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科瓦之人
“公子这样看不起商户，却不知吃穿住行哪里离得开商户。”
王松抱着手臂看蒋崇文，也许是因为科瓦人的血统，看着就比武将世家出身的蒋崇文还高半个头，但是头发却和那种常见的科瓦商户不同，是汉人一样的黑长柔顺的头发，绾成发髻束在脑后。
长长的眼尾与粗密的眉毛相得益彰，眯起眼来像是一头草原狼在盯着你瞧。
“不过是下贱的商户而已，我捻捻手指就能让你在这京城无法行走。”
蒋崇文盛气凌人地狂言，似乎一起被骂到琳琅阁老板面如菜色。
王松只挑了一下眉毛，没在和他争口舌之辩。
因为三楼之上又传来脚步声，吸引了众人视线，那是琳琅阁从不对外开放的四楼。
“蒋公子那么威风，你父亲知道吗？”
顾盈盈就这样万众瞩目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蒋盛芸觉得自己的手心都要被自己扣烂了。
本来贵女们都探头去望是谁这样高贵，竟然能够上琳琅阁四楼，一看原来是明珠公主，那倒是不稀奇了，又回头来看这集齐了京城风云人物的争执。
“公主、公主殿下……”
蒋崇文没想到竟然被公主看到，紧张得结结巴巴，话在嘴里走一圈也吐不出半个字。
“公主殿下说笑了，大哥不过是气急说错了话，不至于叫定罪去了吧。”
蒋盛芸咬牙，迎上了顾盈盈，并且还不忘嘲笑一下她，
“不知道公主来此做什么，不该在宫里好好待嫁吗？毕竟以后能不能再见到揽月宫的宫墙也不好说了。”
“公主行踪岂容你置喙。”
青肆上前一步，挡住蒋盛芸不怀好意的打量，她试图从顾盈盈脸上看到一些颓然地，伤心的痕迹，来当做她战胜了顾盈盈的勋章。
但是她都没有找到，一丝一毫都没有，她还是那样漂亮，漂亮地让人生厌。
“青肆姑娘此言差矣，”王静檀扶着侍女上前，“蒋妹妹同公主殿下也称得上是从小到大的情谊，不过是心急说错话罢了，本心却不坏。”
“哼。”
蒋盛芸不屑地转过头去，这个王静檀之前还针对着自己，现在能当面嘲讽顾盈盈她就马上跳出来，和自己站成一边。
就这样的嘴脸，京城人人却说王静檀王小姐，虽不如明珠公主高贵娇艳，不如蒋家小姐家世显赫，但是却是独一份的清雅温柔。
“看来蒋小姐不领你这份情呀。”
顾盈盈笑着看她们两人，鎏光一样的眼睛眨了一下，她们的心思实在太好懂了。
“公主殿下……”
王静檀嘴角的笑都僵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她从未对上过这么不给她脸的顾盈盈。
她总以为顾盈盈虽然是公主之尊，但是也多有顾忌。王静檀总爱看她应和自己的样子，明明自己话里带刺但是因为那些贤淑温良的女子品格，顾盈盈也不得不忍受着。
这总让她感到心里平衡许多，就算是公主也不过是傀儡做的娃娃，只不过是金傀儡和木傀儡的区别而已。
但是现在这样的顾盈盈，她从来没有直面过，就好像……
她不敢想，难道只有她是傀儡吗？顾盈盈之前就只是在逗自己玩吗？
王静檀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但是面上还是不得不在笑。
“好了，和亲的事情还在商议，诸位还是不要过多揣测，以免不实消息漫天飞舞。”
顾盈盈适当地露出神伤的表情，
“近些天正是多事之秋，蒋小姐和蒋公子还是在府上读读书吧。”
这就对了，王静檀松开掐住侍女手臂的手，终于放下心来，上前担忧地开口：
“公主殿下也不必太过忧心，毕竟陛下和皇后娘娘最宠爱您不过了……”
“静檀说的是，只是……”
顾盈盈掩面转过去，青肆立刻站出来挡住王静檀窥伺的目光，面对一众人说道：
“公主殿下心绪不佳，还请各位小姐公子自行回府吧，切勿再行探问了。”
“是。”众人齐齐应声。
“还请青肆姑娘多多开解公主殿下，切勿为此伤神呀。”
王静檀最后做完恭敬友爱的戏份就满意地随着众人回去了。
蒋盛芸也拽着自家大哥回府，刚刚顾盈盈当着京城众小姐的面，直接禁足她和大哥，实在叫她丢了好大的脸。
等着瞧吧，顾盈盈，我等着你掉下神坛的那一天。她愤愤地想。
终于众人都散了场，只留下了王松，顾盈盈终于露出了她演这一出戏的目的，细细打量起来眼前的男人。
他收到顾盈盈的目光，浑身一僵，忙拱手行礼道：
“草民王松，拜见公主殿下。”
“平身。”
“多谢公主为草民解围，草民不胜感激。”
王松拱手再谢，虽然他也是从老板拉扯蒋崇文时，往楼上飘忽的眼神里猜出来了，有一位更加大的人物可以压住在场的人，但是真等事情闹起来了，才发现原来这位大人物是公主殿下。
他不是没听说过这位公主殿下的传闻，甚至几周前自己手里还收到了有关她的消息。
只是当她真的出现，王松才发现原来这位公主殿下就是他那日在春晓楼惊鸿一瞥的桃花仙子。
“举手之劳，不必多礼。说来也是我们大燕的人无礼在先。我看……王公子看着不太像科瓦人呀？”
顾盈盈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像是弥补之前遥遥一见时遗漏的注视一样。
“公主慧眼，草民母亲是大燕人。”
王松感觉自己就像是这琳琅阁里的一件货物，被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估价，在科瓦草原上他不是没见过这种大胆地视线，但是从来没有这样让他觉得羞赧又局促。
“原来如此——”
顾盈盈拉长了嗓音，尾音里像是装了钩子一样，把自己的兴味盎然摆到明面上，但是又转了话锋，
“现在没人打扰了，二位就商谈生意吧，本宫也要回宫去了。”
王松感觉自己心随着她的话高高抬起又重重跌下，听见她要离去，只觉得怅然若失，不知道该怎么排解这种情绪，只能将眉头皱的更紧，外人看来脸倒是更加冷了。
“王公子，”
他猛然顺着声音转过去，
“再会。”
说罢，顾盈盈就走出琳琅阁，留下门帘上的黄铜铃铛叮当作响，余韵悠长。
王松发现自己被她戏耍了，失笑出声。
要是这明珠公主不是皇家出身，想必会是一位名满天下的祸水，拿捏人心的本领是他所见最为高超的了。
那种随心所欲的拉扯，就像是她骨子里透出来的香都是会笼络人的，生下来就是祸害人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