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和亲事定
王松发现自己被她戏耍了，失笑出声。
要是这明珠公主不是皇家出身，想必会是一位名满天下的祸水，拿捏人心的本领是他所见最为高超的了。
那种随心所欲的拉扯，就像是她骨子里透出来的香都是会笼络人的，生下来就是祸害人的妖精。
“公主殿下今日为何顺着那王小姐的话说？”
青肆伴着马车走，不由得提出自己的困惑，毕竟在她心里王静檀实在配不上公主殿下哄着她演那一出。
“本宫不过是，不想插手她的因果罢了。”
顾盈盈抿了一口手边的茶水，想了想又补充道：
“她活着的处境远不如表现出来的好，这样的落差会滋生很尖厉的怨恨。
她这么多年来针对本宫，与其说是讨厌本宫，不如说是在本宫这里安放她的怨。若是，她没有地方去怨恨了，反倒她会崩溃。
其实蒋盛芸和王静檀都是一种人，她们的痛苦是个人和这个世道一起作用的，我若是戳破了她们，她们只能清醒地痛苦着，本宫还要多背负因果。
实在是得不偿失。”
顾盈盈放下茶杯，看向更远方，自从崔杜衡那件事情，她就发现不要去插手别人的因果，实在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陛下，我不同意！”
一声尖厉的哀嚎划破御书房的寂静，皇后哀戚地看着皇帝，她脸上的泪痕一道叠着一道，这一周都不得安眠。
只要一闭上眼她就好像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女儿，从小金尊玉贵的女儿，千里迢迢去到科瓦草原，结果惨遭那些蛮人凌辱，殴打。
而她却一无所知，只能看着自己呃女儿仰躺在粗糙的草甸上，流着泪轻轻的唤着自己的名字。
她只觉得心如刀绞，结果现在她的夫君，她一直以为无所不能的帝王，竟然真的要遣送女儿去和亲。
皇后简直觉得难以置信。
“陛下！盈盈可是您亲口说的，大燕最尊贵的明珠公主呀！科瓦那些人会把她生吞活剥地，您不是说要护着她、爱着她一辈子吗？”
皇帝无力地看着被太监们撕扯着的皇后，她状若疯魔地抢走自己刚刚写完的和亲诏书，一边哀嚎一边想要撕碎诏书。
一群太监赶忙上前阻止，于是一国皇后在拉扯和抢夺之间，发髻散乱，珠钗并落，口脂糊面，连衣衫都变得不整。
皇帝几次欲张嘴，想要和这位发妻说自己的枯坐几夜，说自己召见了不知道多少位大臣，想了不知道多少办法，但是在科瓦的铁蹄之下，都是这样无力。
他也想说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哀伤，但是皇后被按倒在地上，冷冷地看着他，眼里满是失望和哀戚。
皇帝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只能扶着小太监地手，无力地开口：
“来人……送皇后回宫，无诏——不得出宫。”
皇后被一众侍从押送出殿，一边被拉扯着一边还扭头哀嚎道：
“陛下，您好狠的心呀！明珠还说今年要为您主持寿宴，您可是她的父皇啊——”
直到看不到人影，这个宫道上还回荡着皇后凄厉地哀嚎，一直顺着风吹到皇帝耳朵里。
皇帝没有做声，大殿上的每一个人噤若寒蝉。
他只低头注视皇后刚刚撕扯的诏书，也许是纸帛用料太好，也许是皇后憔悴得双手无力，这诏书经过这一番竟然只是皱了一些，就像是和亲一样，无可损坏。
“都退下吧。”
一位皇帝，一个父亲，疲惫地挥退了众人。
顾盈盈扶着青肆刚好走在大殿门前长长的宫道尽头，看见了这场激烈大戏的最后落幕。
“公主殿下，您要去拜见陛下吗？”
青肆看着顾盈盈久久未言的背影，心疼得上前一步。
“不必了，青肆。”
顾盈盈收回目光，不去看那个颓唐的帝王，扶着青肆的手回宫去。
“他们总会有这一天的，这是他们的命数。
无论是谁，当他狂妄地想要兼顾皇权和人性时，他就注定了有一天会被二者撕裂开来。”
而皇帝和皇后不过是这世间又一对被皇权漩涡搅碎的夫妻罢了。
“陪我再走一走这宫道吧，青肆，以后怕是再也看不到这样祥和的皇宫了。”
“是。”
直到两人走到揽月宫前，才看见宫门口候着一个人，那公子转过身来，原来是崔杜衡。顾盈盈也没发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示意青肆把无关的宫人带下去。
“公主殿下……”
崔杜衡闪着鎏光的桃花眼，殷切地望着顾盈盈，就像是被抛弃的小狗再见到主人一样。
他自从知道和亲的消息，就来揽月宫拜见过两次，但都被拒之门外，直到今日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见到公主，一大早就来拜见，结果公主出门去了，于是他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公主回宫，终于让他等到了。
“崔翰林求见本宫，所为何事？”
“公主殿下——”
他听见这样生疏地称呼就心梗，
“能不能唤臣杜衡，就像之前一样。”
“崔翰林、崔杜衡，无论称谓如何，你都是你，不是吗？”
顾盈盈不再如从前一样，给他非同寻常人的好脸色。
一个男人可以落魄，但是不能懦弱。
“公主殿下，臣、臣……”
崔杜衡想要张口辩驳，想要说自己的不得已，自己的难处，但是却觉得无从开口。
顾盈盈不忍再看，也许是十二年的情谊，或者其他，崔杜衡身上有许多人许多事将他框住，她不想自己也变成框住他的一部分枷锁，所以最后向他解释。
“本宫最后再唤你一遍，杜衡。
本宫对你雀氏不与常人一般，但是本宫已经给过你太多机会了，无论是请旨要你进宫陪读，还是晗灵寺后院问你的问题，甚至于——及笄礼当日你还能叩开揽月宫大门，都是本宫给你的机会，但是你都推开了。
从此之后我们二人就此别过吧。”
说罢顾盈盈就提裙进入揽月宫，崔杜衡眼睁睁的看着向他无条件敞开了十二年的揽月宫，重重地闭上了大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科瓦大汗王伊德尔，急修书多封，请求与大燕皇室公主和亲，朕如今思虑再三，本着与科瓦部落世代友好之想，同意请奏。将朕与皇后之爱女，大燕国皇室明珠公主顾盈盈配于科瓦大汗王伊德尔，为科瓦部落大妃。
大燕送亲礼队由大燕骠骑将军陆凌游带领，连同朕之亲赐皇室嫁妆珠宝、金银、绸缎、古董数百箱，文元十二年七月十六日由京城出发，预计七八月左右即可到达科瓦克什克腾部落，和亲典礼完成后，送亲大队人马原路返回京城。望科瓦大汉王伊德尔与朕之明珠公主顾盈盈琴瑟和弦，共谱一代联姻佳话。
钦此！”
皇后和皇帝都没有来送她，顾盈盈只能独自领着四个贴身宫女走过长长的宫道，原来皇后满心欢喜地准备好的吉服穿在身上，竟然也感觉不到丝绸的绵软。
直到宫门前，她看见送亲的马车已经在候着了。
“公主殿下。”
陆凌游拱手向她行礼。
顾盈盈眯着眼睛，因为眼睛被金丝流苏遮面挡住了，所以她不知道是不是陆凌游又瘦削了一些，竟然让身上的甲胄显得这样沉重压人。
“盈盈——”
身后有人叫她，她转身望去，好像是父皇在宫墙上看她。
但日光太盛，宫墙太高，她看不清，对方也不再做声，她只当没人来过，也没人喊过，扶着陆凌游的手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