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外卖小哥的执念
李兰珠不是个善于撒谎的人。
甚至说她在撒谎技能上一直处于幼儿园水平。
宋凌烟貌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让她方寸大乱了。
“是……他是我表弟……宋老师你是说我们俩不像亲戚么……”
“我直言不讳——你们不像表姐表弟这样的关系。”
“啊……怎么不像啊……我们就是啊……”
宋凌烟摇头。
“人的肢体语言是不会骗人的。都说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其实不光是眼睛呢，从我们心理学上来说，人的肢体行动，其实都是心理活动的无意识映射。你们出电梯时，小神走在前面，下意识地胳膊拦在你的腰前面，这是保护行为，当然，表弟做这个也是没问题的，但你的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冲了一下，你的胸撞到了他的胳膊，这时你不是怪自己太快，而是面色绯红地看了他一眼，在他身后的手指还在他的腰带上敲了两下，这是情侣之间互动的表现；”
“第二：进门之前换拖鞋，你蹲下来换鞋，顺便给他拿了一双，这个行为本身也没什么问题，但关键是，这时你的胸口毫无遮拦，居高临下会看得一清二楚的，作为女生肯定会很注意这种落差造成的危险，而且当有男生看到自己走光时，其实第六感会敏锐地告诉自己的，女生就会下意识地拉拉衣服，防止走光，可是你没有做，根本就没有在意。当然，这个过程非常短暂，一般人很难注意到。”
“第三。进屋之后，都是由你在跟我讲话，小神在一旁是沉默的，他的工作由你来谈，这其实也很正常，男生嘛，腼腆点，不爱说话，都是正常的。但他并不是木讷的，因为那种类型的男生，到了我的房子里面，一般会低着头，看屋里的陈设时也会时不时偷瞄一下，他很坦然地看，所以他并不是这种类型的男生，但他把自己的工作全部交给你，这不是一般都信任关系，而是完全放手的信任。尤其是我们俩说话时，他会常常看你一眼，再配合上他的表情——欣赏、爱恋、深情、眷恋……我们俩在咖啡机旁边聊天煮咖啡时，你不时地朝他那边看，不管是担心他无聊还是担心他拘束，反正很牵挂。”
“第四，一般人眼神碰撞就会立即挪开，超过三秒钟就意味着关系不一般，你们俩的眼神碰撞经常超过三秒，这在心理学上称之为‘情感共振契合’；刚才挑衣服时，虽然很多的衣服让你眼花缭乱，但你总想把他叫进来让他给参考意见……种种细节，让我觉得你们不是亲戚关系，而是情侣关系。小神是你的男朋友，是么？”
李兰珠没想到宋凌烟居然观察到这么多。
她说了这么多细节，自己再死鸭子嘴硬不承认那就要让人家认为自己不诚实了。
她承认了，然后又说：“其实三个小时之前我们还吵了一架呢，吵过之后，莫名其妙的就在一起了……”
宋凌烟笑着说：“没关系的，对我来说，大家彼此都认识，知根知底是最好的。小神的一身武艺是从哪儿学来的？”
“我也不太清楚……”李兰珠不知道怎么说，但她脑袋还是聪明的，很快给神去病编了个前史：初中上完后就去当兵，在部队中锻炼了七年，退役后就送外卖……
“那他怎么知道精神类药物的使用？”
“他喜欢看书——我的那些心理学专业的书，他看了一些……”
“哦！他对心理学感兴趣？”
“应该算是吧。反正那些专业书一般人都觉得挺枯燥无味的，但他没事时就看，还喜欢看社会新闻，有个《鸡毛蒜皮》的民生节目，里面有很多的奇葩社会事件，他看电视时经常判断这个人精神有问题，那个人心理畸形了……应该是挺喜欢心理学的。”
“很好啊。喜欢心理学，身手又好，来我们咨询室做安保太好了。今天遇见一个狂躁症，挺吓人的，如果没有小神，这会儿我应该在医院里躺着了，或者在殡仪馆……”
狂躁症病人的事情李兰珠已经听小神说过了，但她还是表示很惊吓。原来工作时面临生命危险的不仅仅有缉毒警察边防军人煤矿工人等，心理医生也有这方面的危险。
两人出去时，小神看到了穿着新衣服的李兰珠，眼睛一亮。
好衣服果然是不一样啊。
宋凌烟对神去病说：“小神，兰珠说你愿意来我们工作室做安保总监，对薪资或者其他的还有什么要求么？”
神去病说：“宋老师，薪资之类的无所谓，只是有一条，我发现心理咨询室的主要营业时间是晚上六点到十二点，只是少数特殊的顾客特约才会选在白天……”
李兰珠惊讶。
宋凌烟点头说：“是的。因为咨询室必须考虑现代都市人的生活压力和生活节奏。白天大家都上班，如果病人需要请假才能来咨询室的话，如何保证隐私呢？而且这一条就劝退不少人了。另外，人往往在晚上更容易打开心扉，攻击力也最弱，所以咨询师们晚上全部到岗，白天是特约的顾客，就像那个狂躁症陈先生就属于此类。你想说什么呢？”
“那我可不可以白天继续送外卖，然后晚上去咨询室上班。当然，如果有陈先生这样的比较危险的客人，让前台提前跟我说，我就值守在咨询室。你如果这样工作室吃亏的话，薪资可以减半。”
“小神……”李兰珠心里那个着急：薪资减半，天啊，那可减掉了7500块钱啊，比她一个月的工资还要高呢。
另外，李兰珠迫切地想让小神来女神的工作室上班，不就是不想他那么辛苦么？这白天送外卖，晚上去做安保，这是在辛苦上加一份辛苦啊。
宋凌烟没有断然拒绝。
她饶有兴趣地问：“难道，你对送外卖有执念么？还是仅仅想通过送外卖多赚点儿钱？如果是后者，薪资我可以考虑再加。其实倒不是什么原因，我是知道兰珠不想让你那么累的……”
“累并快乐着——我很喜欢送外卖，每天可以看到很多新鲜人新鲜事，可以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呼吸，在这里生活着的近一千万人的喜怒哀乐……”神去病说道，“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影响咨询室的工作——外卖本身就是个自由度非常高的职业，只要时间管理得好，完全可以兼顾。”
这个要求，让宋凌烟始料未及，李兰珠也没想到，小神居然对外卖这么感兴趣。而且，小神的话，她并不觉得矫情。
两人离开后，宋凌烟点着一根烟，坐在阳台上，吹着江风，看着长江上来往的轮船上的灯光，听着轮船的汽笛声，琢磨着小神的话。
“感受这座城市的呼吸……”宋凌烟笑了，“一个初中毕业生，说话挺文艺的。不过，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没有什么违和感呢？太奇怪了。”
在回去的路上，李兰珠很心疼小神。她说，如果是因为要换条件好的房子，所以要送外卖赚钱的话，那根本不用。城中村的房子虽然条件一般，但年轻人哪儿有不吃苦的呢？有不少年轻人在城中村还合租呢，就是一个房间睡好几个人；还有一些年轻人拼租，虽然看似住在小区内，但一个七八十平的小二居被房东隔了六七个单间，互相不认识的人群租在一起……
李兰珠数了很多在居住条件上很差的例子，用来证明她并不在意眼前的吃苦——其实跟刚认识小神时的窘迫相比，她现在真的已经是质的飞跃了。那时候自己就像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赤着脚在铺满碎玻璃的街边行走，每走一步，玻璃碴都把脚划得鲜血淋漓，但还要忍着痛朝前一步步地艰难行走。
“不是因为钱。但你的话，让我有了新的认识。”
“什么新的认识？”李兰珠兴奋地说道。
“钱真的很重要。”
“嘁！”李兰珠嘟囔，“这还用你说！”
尽管李兰珠认为小神不应该跟宋凌烟提要求，但她还是对小神的选择表示了支持。
“想送外卖就送！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回到姚寨，已是深夜了。
在走廊上说“晚安！”
然后，李兰珠就要推小神回他的房间休息，并且不准再想工作上的事儿。
“先睡一觉再说，什么事情都不要想，睁开眼睛才能想事情。”
在她转身走的时候，小神身手揽住了她的腰——如她所期。
青春的气息，令人陶醉。
青春的身体，充满朝气。
青春时的爱情，带着熊熊燃烧的热烈。
李兰珠的头埋在小神的胸口，痴痴地笑。
莫名其妙的，就感觉生活很甜蜜的样子。
就是那种吃糠咽菜也觉得生活无限美好的感觉。
而且她一点儿也不操心买房啊稳定工作啊这样的事情，就像她毫不在意别人说她一个重点大学的大学生有一个外卖小哥男朋友。
拥抱了好大一会儿，李兰珠再次推着他进去休息。
“明天起晚一点儿，不准太早叫我啊。”
“早上还要跑步啊。”
“不跑了，歇一天吧，好想好像睡懒觉……”
“那你体重有可能反弹哦……”
“啊——那还是跑吧！”
第二天早上，两人继续晨跑。
这次，他们沿着长江跑。
江城在江边修了专门跑步的绿道，来回一共跑十公里。
李兰珠跑得浑身汗透，但大汗淋漓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跑回去后，两人吃早餐。
姚寨花样繁多的碳水早餐们让李兰珠很踌躇，她很想吃，又怕体重反弹。
神去病鼓励：“吃饭不用这么纠结。你以前说过的，如果连吃饭都要算计的话，那生活就没什么意思了。有进有出，有吐有纳，这才是正道；光出不纳，就是太平洋也会被抽干。”
“是么？那好吧，你说的哦，反弹了找你算账。”
“放心，放心，大不了我给你兜底。”
“怎么兜？”
“我也像梅期那样给你施法啊！到时候你给我网购一套道士服，咱们来个网上直播，然后我们可以卖‘法术减肥’的教程，一套9999元，买了吃不了亏上不了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哈哈哈！”李兰珠乐不可支，“太坏了你！”
还别说，小神现在也开始搞鬼了，并且这鬼主意听起来还真有可执行的路径。如果真按他开玩笑的话搞起来的话，说不定还真能赚钱哎。
只不过，玩笑总归是玩笑，骗人赚钱他们俩都是不会干的。
牛肉汤加油条和油酥烧饼，迅速让李兰珠的胃得到了补偿。
吃完早饭，小神送李兰珠到楼下，然后他继续送外卖。
李兰珠继续开心地上班。
没有为失去一个到宋凌烟工作室工作的重要机会而后悔，或者埋怨。
她学会了用意大利咖啡机做意式咖啡，做好后端到申总桌前，基本上刚做好，申总就能到。
申总看到李兰珠，情不自禁地：“咦？整容了？”
孙泰来看到李兰珠，疑惑：“咦？啥时候去的韩国？”
张欢看到李兰珠，把她拉到一边悄悄地问：“多少钱？！”李兰珠迷惑：“什么多少钱？”“整容一次多少钱？韩国医院整的吧，肯定是，这根本瞧不出来痕迹，多自然啊，韩国在这方面真牛掰……有靠谱的医生给我介绍介绍啊……”
最夸张的是老板。
好几天没见的老板来了，看到李兰珠，问孙泰来：“啥时候又招来个新员工？你这审美是不是被李兰珠给同化了啊，怎么招了个跟李兰珠这么像的……”孙泰来结结巴巴地解释：“老板……她……就是李兰珠啊……”
老板大吃一惊。
老板自己也为肥壮的身材所苦恼，他很热情地问：“小李，你这肥咋减的？”
“跑步啊。每天早上沿江十公里！”
“是么？这么有效么？”
“我就是这么跑出来的。”
“不是减肥药吃的？”
“减肥药不得要钱么？我这么穷，哪里买得起！”
“哦！那倒也是！”
老板让孙泰来去买个跑步机到他办公室，他也要开始跑步了。
整个男神公司的姑娘们都开始在网上下单跑步鞋跑步裤子等用品了。
申总带着李兰珠出差。最近广告播出后，效果很好，销售猛增，但是西南方面一直不温不火，老板一看报表恼火了，把负责西南销售的人骂了个半死，然后让申总去整治西南销售团队。申总带着李兰珠赶赴重庆等地，而且要去一个月。
这让李兰珠有些纠结。
因为要离开小神啊……
她有些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