题——就是我找的房子，有眉目了，没有找中介，直接联系的房东，房东这时候在外地出差，三天后回来。你什么时候去重庆？”
“申总给了我两天的准备时间。”
“我办完事情，再去找你。”
“等回来再租房子啊，要不然谈好了，我们俩都不在，房子空着，多浪费。”
神去病想了想，还是把方婷的事情跟李兰珠说了。
李兰珠吃惊，原来他没接电话的时候，是在救人啊。
“怎么救？”
“要花些力气……”
“像梅期那样……”
“差不多吧。”
“那岂不是要损害你的身体……”
“不要紧。其实，按照规则来说，我不应该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命轨迹，可这个小姑娘，我却莫名其妙的想救她。”
“嘻嘻，那一定是个很好看的小姑娘吧……”
“嗯！”
“嗯？”
“她长得有点儿像你！”
李兰珠抬起头看着他，神去病说：“她真的像你哎，看见她，就好像看见你那个时候的样子似的，就莫名的不想让她死……”
李兰珠知道他说的是真话，那个叫方婷的小姑娘肯定在哪个地方很像自己，所以神去病才不惜耗费自己的气力救她。
她内心里翻起无限的柔情。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也是传承了几千年的精神，神去病倒好，像李兰珠的小姑娘都能勾起他的无限同情心，算不算是这种精神的延申呢……
“哈哈哈，肿瘤医院的要都像我，那你可有的忙了……”
神去病正准备考虑这个问题时，李兰珠踮起脚跟，吻住了他！
时间，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