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帅哥像个牛皮糖沾上了
被她一吼,神经病吓了一跳,便乖乖地过来了。
她指着他说:“这人我不认识,你看,我叫他‘神经病’,这世上哪儿有人叫这个名字,我就是瞎叫的,我昨天去神山看流星,这个神经病也在,偏巧他被陨石击中了,然后受伤了,然后我学雷锋做好事把他送过来了,我还垫付了四千多块钱呢,你们医院有什么损失就找他哦,喏,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李兰珠把神经病往护士那里一推,自己转身就跑。
百米冲刺的速度啊,她估计中考考体育时都没这么卖力地跑过。
不是她要赖账,而是她实在承受不起啊。
………………
………………
跑啊跑,跑出了医院主楼,又跑出了医院大门,路边有的士,她本来想赶紧打个的逃走,但她还是没舍得,跑到了医院旁边的公交站台上,老天眷顾啊,一辆停着的公交车正准备走,她扫了一眼,正好是去学校的那一趟,她冲了上去,门“咔”关上了。
心“砰砰砰砰”地跳,她捂着狂跳的胸口,公交车上的人的面孔都是模糊的,她完全看不清,只知道她上车后公交车就开动了,她慢慢地往后面走,后面好像有座位。
“来,这里有座。”后排有人招呼她。
她习惯性地点点头,反正一片模糊,她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她往后面走时,心里想着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应激后会出现视力障碍么……
她挨着那人坐下,呼呼地喘气,逐渐平静下来后,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了。
这时,她向旁边的人说:“谢谢啊,你也是江大……”
她惊愕住了,因为那人居然是——“神经病啊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一脸委屈地说:“你在这里,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
她被说懵逼了。
是啊,人家逻辑没问题啊。公交车啊,谁都能上啊。
可总感觉哪里不对……
呃呃呃,她想起来了。
“你怎么跑那么快?你什么时候上的车?”
“你跑我也跑啊。我上了公交车后你也上来了啊……”
“我……你比我先上的公交车?”李兰珠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面一个老阿姨说:“是啊,这个小伙子上来后你才上来的。”
李兰珠扶着额头。
那个护士内心多么郁闷,她大概能想得到。
“你跑得可真够快的。”李兰珠嘟囔。
“快是一回事,预判是另一回事。你跑前的01秒,我预判你要跑;你跑出大门前的01秒,我预判你会往右转;前面有公交车和的士,我预判你会坐公交车——so,我只需要提前上公交车就ok了哦……”神经病轻描淡写地说清楚了原理。
预判?!这差不多就是神仙才能拥有的本领吧,这家伙说得轻轻松松的,李兰珠觉得他脑子真的坏了。
公交车师傅叫着:“上车没买票的买票啊。”
李兰珠自己是刷了卡的,但神经病看着她,她叹口气,站起身,从屁股兜里抽出公交卡,给他刷了卡。
公交车司机疑惑:“你刚才不是刷了么?”
李兰珠没好气地说:“给那个家伙刷的。”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奇怪道:“咦?!他啥时候上来的,我都没看见……”
这趟车人不多,公交车司机不可能忽视掉上车的人,但司机却没看到他,那他上车的速度得多快啊……
但李兰珠此时心情极为沮丧,这个牛皮糖仿佛跟定她了,怎么办?
得想个办法把他甩了。
对。
坚决不能让他跟着自己,学雷锋做好事,那也得有个限度。当年雷锋叔叔恐怕也没遇到这种情况吧?
神经病仍然好奇地看着外面,又看看公交车内部,忽然问了她一个奇怪的问题。
“现在,是哪一年?”
“2019年啊。”
“哦!没错,挺准的。”他舒了口气。
“你家人呢?”
他指指上面。
李兰珠没明白,他解释:“在天上……”
“哦!”李兰珠顿时有些可怜他了,“都去世了哦。”
他语塞。其实,他并不是这个意思,他说的“在天上”,其实就是在天上,只不过……
唉,算了,不解释了,越解释越说不清楚。
留点儿空白,反倒是件有趣的事情,不是么?
“你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你是说在2019年么?”
“那当然了,那也不能是2009或者1999啊。”
“都没有了。就我一个人在2019年。孑然一身,茕茕孑立,形单影只,孤苦伶仃……”
“虽然很惨,但也不要用这么多词来形容好不……”李兰珠真是服了这个家伙了。
“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无姓。”
“你连名字都没有?!”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叫什么都可以。”
“代号?那我叫你神经病好了,嘁!”
“可以!”
“嗯?”
“姓神,叫经病,经得起生病,寓意不错。”他对别人叫自己什么,确实也无所谓。
好吧!李兰珠服了。
“你身份证咧?我跟你说,你不要告诉我连身份证都没有,没有身份证,你寸步难行的,住店,打工,办银行卡,手机卡,都是实名制……”
“没有。”
好吧!李兰珠再次服气。
“你有么?”
“当然有。”
李兰珠摸出自己的身份证给他看。
“李兰珠!”
“麻烦了,中计了!你是为了套取我信息的,对不对?”李兰珠后悔不迭,这家伙随手就给了她,“身份证原来是这个样子,我仿制一个,应该不难。”
“不难?伪造身份证信息可是犯法的,警察叔叔是要抓走你的。唉,对了,抓走你刚好,有管你饭的地方了。”李兰珠开了个脑洞。
公交车到了校门口,门一开,李兰珠就揪着神经病的脖子,哭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他非礼我,呜呜,警察叔叔快来啊……”
你要相信,下三路是八卦话题中永远的神。
大学也不例外。
“性骚扰”“非礼”……跟此相关的事情一出,瞬间就吸引了一堆人来围观。
………………
………………
李兰珠揪着神经病,要往校派出所那里去。去了那里,让警察查他的信息。全国联网信息,还能逃得了他?有困难找警察,现在就是她有困难的时候。
众人围观热闹,神经病显然没见过这么大阵仗——自己就像动物园的猴子,围观者就是参观者。他不走,李兰珠憋红了脸也拉不走他,一使劲,“刺啦”一声,神经病偷来的上衣被撕烂了。
“哇哦……”围观女生们发出一阵感叹,以及呻吟:
“他身材好棒啊。”
“传说中的模特身材……”
“流口水啦,真的好帅啊他!”
“六块腹肌是不是?好想去摸摸……”
“他非礼我该多好啊……”
“这么帅的帅哥会非礼一个矮肥丑?分明是矮肥丑非礼了帅哥,是不是?”
“别拿饭圈思维来套颜值主义,好不?说不定帅哥审美别有趣味呢……人家就好这一口,也难说……”
大家这一番议论,把李兰珠给说懵了。
她发现她的“阴谋”,根本没有实施的群众基础。
但是事到如今,含泪也得演下去啊。
“大家看看,就是这个人,公交车上对我动手动脚,我们把他弄到派出所,交给警察叔叔处理,坚决便宜了这种采花大盗。”
一个女生盯着神经病,不相信地问:“帅哥,她说的是真的么?”
神经病挠头,看着李兰珠说:“这个……那个……非礼,是什么意思?”
大家“啊”地一声惊呼。
“就是你吃她的豆腐,占她便宜的意思,哈哈。”一个尖嘴猴腮的男生促狭地嚷道,“不过瞧瞧,好像也没啥豆腐可吃,就是有豆腐也是臭豆腐吧……”
“你才是臭豆腐呢。”被这个家伙公开羞辱,李兰珠忍不住反击,然后她的无名邪火朝着神经病发射,“走,跟我去见警察,让警察处理。”
然后又说:“有理走遍天下。如果没有证据,我能诬陷他是咸猪手么?看看这个家伙,表面道貌岸然实则人面兽心,他坐公交车没钱,我只是用公交卡帮他刷了一下卡而已,他却误以为我对他有好感,然后就动手动脚的。我是长得不好看,但不好看的女生就一定不会被非礼么?不好看的女生受到侮辱就一定要忍气吞声么?”
李兰珠说话时,其实眼睛在扫描着全场,虽然看热闹的有两三个美女,但大多数女孩都是长相普通的。她是学心理学的,抓住人们的普遍心理,然后运用话术尽可能地团结多数人,这样风向就会朝着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
只不过,她内心是非常愧疚的。
她其实知道,自己的这种行为,跟那些摔倒了的老太太诬陷扶她起来的好心人赖上人家没啥区别,都是可耻的行为。
可她实在是没办法了。
自己屁股上还有一堆烂屎呢,再跟个牛皮糖,自己真的要跳楼了。
她这么一说,效果不错。
女生们顿时抛弃了颜值主义,纷纷站在了李兰珠一边。
“就是,就是。女生被非礼了,难道就因为男的长得帅就否认么?”
“那些长得好看却不干人事的多了,不少流量明星不就是么,一个个光鲜亮丽,实际上又是睡粉又是吸毒的,没一个好东西。”
“报警!报警!”
“让警察叔叔削他!”
神经病很认真地问那个一口东北话的女生:“请问,削,是拿着铁锹砍我脑袋么?”
大家“呃”地惊恐地看着他。
神经病说:“警察来了哦……”
………………
………………
大家纷纷看——却等了很久,警察才到跟前。从派出所到跟前,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而在重重的包围之下,围观者人头攒动,不少男生和神经病一样高的,这时候神经病居然注意到了警察过来了,而且明知道警察来了,还不跑,就这么等着,让李兰珠感到惊异,同时,她又舒了口气:警察来了就好,她的麻烦要结束了。
两个警察,一胖一瘦一老一少。
老警察胖,年轻警察瘦。
瘦警察拨开人群进来了:“咋回事?”
李兰珠立即跑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胳膊:“警察叔叔,他……他非礼我……在公交车上……”
胖警察盯着神经病,生怕他会逃跑。
神经病看着他,一笑。
他这一笑,把胖警察激怒了。
“跟我们走。敢非礼女生,还笑,笑得还这么鄙夷,气焰挺嚣张啊你!”
“我没鄙夷啊!”神经病在路上弱弱地解释着,“我就是觉得,你刚才那么防我,如果我真逃跑的话,你肯定跑不过我。你的身体指标不太好,有脂肪肝,血压也高,血糖指数也不低,有空赶紧去医院做下检查,重点查一下肝胆,你平时应该下腹左右两侧间隙性疼痛,这是慢性胆囊炎的典型特征,你应该有胆囊息肉……”
“闭嘴吧你!你一个流氓瞎咧咧啥。”瘦警察忍无可忍地推了神经病一下,让他快点儿走。
回过头,却发现胖警察呆呆地站在原地。
“老张,怎么了?”
“卧槽!这家伙咋知道我有慢性胆囊炎啊,而且,我有脂肪肝他是咋知道的?我们俩是第一次见吧……”胖警察老张有些怀疑人生了。
到了派出所,李兰珠着急地说:“警察叔叔,查他身份证;查他的身份,说不定他是逃犯咧,要是查证了,你们就立大功了,我看新闻,公安部正在举行追逃大行动,这家伙在公交车上都敢非礼女生,胆子之大,我怀疑就是个惯犯咧……”
查身份证,他如果没身份,哈哈,那对不起了,就在这里关着吧;
如果有身份证,那也好说,知道了他的来路了呗,联系他家属呗。
不管哪种结果,她都成功地摆脱了这个大麻烦。
虽然,这个被闪电击中的倒霉蛋有些可怜,可天底下的可怜人不止他一个啊,而且应该有个大富大贵的人来救他于水火之中,她李兰珠就是一个生活在尘埃中的又穷又丑又肥的女生,境况比他好不了哪儿去,哪里有能力救他啊?!
李兰珠这时候看神经病的眼神,有些同情,有些内疚……
瘦警察打开了电脑,“身份证!”
“没带!”
“看看,警察叔叔,我说对了吧……”李兰珠说道。
“你身份证号记得不?”瘦警察问道。
“记得!978476199606061113!姓神。”
李兰珠越听越熟悉,这身份证号跟她的差不多啊,当然,最后两位有了变化。
她想起来,他看了她的身份证。
身份证号是一组不规则数字,他看一眼就能记住?
就算记住了,他胡诌了个号,问题时,胡诌有意义么?
公安局的身份证系统,那可是做不了假的啊。
当着警察面作假,哼哼,看你怎么死。“姓神?哼哼,名字果然没叫错你,就是个神经病,人如其名。”
“姓神,神!经!病!有家庭地址……没有犯罪记录……”
瘦警察盯着电脑说道。
胖警察老张在一边坐着喝水,他有些意外地看着神经病,显然,神经病的这个身份查验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查查他的社会关系……家属啥的……另外,你的身份证也拿出来……”胖警察老张让李兰珠也拿出身份证检验,李兰珠不怕,她掏出身份证往桌子上一拍,瘦警察拿了身份证查了查,有些愣怔。
胖警察走过去看了看电脑,也有些愣怔。
胖警察嘴里念念有词:“地址都是海东县城关镇西大街,一个是122号,一个是123号……好家伙,邻居啊。”
瘦警察说:“我再查查社会关系……”
两人声音很小,叽里咕噜的,李兰珠觉得情况不对,再看看神经病,他就那么站着,也不说话,就好像事情跟他无关似的,而且,来派出所了,他是一点儿都不怕,只是好奇,打量着里面的陈设,嘴里还自言自语:“哦,警察局原来是这个样子,这电脑的样子,在书本中看到过,哈哈,老古董……”
瘦警察忽然手在桌子上一拍:“你们俩是亲戚,玩呢!”
李兰珠懵了:“亲……亲戚……”
胖警察老张眼睛看看电脑,再抬起头盯着李兰珠:“你妈妈叫兰晓棠,是吧?她有个姐姐叫兰晓艾,对不?”
李兰珠连忙说:“兰晓艾是我大姨,怎么了?”
老张无语地看着她:“兰晓艾的儿子,不就是你表哥么?”
李兰珠更糊涂了:“是哦——可是,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你是说,你表哥非礼你?”
李兰珠瞪大了眼睛:“那怎么可能……我表哥……”
两个警察无语地看着她。
李兰珠转头看神经病,她结结巴巴地说:“不对,不对,他不是我表哥,我表哥不姓神,也不叫神经病,他姓王,叫王勇飞,怎么可能叫神经病呢,只有神经病才叫神经病……”
瘦警察又拍了下桌子:“什么王什么飞,我们的系统难道还有错?我们是信任大数据系统还是信任你的一面之词?你口口声声说和他不认识,说他非礼你,还虚张声势地让我们查身份,查他的亲属,查来查去,亲属就是你。要不是看在你是大学生,而且还是个女生的份上,我们肯定找你的辅导员了。”
胖警察说:“依我的办案经验,看到你们在公交车站牌那里有纠纷,就判断你们是熟人,因为口角而发生矛盾,只不过宋老师让我们过去管管,我们才过去了。我们是给宋老师面子,人家是担心出事,只不过,呵呵……”
“宋老师?”李兰珠好奇地问,“哪个宋老师?我任课老师中没有姓宋的啊……辅导员是杨老师,不姓宋……”
“宋凌烟教授!”胖警察说着,不客气地让二人走,“你们表兄妹之间有矛盾自己解决,警告你们,报假案是犯罪行为!”
但李兰珠此时心思却完全放飞了,“宋凌烟教授……天啊,心理大牛宋凌烟,她,居然为我出头……”
从派出所出来时,李兰珠还在兴奋着。
“你知道心理学博导宋凌烟么?她外号叫‘心理界俞飞鸿’,不老的女神,是江大心理专业最响亮的招牌……”
“哦!”
李兰珠这才发现,神经病还跟着自己。
“哎,我说,你耍了什么花招,居然成了我的大表哥……”李兰珠看到神经病,脑回路正常了,她开始恢复了正常的逻辑思考,“神经病是我随便给你起的名字,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警察叔叔居然在人口信息库中看到你的身份信息,你肯定搞了鬼——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搞鬼,你是黑客,对不对?侵入了数据系统,我告诉你,虽然我报了假案,但是侵入公安局的大数据,比我报假案犯的罪更大,你就等着坐牢吧。唉唉唉,好端端的,我们两个犯罪分子凑在一起,算什么事儿嘛。”
“我没有侵入数据库。别人遇到这种情况,会认为是黑客改变数据的结果,但你是学心理的,为什么也会这样思考呢?从这一点来看,你的专业就学得不扎实,最基础的东西都不懂。”神经病淡淡地说道。
他这么一说,李兰珠像是被警醒一般。
“改变事实的,一是事实被篡改,二是,事实没有被篡改,但认知被改变——你是说,你对他们,实施了——”
“催眠!”
神经病淡淡地说道。
李兰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