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念头通达
老道并未多看年轻道士一眼径直离去，错身而过之际，才平淡吩咐道。
“三年之期已到，自今日起，平云你便是天心一脉的道子，明日便随我一起返回天一观。”
自始至终，道号平云的俊美年轻道士都默不作声，保持着低头躬身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直到耳中老道的脚步声逐渐走远，平云才缓缓抬起头颅，脸上是再也压抑不住喜色。
那张往日让无数女子顾盼流连的英俊面容，此刻虽然因极力压抑的笑意而显得有些扭曲，但却始终高高扬起，死死地盯着，远处灵溪老道那已只剩下一丁点大小的背影。
即使相隔这么远的距离，他也能感受到自己师父那充斥周身的冷淡和漠视，与之前刚从那间商铺里出来时，判若两人。
对平云来说，现在这个淡漠人间的师父才是他最常见到的样子，这种淡漠不是独对他平云，而是对整个世间。
这也是他师父自天心诀圆满，达到天人合一后，一直以来的样子。
反而是刚才那种恍若世人的情况，平云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天一观的天心诀，讲究从人心之中修出一颗天心，从天人两分到天人交替，乃至天人相融，最终天人合一。
此后，一颗人心彻底成为天心。
什么是天心？
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
天心之下，世间一切都如一物，如无物。
直到视线中再也没有灵溪老道的身影，平云才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逐渐恢复平静的脸色上，重新挂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转头望向另一边吕青和大全离去的方向，口中低声道。
“吕青，我真该谢谢你啊。”
他平云天生身负道韵，自幼便拜入天一观观主灵溪道人门下，天心一脉的道子身份一直以来都被他视作应有之物。
可就因为灵溪道人在无意间看到的一幅画，就搁置了他的道子之位。然后便在这充斥了下等人，如猪圈般嘈杂吵闹的湖州城里，一待就是三年。
平云心里清楚，若非明天便是天心一脉加持道子期限的最后一日，他可能还要在这里陪着灵溪继续等下去。
可惜，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
如今，他平云的道子之位已定，那么在临走之前，平云很乐意给这个让自己蹉跎三年时光的罪魁祸首一点小小的报答。
若不如此，他，道心难安！
“临安城里来的人，直接去了老师那里？”
从铺子里离开的吕青，本想直接去老师刘辟的书院，却从大全这里得知，书院已经被封锁，不允许他人进出。
“是的，他们一进城就直接朝着刘大人的书院赶去，然后那里就被封锁了起来。”
青哥儿老师的书院，自然也是双全帮日常关注的地方，书院刚被封锁，大全就收到了消息。
双全帮人员遍布湖州城，大全并没费多少力气就搞清楚了事情经过。
吕青并未有多少慌乱，只是继续问道。
“能确定来的是什么人吗？”
对于这个问题，大全显然也早有准备，不假思索回道。
“是理圣和三皇子，都没有特意隐藏身份，甚至有点大张旗鼓的感觉，仪仗前都打着身份牌。“
”随行人也不是府兵，全是皇城司的打扮，想来行程应该也是早有算计。刻意等在城门刚开的时候赶到，南门附近的人都看到了。”
“理圣，三皇子，皇城司”
听了大全的话，吕青若有所思。理圣和三皇子来湖州看似跟今天的事没有什么关联，可这巧合的时间点，总让他觉得有什么隐情。
不过理圣既然来到湖州，自己的计划也要做出相应改变。
并未思索太久，吕青就重新确定了思路，扭头向大全问道。
“湖州城里皇城司外事的人还是住在福隆酒楼吗？”
大全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话题突然转到皇城司外事这些人身上，一时间有些跟不上吕青思路。
不过跟不上青哥儿的脑子对大全来说实属常态，所以并未思索太久，就肯定的点了点头。
“没错，那些家伙自从来了湖州就没挪过地方，都不知道朝廷养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皇城司外事，一个大梁开国初期诞生的特殊产物。
虽然挂着皇城司的名头，却又不在皇城司的人员名册中，但每年皇城司又会必须拿一批钱出来养着这些人。
大梁幅员辽阔，即便是皇城司也做不到遍布天下，而皇城司外事就是皇城司在一些他们认为不太重要的地方留下的触角。
这个组织据说本来是大梁开国时期，太祖皇帝建立，用来辅助皇城司监察江湖势力。
可随着这百年来大梁江湖在朝廷的压制下，越来越衰弱，皇城司外事存在的意义也越来越可有可无。
但是这种半官方性质的组织，就跟古往今来所有的衙门一样，成立容易，撤销难。
百年时间的经营，足以让皇城司外事与大梁朝廷各司衙门之间建立起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即便朝廷上下都知道他们已经是一个没什么用的摆设，但却始终不能把它废除，这个摆设就这么一直坚持不懈的摆到了现在。
按理说以湖州城如今的繁荣程度，本该是有皇城司正式留守人员的。只是在大梁，很多本该如此的事情，却偏偏就不如此，也不算什么奇怪现象。
十年前的大梁，别说是那时的湖州城，即便是整个江南都同样不被大梁朝廷重视。
只是丙午之变后，北人南渡，整个江南突然空前繁荣，皇城司自然也调整了在各地的布局。
湖州城紧靠临安又日渐繁华，皇城司在此本是有所布局，只是不知为何后来又全部撤出，对此的解释民间自有各个版本。
吕青也曾问过老师，得到的说法似乎是与如今的淮安王有关。
无论原因如何，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临近临安城的湖州，平日里是就只有几个皇城司外事留守。
这些人三年一轮换，基本就是无所事事，混吃等死。
即便是帮忙传递消息，皇城司都担心他们会泄密，最多就是负责照顾一下皇城司过往人员的衣食起居。
可湖州又紧靠临安，皇城司来往人员，即便到了湖州也多是直接赶往临安。
这些湖州城的皇城司外事们，就真的几乎是摆设了。
湖州城内当下的这一批外事们自然也不例外，来了湖州便直接住进福隆酒楼里，直接把酒楼当成自己的家。
原本皇城司安排给他们处理公务的院落，更是干脆高价租给一个商户，以供平日花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