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来者何人？
李兰珠所住民宿所在的地方，名为龙山。龙山七座主峰，宛若七个龙首，七条龙盘旋于山峦之中，形态万千。
凌晨的龙山，格外的静谧。
神经病坐在房间内，窗帘是拉开的，三面玻璃窗，让他仿佛置身于山野。
静坐，冥思，神游。
当他进入冥思状态时，仿佛进入了“贤者时间”。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冥思状态下，人仿佛进入了云端，灵魂游离了身体，浮在空中，俯瞰大地，睥睨芸芸众生。
这次却不同。
他的灵魂在山峦之间纵横，阅览山色，浮游天地一蜉蝣，又似游龙吞云吐雾，这时，李兰珠的身体突兀地闯入，猝不及防之下，他重重地坠落。
“砰”，神经病的身体颤动了一下。
全身的冷汗沁出。
额头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神经病擦擦额头上的汗，他不愿意多想李兰珠为什么会突兀地闯入他的冥思之境。
这时，他胳膊上的蓝光倏地亮起。
光晕在黑暗中显得神秘，一种不可捉摸的诡谲气氛升腾。
这时，天空乌云翻滚。
同时，道道流星划过夜幕。
一道亮光在黑暗中划过。
轰！
远处山坳处，火光倏忽间亮起，又倏忽间熄灭。
神经病摁了一个按钮，玻璃幕墙升起，他深吸一口气，一跃而出。
房子建在山崖之上，下面是幽深的山谷。
神经病的身体坠入山谷，穿过密林，双脚踏上厚厚落叶层的土地的刹那，他的身体前倾，减缓加速度带来的巨大力量，身体骨骼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压力。
在强大的力量下，他的身体往前翻滚，翻了几滚后，力量散去了，他站起身来，然后往前冲去。
看山跑死马。
目光所及的火光之处，他到地方，花了很久很久。
在起伏不定的山峦上奔跑，他像一只猎捕的豹子，穿过密林，越过山涧，攀援峭壁……
到那里时，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出事地点，火已经灭了。
一个坑，依然散发着焦土的气息。
天太黑了，虽然，他的眼睛，天黑依然能看见，但也仅仅是看见，根本看不清地上的东西。
但是，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
有人来了。
不知道他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唯一知道的是，他今晚出现在这里，偏偏附近又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他抬头看着天。
算了算轨道。
变轨了！！
也就是说，这个人来到这里，其实第一目的地，并不是这儿。
临时变轨，流星急促地划了个弧线，来到了这里。
这只能说明，那个人的目标，就是他——神经病。
但也说不定，毕竟没有见到真人——可问题是，神经病来的时候，几乎丧命。
身体极度虚弱，没有力量，几乎就在生死的边缘。
他是幸亏遇到了李兰珠，才得救存活。
他急忙赶过来，其实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如果来人跟他一样的话，可以救治。
但这个人，偏偏就不见了。
在周围搜索了一下，什么都没有找到。
如果是白天就好了——环境限制，个人的能力，其实在大自然面前，仍然是渺小的。
回去的时候，速度慢了下来。
黑夜的山峦，属于动物，不属于人类。
野猪一群群。
流浪猫化身凶猛的杀手，捕食老鼠和小鸟以及任何比它体型小的动物。在人面前，它楚楚可怜；在动物面前，它在食物链顶端。
任何弱者，其实都是相对而言。
文明的坐标，自然也是相对而言。
这也是在他的那个时代，爱因斯坦仍然是伟大的物理学家的原因。
不经意间和狼群相遇。
龙山上有狼。曾经消失了很长时间，绿水青山也是金山银山之后，狼居然又回来了，这是个很神奇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
几只狼在不同的方位向他围拢。
他看了看，发现狼的攻击极具战略。
前后左右，分层次，任务明确，有试探的，有诱敌的，有侧翼包抄的，有尾部直接威胁的……
只不过在他眼里，它们的速度，有些慢。
他无意伤害它们，所以在它们发起攻击时，他就开始跑。
在山峦之间跳跃，群狼们则勇猛地追赶。
即将被头狼追赶上时，头狼纵身一扑，以志在必得之势抓向了他。
而他的身体也向前一跃。
他跳到了山涧的对面，头狼，落到了山涧之中。
嗷呜一声惨叫，噗通一声沉闷的声响。
群狼们呆住了。
一哄而散。
而他，继续前行。
生死，杀戮，雷霆，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死的，这世间的生存法则就是如此。
黎明时分，一身泥巴的神经病带着露水，回到了房间。
热水洗浴，换上了李兰珠买的衣服。
从内到外，都带着李兰珠手掌的温度。
吃早饭时，李兰珠拍门叫他。
他懒洋洋地起来，坐下来，早餐是牛奶和煎蛋，李兰珠说她要写东西，让他自由活动。
“前面有稻田，你可以去稻田里玩。周杰伦有首歌叫《稻香》，稻田中听稻香，更有意思了。”
“哦。”
吃完早饭，李兰珠就憋在房间里，开始憋方案。
神经病则去了稻田。
稻田居然是一大片，并不小。山上还有梯田，梯田中也种的稻子。
这里盛产小龙虾，而且喜欢稻虾混养，这里的小龙虾因此被称为“稻田虾”。
神经病一个人在稻田中走，风一吹，稻子随风飘荡，波浪阵阵。
在稻田之中，他找了个地方，躺了下来。
世界静谧。
只听得稻田中虫子在鸣叫；小龙虾在蹒跚疾走；斑斓的小蛇探头探脑地在水里游动，看到他，吐着芯子示威；青蛙不知道躲在哪里，呱呱地奏鸣；青草香和稻香的混合气味，闻起来令人心旷神怡；蔚蓝的天空，和熙的风，山涧溪水淙淙，蝉鸣。
他从未见过稻田。
因为他所在的时空，所有的食物，都是“生产”出来的。
大自然的美好，让他不虚此行——如果，他还能回去的话。
中午，午餐是小龙虾。
两盆。一盆是五香，一盆是麻辣。
“哇，我平时都舍不得吃……江城那么多小龙虾店，我好像就吃过一次……根本吃不起……”李兰珠很兴奋，虽然，她的策划案写得很艰难。
李兰珠吃着小龙虾，还不忘交待服务员下面。服务员端来两碗煮熟的宽面，李兰珠把面下到小龙虾的汤里，红红的汤汁裹住了面，“好吃得很，来，吃！”
李兰珠招呼着。
在神经病看来，小龙虾这种生物，着实有些可怕——为什么这种东西会被拿来吃？那些海虾不是更好么？
看他不动筷子，李兰珠就把剥好的一只虾肉塞到他嘴里，他不得已吞了下去，嗯，还不错。
“我发了工资，就请你吃小龙虾，好不？”
“算了吧，可以吃别的。”
“也行！火锅？”
“不！”
“那你要什么？天上龙肉啊？”
“牛肉米线吧，你们学校的。”
“哦，哦！”李兰珠满口答应，“十几块钱的事儿，好说。”
不过又一想，“毕业了，就得离开学校了，还得赶紧找房子，回去之后你多注意一下啊，一定要找那些破破的，没什么物业的最好，那种房子一般来说房租便宜，还没有物业费……”
“好！你方案写得怎么样了？”
“唉。”李兰珠叹气，“写方案如吃屎啊。”
“这……”
下午，李兰珠又憋在房间中写方案。
搜肠刮肚，但只能把讨论的内容写出来，没有更出彩的地方。
显然，这种方案拿出去，仅仅是及格而已，李兰珠知道，申总的要求更高，她希望能交出一份让大家眼睛一亮的东西出来。
这可就太难了。
新手第一次干这个，能及格就不错了，还要让那些老鸟们眼睛一亮，难度可想而知。
神经病来了，坐在一边看，问：“这里很安静啊，确实有利于写作。”
李兰珠吐槽说：“过于安静也不好……反倒让人心慌……啊！上帝啊，佛祖啊，菩萨啊，太上老君啊，请你们显灵吧，救救我吧……”
看着她揪着自己的头发，地上已经有了不少发丝，显然是上午揪下来的。
他想了想。
于是：
“轰隆”一阵雷声，外面下起了细雨。
天空阴沉，细雨声声，房间内灯光柔和，很奇怪，李兰珠却进入了一个非常好的装台之中。
其实，这种外面下着雨的环境，反而是最佳的白噪音环境。
神经病在一边打开了电视。
奇怪的是，这不仅没让李兰珠心烦，反而让她心安。
这挺奇怪的，是不是？
神经病看着她笑。
其实，她学心理学的，自己当局者迷了。
她在这个房间里之所以坐卧不安，其实是她习惯了狭窄的环境。学校宿舍，那么小的面积，住六个人；公司里，作为小职员，她要和大家挤在办公区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办公位。
而在这里，房间太大了太空了。
一个人在过于阔大的环境里，反而感到虚空。
心理学中其实也有环境学。物质和精神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简单的谁决定谁的关系，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是两个方向，但花开两朵，各表一支。过于泾渭分明，反而容易偏激极端。唯物和唯心并不是天然的敌对关系，他们不是矛盾——如果说物就是心，那岂不是两者的诉求是一样的呢？
当然，这个属于哲学问题，大了，深了。
有了神经病在房间，旁边电视开着，播放着本地的生活节目，李兰珠觉得房间中充盈了，有了生活气息，环境又那么的舒适，她在电脑前奋笔疾书，沉浸其中，不知不觉四个小时过去了，她居然真的完成了策划案。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
但内心是兴奋的，她招呼神经病来看。
神经病说：“我哪里看得懂？”
“看得懂！只要你是男人。”李兰珠非让他看，神经病快速地浏览完，笑了，“这个策划案里，男人简直都是动物。”
“佛洛依德的心理学理论，性推动力，也是社会学的重要内容。”李兰珠振振有词。
“挺好，挺好，反正看得人挺心潮澎湃的……”
“是吧，哈哈……”
李兰珠把文档发给了申总。
晚上八点，申总看完了，在微信上说：“我已经转发给了老板。很好，兰珠，明天放空，好好休息一下。”
得到领导的肯定，李兰珠开心得飞起。
她又开了两罐黑啤，边喝边开心地唱起了歌：
“叠个千纸鹤 再系个红飘带
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你勤劳生活美 你健康春常在
你一生的忙碌为了笑逐颜开
打个中国结 请春风剪个彩
愿祖国的日月年年好运来
你凤舞太平年 你龙腾新时代
你幸福的家园迎来百花盛开
好运来 祝你好运来
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好运来 我们好运来
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她在神经病面前又唱又跳的，还绕着他唱，开心的像个孩子。
黑啤浓醇，其实也能醉人的。
当她的身体和神经病的身体无意间接触之时，李兰珠趔趄了一下，神经病立即伸手扶住了要倒的她。
四目相对。
外面电闪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