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烟火气最动人
“噗通”一声沉闷的声响，李兰珠的身体落在地上。
神经病神色尴尬，连忙道歉：抱歉，没托住……
“不关你的事，是我太重了……”李兰珠忙不迭地说，心里如小鹿一般砰砰地跳着。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让她意乱情迷，心之所至，身上的这堆肉却煞了风景。可惜现在不是唐朝——或者即便是唐朝，她也没到那种丰腴之美，胖胖的很美，其实也蛮难的。
那夜，两人都没有好好睡。
神经病想起了自己的过往：基因技术下的精英，被精心照顾精心培养的下一代，如今却躺在这里，不知道如何回去……
李兰珠在黑暗中想着自己和神经病相遇相识的一幕幕。
他虽然给自己带来了麻烦，但也带来了好运，不是么？到目前为止，她是幸福的，快乐的。
这就够了，不是么？
活在人世间，能相遇并交往的能有几个人？
这些人中，又有谁不是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潇洒离开的；
有谁不是自己暗恋已久却只拿自己当作匆匆过客的？
人长大了，连父母都是渐行渐远的啊！
李晋勇这时候打来了电话。
问她的工作如何。
李兰珠说：“在一家公司做前台……”
“国营民营？”
“民营，小公司……”
李晋勇指导女儿：“你这好歹也是考上了江大，毕业了也不考个公务员给我撑撑腰，最起码也得进个大国企，好让我出去喝酒时跟哥们吹吹啊，你进个小公司算咋回事……工资能拿多少？”
李兰珠冒着被李晋勇呲咧的风险，说：“三千五！前台嘛，能有多少钱？！”
大学牛叉985，工资一说三千五。
“这么少啊！”李晋勇太失望了，“这么点儿钱够干啥？我看你这四年大学白上了，唉！你啊工作归工作，还要考公务员，反正35岁之前都能考的，好好学，女孩子考上公务员后能嫁个好婆家，我在国营厂的时候，那时候厂子效益好，别提多风光了，好多女孩子主动追我的，你不信可以问你妈妈，你妈妈当时倒追的我，我还不咋愿意哩，是她哭着喊着说怀了孩子，我爸，就是你爷爷想要孙子，抽着皮带满街追着我打，我才不乐意地娶了她。结果我一下岗，你妈就看不上我了。这说明啥？男人最要紧的就是要有钱，你千万别找没钱的男朋友，没钱的男人，他就是长得跟贾宝玉一样那也是一泡臭狗屎，你爸我现在就是一泡屎，这辈子算是完了，提不起来了，就希望闺女你能改变一下命运，能嫁个好人家，过上富足的生活，将来我指望不指望你其实都没啥，最要紧的是你过得舒服啊，你看那些女明星，五六十了皮肤光滑细嫩得跟个二三十岁的小姑娘似的，我前天看周慧敏跳舞，我年轻那时候她都是梦中情人，结果现在居然又成了一帮小屁孩的梦中情人，这都是有钱才能漂亮的，没钱了，咱们身边三十岁左右面相却跟四五十岁的人的例子一抓一大把，我跟你说的都是心里话实在话，就是希望你能把握好人生的机会，你学历比我高，但走的路比我少，我踩的坑多了，就不希望你再踩坑。记住啊，要考公；要找个有钱男朋友，别的没了，挂了。”
啊，这次老爸怎么没提钱的事儿？
李兰珠问：“爸，你最近缺钱么？”
“咳，我啥时候不缺钱啊？！这话问得！我是帮不了你一分钱，唉，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啊。”
挂了电话，李兰珠有些想流泪。多年以来被漠视，忽然被老爸这么关心一下下，她居然，有些小感动，同时也为自己没有达到他的期望而羞惭。
考公，考事业单位，进国企，考中小学老师，考研……
所有的光鲜，都跟她无关。她现在要生存下去，其他都是次要的。
老板，就是那个胖胖的一脸猪相的男人，那天申总带李兰珠汇报策划案想法，汇报完后，老板没有让她们两个立即走，而是跟她们聊起了天。老板说，咱们做的这个企业，其实就是刀尖上起舞。容易钱轮不到我们挣，我们挣的是不容易的钱，是要从别人口袋里掏钱出来的。对个人来说，挣钱如吃屎，对公司来说何尝不是呢？从别人口袋里掏钱，就要花心思。别人没有义务给你钱，也没有体制保护我们，我们要生活，也要有房子住有车开，到老了也想有点钱不能老无所依，那就只能趁能挣钱的时候多挣点儿，到不能挣钱的时候，还能活下去……
老板的话术，其实也是洗脑，无非是勉励李兰珠好好干呗，李兰珠是知道他的意图的。但仔细想想，他的话也是有逻辑的。
容易挣的钱，是轮不到普通人挣的。
普通人能挣的，都是不容易的钱。
这一点很重要。
自己面临的一堆问题，其实说穿了，都不难解决。
何以解忧？唯有money！
挣钱！挣钱！挣钱！
这是最要紧的事儿。
………………
………………
都市频道的《鸡毛蒜皮》节目成了神经病的快乐源泉，他成了该节目的忠实粉丝，每天晚上固定时间看这个节目，里面的各种各样的奇葩人和奇葩事件，让他太可乐了。
乱糟糟的人和乱糟糟的事儿，却让他觉得，这才是生活啊。
人间烟火，有温度，能让人感觉到生活的滋味。
第二天，两人就在山间晃荡。
神经病心里还牵挂着那个坑，所以带着李兰珠“逛”到了那里，把李兰珠累了个半死：“这爬高下低的，搞上一个月，我肯定减肥成功了。”
神经病很认真地点头说：“是啊，只要你坚持下来，肯定能减肥。”
站在那个坑旁，神经病很认真地检查了一番。
李兰珠看着坑，隐隐觉得熟悉：“哎，小神，这坑的形状，怎么跟那天在神山时遇见你时的那个坑很像啊……”
神经病自言自语：“来人了，不知道是谁，来干什么……”
神经病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下午三点，老板司机来了，把他们俩接回了江城。
到了高楼林立的江城，两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龙山上多好啊，环境幽静，空气清新，还有老板那些设计很时尚的民宿……
回到了江城，两人就要面对狭小的空间和摩肩接踵的人流。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总得要生活啊。
第二天，李兰珠在公司例行会议上阐述策划案。
神经病提出的“精神胜利法”真好用，精神胜利法加上曹操的名言，简直就是演讲的最好心理催眠。李兰珠侃侃而谈了三个小时，她做的ppt也很翔实，不同问题给予了不同的解决方案，末了，再来一句“这只是我个人的粗浅认识，肯定存在着很多问题，请大家不吝赐教。”
老板带头鼓掌。
策划部的人被迫着鼓掌，老板在大会上宣布，李兰珠正式成为申总助理，同时兼任策划部策划工作，主管策划部的丁总则表示欢迎策划部的新生力量，每个人都表了态，下一步工作就是策划落地，要积极工作，让策划案落地……
不管怎样，李兰珠在公司算是站稳了脚跟。
申总叮嘱李兰珠赶紧拿驾照，特批她可以下午时间去驾校学习。
李兰珠很开心。
下午，她去看房子。
神经病按照她的要求，找到了几个地方。
李兰珠看来看去，自然都是看不上的。
破破烂烂的小区，价格却不便宜；
城中村逼仄的环境，令人作呕的气味弥漫着，房租虽然不算贵，但电费却要一块五一度，水费也是标准费用的三倍，太黑了；
有物业的正规小区，标准的二房房租都是三千左右，房租一项就要搞掉她半个月工资；
选来选去，很难选择到“既便宜条件又不错”的房子……
也是，这个区域房价均价三万，房价高得让人绝望。
神经病对这个毫无感觉，在他眼里，一幢幢高楼都是黄泥大墓碑，一个个房间都是鸽子笼，整个都市森林充满着压抑和压迫感，人如工蚁一样，被驱赶得忙忙碌碌。
但鸽子笼李兰珠都住不起，最后落脚在了城中村——姚寨。这里到处都是农民搭的违建房，专门用来出租的，姚寨村自己就是个生态系统，在村里不出去，生活上都能满足，基本上要什么有什么，非常齐全。
李兰珠找到了一个贴着“租房”的房子，进去问了问，房东赤裸着上身，问了李兰珠哪里的，在哪儿工作等，李兰珠回答了一番，房东很满意：“我就喜欢大学生房客，我这里住了十几个江大的呢，这个是你男朋友？”
神经病冲他笑笑。
房东嘟囔：“嘿，男朋友还挺帅。他是干啥的？”
“外卖骑手。”
“美团还是饿了么？”
“都干！注册了两个平台呢。”
“哦嚯！是呢，只要能挣钱，现在钱最重要。”房东带他们上楼，逼仄的楼梯，饭菜的香味，人身上的气味，晾晒的衣服……
环境很不咋样。
不大的房间，房租每个月要八百。
“两间房，一千五可以么？”李兰珠讲价。
“两间？你们俩不住一起啊？”
“啊——我们俩作息时间不一样，主要是看着房间不大，我们准备一间住人，一间做个客厅……”李兰珠解释。
“咦！你俩要求得还不低哩。刚参加工作，能省点是点吧，别穷讲究了，我是房东，我希望你们租两间，但我这个人也爱讲实话，咱实话实说，住一间能省不少钱……”
“大叔说的对，一间吧，等有钱了再找大叔租一间，大叔别的不多，估计房子肯定很多……”神经病忽然说道。
房东哈哈大笑：“小伙子，你说对了，我不是跟你们吹，就这样的房子，我六七十间……”
李兰珠红着脸，租了一间房。
………………
………………
她在村里的商店，买了个窗帘，本来就逼仄的房间一分为二。
房间里有一张不太好的床，她还要再买一张。
也是在村子里的家具店，买了一张专门面向出租房的新床。其实床很简陋，但比原来的那张还是好些，神经病让她睡这张，他睡那张不好的。
李兰珠说：“再想想，咱们还有啥要买的……”
神经病建议说：“买个电视吧，喏……”
神经病指向了一个地摊，那里卖二手电视。
李兰珠就花了三百块钱，买了一个43寸的二手电视。
摊主说电视有点儿瑕疵，打开时屏幕一角有些糊，但不影响整体。
晚上，李兰珠在村子里买了鸭脖，卤花生，煮毛豆，猪耳朵，又买了两罐冰啤酒，和神经病一起庆贺“乔迁之喜”。
两人吃着，看着电视，李兰珠忽然说：“妈的！”
神经病问：“怎么了？”
“上当了！那个角变大了。”
电视上糊的那个角，扩大了整整一倍多。李兰珠要找那个人算账，神经病拦住说：“算了，算了，凑合着看吧。”
李兰珠说：“跟酒店比差远了。你以前住什么样的地方？”
这可问住了神经病。
他想起以前住的地方：云端。
打开窗户外面云彩在飘。
房子开阔，各种现代化的设备嵌入在了建筑当中，和建筑融为一体。
李兰珠拿着那个外卖手机说：“等你送外卖的钱能取了，全部取出来，给你办一张银行卡，我们买辆电动车，剩下钱你攒着，攒够了路费，咱们就登广告，找你的家人……”
“哦！”神经病突然问，“其实，赚钱，并不难！”
“呵呵！”李兰珠笑，“赚钱不难？开玩笑说疯话吧。”
神经病笑了。
他开始看《鸡毛蒜皮》，里面有个人，做期货，经朋友介绍，加入了一个期货群，没多久，他的一千万财富就被蒸发掉了。后来才发现，整个群里都是骗子，就是组团骗他的……
神经病用李兰珠的电脑查了起来……
李兰珠也没在意他做什么，反正她的烂电脑也玩不了游戏，随他玩吧……
但是，从山间民宿一夜之间住到了逼仄蒸腾燥热的城中村，落差不是一般的大啊！
什么时候才能发财呢？李兰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