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活中的悲喜
城中村最令人着迷的是什么？
早餐！
姚寨的早餐，一言以蔽之：碳水爱好者的天堂。
牛肉面、牛杂面、羊肉粉，牛肉粉，牛杂粉，酸汤粉，全都是红汤打底。每家粉面馆都有自己的秘方，他们用牛骨、肥鸡、大骨熬出一锅汤，热辣的红油倒入肉汤，刺啦一声油烟升腾，香气弥漫，牛肉牛杂在红汤中翻滚。米粉分粗粉细粉，形状有圆粉宽粉，老板捞一束在翻滚的汤锅中汆烫数秒后捞出，牛肉浇在粉上，舀上一勺红汤，抓一把青绿的蒜苗，倒上香醋，用勺上一勺炸黄豆，夹上拌好的海带丝，酸辣白萝卜条，一大碗香喷喷的牛肉粉牛杂粉就香辣出炉，端在面前大快朵颐，美好的一天就此开始……
不过不管是牛肉粉还是牛杂粉，对李兰珠来说都是太贵了。她如果吃粉的话，通常要一碗素粉——没有肉，只有粉，但同样好吃。但她给神经病买了牛肉粉，然后神经病开始逐家粉店地吃，非要得出最佳口味的结论。
还有煎得焦黄的汽水包，李兰珠很喜欢出租房斜对面的粉条馅，萝卜馅，梅菜扣肉馅，韭菜鸡蛋馅……一块钱一个，李兰珠通常是每样来一个，四个汽水包，能让肚腹得到极大满足。
除此之外，还有苕面窝，煎包、糯米鸡、欢喜坨、油香，烧梅、糯米包油条、汤包，糊米酒、蛋酒、牛肉胡辣汤、水煎包、豆浆、肉夹馍、甑糕、炒凉粉、牛打滚、油酥饼、锅盔、馕……
这些姚寨里统统都有。
早上起来，李兰珠往往发现神经病早已不见了踪影——她也见怪不怪了，收拾了一会儿，神经病满头大汗地回来了。他像往常一样跑步去了——李兰珠问他跑了多远，他说只跑了10公里。
呃……
“我以后也跟你一起跑步吧……减肥！”
“行啊！”
然后，李兰珠就和他一起下楼，吃早餐。
吃完早餐，两人各忙各的。
李兰珠跟着申总做事，基本上申总提想法，她跑腿去落实。或者申总提概念，她把概念完善成想法，然后再汇报给老板。新策划案的具体实施，申总总负责。她要对接广告制作公司和广告商，开启了酒桌模式。李兰珠确实感到了驾照的必要性，虽然代驾无处不在，但是她开车送申总回去和代驾开回去还是有区别的，毕竟，申总把她当做了自己人。
所以，她开始辛苦地练车。
以她粗笨的手脚，被教练骂是自然的。
“看标记！看标记！”
“方向盘打死！打死！”
“你别踩油门！挂挡！挂挡！”
李兰珠被整得挺狼狈。如果是以前，她会很羞愧，无地自容。
现在，好像她脸皮厚了。
骂就骂呗，反正也少不了一根毛。
李兰珠被骂之后，去驾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大瓶可乐。不贵，总共才8块钱，冰凉的可乐递到教练手里，李兰珠热情如火：“教练，辛苦了，喝点儿饮料，考虑到你太累了，就给你买了大瓶。晚上吃饭我请你，我对这地儿不熟，你看这附近哪个饭馆比较合你胃口……”
教练接过了饮料，脸上漾起了笑容：“哎呀，搞那么麻烦，不用不用……”
李兰珠“固执”地邀请：“那个斜对面的春兰饭庄看着不错，教练觉得咋样？行的话咱就在那里……”
这就是改变。毕业前李兰珠听同学们说过教练教车过程中的吃拿卡要，为之义愤填膺。但现在她想法居然变了，参加了工作，和神经病相处了这段时间，不知不觉之间看问题学会了从另一个方面去审视。请教练喝饮料、吃饭，是讨好，但也是尊重。古代学徒对师父是何种的态度？跟着教练学汽车驾驶，也是学本领，虽然不拿过去的标准来套这个，但该有的尊重还是应该有的，吃顿饭不算什么大事……
跟别人交往时，一定要大方一些。
………………
………………
吃饭时，神经病发来一段音频。
李兰珠听了听，问：“咦，你怎么去养猪场送外卖了？”
“养猪场？那是我昨天晚上录的你的呼噜声……”
“呃……我就说嘛，要租两间房……”
“不过，我现在确实在野外……”
“你跑野外干什么？”
“找人！”
李兰珠一头雾水。
神经病站在农村的田地里。这里也属于江城，站在农田里，可以看得见远处江城的高楼。
他送完一单后，临时起意，往前走了一段。
因为他手臂上的蓝光亮起了。
但在地里，却又看不到什么。
那个人，会在这里么？
晚上，申总和广告公司的人吃饭，李兰珠作为助理必须要参加，她看着满桌的菜肴，心想，不知道神经病吃过没……
申总不断地和对方碰杯，对方知道李兰珠是申总助理后，屡屡跟李兰珠碰杯。如果是男生，李兰珠很好拒绝——可对方也有女生，三个女生一个比一个能喝，喝得让李兰珠怀疑人生：难道做广告的必须这么能喝么？
对酒局再深恶痛绝，工作之后，这种场合也是免不了的。
神经病回到出租屋。天气特别的热。
冲了凉，坐在床上看那个画面拖影的破电视。
《鸡毛蒜皮》讲了三个事情。第一个大学生被组织去厂里实习，结果成了廉价农民工，一天干12个小时，大学生们怀疑学校老师和厂房勾结，把他们当猪仔卖了；第二个是一个女生从千里之外跑到江城见网友，没想到网友请她吃了一顿12块钱的麻辣烫，带她到一个小旅馆睡了之后，网友跑了，房费还得她付，女生对着镜头一脸委屈：“妈蛋！就请我吃了12块钱的麻辣烫，一晚上搞了我7次……”；第三个讲了一个小男孩，煎炒烹炸样样好，小小年纪就是厨神，背后却是父母离婚，爹妈谁都不要他，小男孩跟奶奶一起生活，奶奶生病后，小男孩自己学着做饭，杀鱼……
跟前两个事情相比，最后一个，莫名的让神经病感到十分的哀伤。
世间悲苦。
孩子生父生母面对记者镜头，一个比一个会躲闪。
他们都不想负责。
然而，孩子又做错了什么？
是他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么？
爱情是什么？
繁衍的意义是什么？
自己来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
他问自己：“错了么？你当初的想法，改变了么？”
隔壁的情侣在打架。
真实的打架，不是黄色的那种，噼里啪啦的锅碗瓢勺落地的声音。
神经病去看。
女生埋怨男生没有听她的，她们两个月前看到那套房子，每平米又涨了四千。再等下去，房子更买不起了。她埋怨男孩家里不给钱，男孩则说“你们家不也没给钱么……”
女生暴怒：“我是女的啊，你好意思让女生家里出钱么？再说我爸不是说了嘛，我们结婚后送我们车，你真好意思……”
“我再好意思也买不起……”
两人就这么吵起来，从里屋吵到外屋，就站在走廊里吵。
神经病歪在栏杆上看，女生在哭诉：“哪个男生会不想着买房啊……”
神经病说：“我就没想过……”
两人都愣了。
神经病说：“以后大家都不想要孩子了，人会越来越少的，婚姻和孩子分离了，爱情和婚姻分离了，房子多得是哦……”
女生忍不住说道：“你莫不是神经病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李兰珠跟你们说的吧……”
女生气的呜呜地哭了起来。
神经病在一旁说：“为什么要给自己套上一个30年的壳呢？”
“你不懂什么叫‘刚需’……”
“对人来说，真正的刚需，是有质量的生活，而不是做奴隶而不自知的人生。”
“神经病，你滚！”
女人哭泣，最令男生神伤。
男生哆哆嗦嗦地点着了烟，自言自语：“生也容易，活也容易，生活不容易……”
吸了一口，他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房东的违建楼建了9层，他们在第八层……
李兰珠今天真是喝大了，完全是晕乎乎的状态。
代驾开着申总的车，首先要送申总回家。但申总一看李兰珠的状态，说：“先送她吧。兰珠，你住哪儿？”
“姚寨……”
“哦，顺路！”
司机说：“姚寨那路可复杂，我没走过，怕迷路啊……”
“到村口把我撂下就行……”
司机开车到了姚寨村口，李兰珠挣扎着要下车，申总说：“都到这里了，直接送到家吧。”
司机只好往前开，李兰珠晕晕乎乎的，想吐。
她努力地看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怎么走了。
“我住的地方，离村委会不远……还有个幼儿园……”
“往左拐，在前面第二个路口右拐……”申总看着前方说道。
申总居然熟知姚寨的路。
就这样，居然一路把李兰珠送到了家门口。
李兰珠踉跄地下车，忍着胃里的翻腾，陪着笑脸：“申总，谢谢你了……”
申总下车了，“你这状态能上得去楼么？姚寨的出租屋有电梯的不多，师傅，你等我几分钟，我把这个小妹妹送上去……”
“申总，不用，太麻烦你了已经……”
“别废话，走吧！”
申总酒量历练出来了，她其实喝得比李兰珠多多了。
两个酒气十足的女人，进了大门，然后，一个黑影就坠落了下来，同时伴随着一个女生的尖叫：啊……
按照重力加速度和男生的坠落线，他的身体从高处落下，李兰珠和申总二人傻傻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巨物”到了她们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