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毛终于有证了
结束了第一天一年级的课程，晓琴和小燕又手拉着手，背着比早上重了许多的书包往家里赶路。
她们俩一路有说有笑，边走边唱，心情并没有被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影响。
“那个男生太坏了，就知道欺负女生。”
“是的，刘春香那么大个个子，怎么不会还手。”
“她是不是不会打架，看起来像个木偶。”
“老师不是说她病了吗，可能不太聪明吧。”
“会不会是个傻子，我们村里就有一个，自己名字都不知道。”
“没有吧，她知道自己叫刘春香啊。”
“那就是一半聪明一半不聪明，有时候聪明，有时候不聪明。”
“哈哈，那她就是个怪人，奇怪的巨人。”
……
两个小伙伴你一言我一语，高高兴兴的回家去。
周慧娟正在厨房做晚饭，小毛绕着她的小腿窜来窜去。
“琴琴回来了，来，带弟弟玩去。妈妈要做饭。”周慧娟牵着小毛的小手，把他交到晓琴的手上。
小毛两岁多了，已经会走路了。但是他的头直不起来，像沉甸甸的稻穗，45度角向下低垂着，嘴巴说话一歪一斜的，发音很含糊，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的一只手有些弯曲，打不开，走起路来，一只腿高一只腿低。
“妈妈，你知道吗，我们班上有个怪人，一个很高很高的女生，她的头发像个男生，很短很短，她说她读三个一年级了。你说奇怪不奇怪？”晓琴两只手搀着弟弟的腋下，从背后扶着他慢慢走路，走到堂屋，又走回了厨房。
“哦，真的呀，她是不是不爱读书，成绩不好，老师不让她升级呀。”
“可能是吧，她说话有点慢，还有点结巴，班上的男生爱学她说话，还喜欢欺负她。”
“那是不对的，你有没有欺负她呢？”
“我没有欺负她，我还帮了她，是那个赵冬，抢了她的书，还把她的书扔到地上，把她弄哭了。”
“你有没有告诉老师？有人欺负其他同学，要赶紧告诉老师，让老师去处理，知道吗？”
“老师不在，她没听到，不过后来老师又来了。”
“是吧，老师批评那个男生没有？”
“老师让他给刘春香道歉了。”
“对，老师做得对，不能欺负这样的同学知道吗。”
“小燕说刘春香是个傻子，看起来像个木偶，不聪明的样子。而且上午上课的时候，刘春香拉粑粑到裤子里了，还尿湿了裤子。”
“她可能得病了吧，你小时候也经常尿裤子拉粑粑到床上。”
“我才没有，我怎么不记得。”
“那时候你还小，跟弟弟这样大，你当然不记得了。”
“那弟弟拉粑粑，尿裤子吗？”
“当然会呀。小孩子都会。”
“那弟弟是不是也得病了呀？”
女儿晓琴不经意的一问，让周慧娟突然语塞，她知道晓琴这个年纪根本看不出来弟弟现在这个样子有没有病，有没有不正常，她愣了几秒钟。
“当然不是了，每个小孩子都会这样啊，长大了就好了。”
“那刘春香都10岁了，她还没有长大呀？”
“当然了，她只是个子高，年纪还小，像老师那样，像爸爸妈妈这样才是长大了。”
“那她还要长很久，才能不拉裤子了。”
“不会的，可能她突然有一天，一觉醒来就长大了呢。”
……
晚饭时间。周慧娟把做好的饭菜都端到了堂屋的方桌上，等杨振国回来。
这场突出其来的大洪水夺去了很多条人命，也淹没了靠近湖边的一大片田地。
过了快半个小时，杨振国抗着铁锹从外面回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湖水退了没有？”周慧娟关切的问道。
“退个鬼，哪里都淹了，水根本没有下去的地方。”杨振国一脸的失望和无奈。
“我把靠上面的几块田开了几个口子，把水往下面排一排，稻谷是没有救了，泡了几个月，都发芽了，有些都已经烂了，给猪当饲料，猪都瞧不上。靠近湖边的那两块田就更不用指望了，水都淹了一人多高了，稻田和湖已经连成一片，以前可以看到水草，现在水草就是那些快成熟了直接被淹的稻穗。今年是没有指望了。”
听杨振国这样说，周慧娟也紧锁眉头，一脸愁容。“那隔壁几家不是也淹了”
&34;那谁家逃得掉，湖水都漫到打谷场了，稻田怎么可能保得住，今年过年要喝西北风了，口粮都成问题。”
“又不是我们一家，整个大队都一个样，大不了全村出去讨饭吃。”
“都背着个凤阳花鼓啊，走到哪唱到哪，唱一家讨一家，讨一家唱一曲。”杨振国顺着周慧娟的话说，他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爷爷经常说凤阳县的故事。
“就你那五音不全的嗓子，唱歌都没有鸡打鸣好听，人家不把你打出门就是菩萨保佑了。”
“拉到吧，就我这手艺，木工泥工，哪一样不能养活自己，还轮不到去卖唱。”
“别扯那些鬼话了，你要有活干，也不至于窝在家里种田。两个娃，一个刚上小学，一个又这个样子，不出去找点事做，明年他们吃什么，你还要给你大哥口粮，我们自己家都顾不上，他们要是找上门，拿什么给他们。”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大哥那边我去说，天灾面前神仙也没办法，不是我不想给，是想给也给不了。倒是小毛这个事，要抓紧去办了，我今天又碰到刘学生了，他问我小毛的证办好了没有，说国家每个月都有补贴，虽然只有十几块，苍蝇再小也是肉啊。在农村，已经算不错了。”
“是要抓紧去办了，早一天办下来，早一天领补贴。今年太难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杨振国就骑着那辆缺胳膊少腿的自行车去乡里了。之前刘学生提过一嘴，要去卫生院开证明。杨振国也不懂怎么个申请流程，就先去乡卫生院了解一下情况。
到了乡卫生院，医生说你要去大队开证明，拿着大队的证明再去民政局提申请，民政局批准了，再去医院做鉴定。
杨振国听了很是懊恼，走之前要是去大队开个证明再出来，也不用白跑一趟。
无奈，杨振国又骑着那辆少零件的自行车回到村里，去大队上开证明。
开好证明盖好章，杨振国下午又骑着车去县里找民政局。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告诉杨振国，这个事不归他们管，他应该去县医院申请残疾评估，记得要带上户口本和身份证。
小毛没有带出来，今天是做不了残疾评估了。又白跑一趟，杨振国只好怏怏的回家。
第三天，杨振国在自行车上管上安装了一个儿童座椅，把小毛放在里面，带着他去县医院做残疾评估。
县医院很有经验，医生一看，一听，再看了看之前的病例，很快就出了结果：智力残疾三级，虽然杨振国也知道小毛这样子肯定是残疾了，但正式的拿到结论，他还是很感伤，小毛这么小，就受了这么多罪，确认残疾了，长大以后怎么办呢，他能生活自理吗，他会被人看不起吗？
县医院的医生给杨振国开好了证明，告诉他下一步去找县残联提申请，县残联通过了，就可以下发残疾证了。
还好县医院的医生有经验，不然杨振国还会如无头苍蝇四处碰壁。
资料都准备好了，杨振国带着小毛去了县残联。县残联受理了小毛的办证申请，又给杨振国普及了一下残疾补贴如何申请，并告诉他，按照现在的残疾评估，小毛每个月可以申领40块钱的补贴。
总算是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要落地了，杨振国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这几天到处跑，人很疲惫，心也很累，但盘算了一年多，事情终于快圆满了，杨振国又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两个星期后，县残联打电话到村里，通知杨振国可以去领证了，杨振国差点高兴得哭出来，小毛终于是有证的人了，国家愿意出钱养他，钱虽然不多，对于才遭遇百年未遇大洪水的农村家庭来说，是一针很好的镇定剂，心理上的负担似乎轻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