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师父
听到老道又是这种说辞，吕青连眼角都懒得斜他一下。类似的话，灵溪老道基本十天半个月就会来上一次，吕青实在是听得耳朵都快起茧。
一边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吕青极为敷衍的向老道拱了拱手，不咸不淡的道声：“恭喜”，就直接走进柜台后面。
伸手在柜台的暗格中摸索一阵，吕青掏出自己当初本以为不可能用到的几件东西，收进怀里。
稍微思索一下，确定没什么遗漏，心中估算着大全赶来的时间，吕青走出柜台，准备离开铺子。
灵溪老道看着吕青匆匆而来，马上就要匆匆而去，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拦在吕青身前，打个稽首道。
“吕小友，此次老道真没骗你。这些年与你论道多次，昨日终于有了大感悟，你就听老道几句，就几句。”
看着灵溪老道一脸认真的模样，吕青眉头微皱。
老道每次说略有所悟都没有撒谎，确实是有些东西的，虽然不多。只是，此时此刻，吕青是真的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在这里同他坐而论道。
杨定安昨晚是在湖州城里被伏击的，今天早上又在官道上公然行凶，可见对方对拦截此次军情的决心究竟有多大。
虽说刚才截杀自己的北戎死士全部毙命，无一存活，之后吕青又刻意跟顾全他们分开，稍后入城。但吕青心中仍然不敢确定，城中的内应是否知道军情在他身上。
一想到湖州城里至少会有三名齐命境高手隐蔽在一处，只要让他们知道军情在自己身上，吕青有十足把握不能从他们手上逃走。
军情要送，很急。
但他又不能显得太过反常，不能表现的很急。
可如果真要同灵溪老道像往常那样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饶舌，那吕青就不是表现的不急了，是彻底不用急了，黄花菜都凉完了。
老道见吕青一时没有反应，也不理其他，自顾就说了下去。
“老道我昨夜复读《帝王世纪》，看到有老人击壤一事，再想到你之前说你们吕氏对法家《势》的新论，心中突然就对先贤之道有了新的感悟。”
吕青闻言，眉头皱的更狠。
老人击壤，吕青自然知道，并不是什么生僻典故。
虽然明面上说的是上古帝尧的事迹，实际想表达的却是君王无为而治，使百姓身处盛世而不自知。
根据故事的出现年代不难推测出，多半是道家编造出来宣扬自家学说的东西。
实际上，当年先秦诸子所宣扬的上古典故大多都是如此，借先贤名头传自家学问而已，所谓我注六经，六经注我。
吕青从不排斥对先贤的学习，他们的经验和走过的道路永远有着参考和对照的价值，但吕青也绝不会在一千多年后还要去照着走他们的老路。
先辈的遗产是财富，而不该是束缚。
推陈出新，在前人的基础上继续前行，创立新学，才是我辈真正应该做的事。
也正因如此，对于灵溪老道这种故纸堆里刨食的行为，吕青并不反对但也不怎么认可。
眼看着老道没有一点善罢甘休的意思，吕青只能认真的向灵溪老道打了个稽首，诚恳说道。
“老道长，今日吕青确实还有要事，你的感悟我们日后再详谈，可否。”
老道似乎还未放弃，张嘴正准备再坚持一下，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把他想说的话打断。
“灵溪老道，你往日也是个极有分寸的，今天是怎么了？青哥儿现在明显是有要事在身，你可不要再这么不识趣了。”
店铺外，收到消息后匆匆赶来的大全直冲冲说道。
大全刚一进来就看到灵溪老道又在跟青哥儿纠缠不休，他本就对老道不太喜欢，此时一张嘴就很不客气。
老道闻言，脸色一变，一时间有些呐呐无言。
吕青看到大全刚来就做了恶人，索性也直接跟老道挑明。
“老道长，这几年来时常与你砥砺学问，吕青受益匪浅。你的来意，我也大致有猜测，那就在今天跟道长说个明白，吕青对天心一脉的道统，没有太多兴趣。”
”虽说如今像道长这样，还愿意潜心钻研道家学问的道门中人不多见了，但是道家学问也确实有近千年没有真正的新论了。”
“道家过去的道，吕青了然于胸，值得借鉴，但却不是吕青想要走的道。至于你们道门三支的争端，以及和佛家的争论，我更是不愿掺和一点。”
说完，吕靑认真的向灵溪老道行了个礼，不再理会满脸失望的老道，径直离去。
一旁的大全，冲着老道咧嘴一笑，连忙跟上。
“白彦没有跟你一起过来吗？”
走出铺子后，吕青看了一眼外面随大全一块来的帮众，略显疑惑问道。
大全摇了摇头，没好气道。
“没有，估计又在哪个阁楼里睡着呢，我都快三天没见他了。”
吕青闻言也不由抽了抽嘴角，无奈感叹道。
“真是，二八佳人体似酥，温柔乡是英雄冢。”
听到吕青这样形容，大全只能满脸不屑的嘟囔一声。
“这种混吃等死的人，算个屁的英雄。”
另一边，店铺内。
灵溪老道定定看着吕青果断离去的身影，良久，终于吐出一口长气，满腹的心思化作一句无奈的叹息。
“吕小友，这三年砥砺，贫道的确是为道门向前迈了一步。只可惜，你我之间，有缘无分啊。”
道人在当年第一眼看到吕青的那幅《万里浮生图》时，就极为震撼。不是因为吕青的画工技艺，而是震撼于画中吕青看待世间苍生的视角。道心天成，或者说，生而天心。
此人，生来就该入我天心一脉啊。
在灵溪心中，吕青与他甚至不该是师徒关系，而该是道友关系。
可惜啊。
老道洒脱的荡了荡自己的衣袖，似乎这样就能抖落自己的一身愁绪。然后便衣袖飘摇，不疾不慢的朝着外面走去。
没多久，一个面容俊逸的年轻道士便出现在老道前方。
俊美道士似是等候多时，此刻见老道是孤身一人，脸上立刻忍不住浮现一抹狂喜，随后又快速敛去，低头躬身行礼。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