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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朕手上染了她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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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清月止步。

    老妪冷笑,黄脸布满风霜皱纹纵横,双目暴突愤怒瞪向来人,“追了四十年,你们竟还不肯罢休!”

    “想要账本除非我死!”

    陆清月立在原地展示善意,“我没带人来,院外亦无埋伏,我们可以坐下来聊一聊。”

    老妪警惕睨着美人,浑浊眼珠触到她柔和眸光时放大瞳孔,惊喃出声,“小姐?是你吗,小姐?”

    “我并非林朝颜。”她拉开椅子拂拭灰尘,泰然落座。

    老妪怔怔放下油灯,挪退两步语气冷硬,“你是谁?如何寻来的?”

    陆清月似笑非笑介绍,“我叫陆清月,此次确为账本而来,但我绝无恶意。”

    “果然是为了它。”老妪冷哼,面露狠戾将账本置于油灯上。

    陆清月轻轻摇首,圆眼温和清澈,“你若想烧它,四十年时间还不够吗?”

    老妪震了震,灰眸显得尖锐锋利。

    陆清月平视她,“我知晓账本上最后一笔记的是什么。”

    她神色从容吐字几个字,“桑家,钩吻。”

    “交给我吧,我只是想让某些人知晓自己手里的孽有多重,害过谁。”

    老妪攥紧账本咬牙,“将军有令,此册只能交与太子一党,唯有他派人来寻方可交出!”

    “太子?”陆清月错愕,“哪位太子?”

    “先太子赵初霁。”老妪神色决绝。

    陆清月蠕动唇瓣,艰涩悲苦道,“可是——他已经没了。”

    老妪面容幽寒,“即使人没了,若有其亲信属下来寻,我也算不负双亲所托。”

    陆清月当即起身单膝跪地,真心向其行大礼。

    老妪避开,眯起双眸喝道,“莫想耍鬼计冒充太子旧部!”

    陆清月昂首娓娓道来,“我知你不信,但我仍要说。我乃先太子之徒,你要等他属下,我便是。”

    老妪眼角皱纹又深又长,一直蔓延至鬓角额间宛如刀刻,她冷笑几声霍然振言,“小娃娃,他惨死皇权争斗之时你还没落地。”

    陆清月语结,跪于下首正欲说个分明,空气突然被撕裂,窗口骤然飞来带火箭矢。

    哧、哧两声伴随震动,老妪被穿喉当场身亡。

    树根遒劲般的手顿时撒开,账本落地燃烧。

    陆清月寒意彻骨,眼疾手快拔出箭矢,不顾灼痛拍灭纸上火焰。

    她将老账本塞入怀中,拎起木椅一手阻挡火箭密雨,一手敲起夜音律。

    门外霎时响起刀剑厮杀,她忐忑停下敲击,“暗夜怎会来得如此快?”

    “敌人已被全数绞杀,陆姑娘安全了。”杀砚朝屋内扬声。

    陆清月脑里紧绷的弦终于松开,后背冷汗浸湿爬去唤老妪。

    “婆婆?”

    眼眸浸润水泽,她茫然环顾四周好似回到师父身死那日。

    木屋多处起火浓烟渐大,杀砚冲来将她拖走。

    陆清月回眸凝望越来越大的火势,火苗舔舐苍空翻卷灰烬。

    心尖的地方,似被轻轻刺了刺,落下两滴血又渐渐湮灭。

    “陛下,陆掌侍觐见。”

    窦公公喜笑颜开走来,可算等到人了。

    赵延燊正与舒嫔容妃一道喂锦鲤赏湖景,听闻人回来眸色渊沉,抬手将鱼饵抛向湖心。

    “朕有要事,你们先退下。”

    “臣妾告退。”

    贺兰舒气质娴雅低下柔美脖颈,慢步从陆清月身边经过。

    许琼容暗暗掐住袖中掌心,红唇漾出温和笑意,昂头挺胸越过陆掌侍。

    陆清月微微弯腰算是行了礼,宠辱不惊等她们离开。

    “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延燊凛若冰霜俯视她。

    陆清月呈上破败不堪的老账本,虽抢救及时但烧毁面积不少,所幸所载之事皆在。

    赵延燊静默接过,翻开泛黄黑黢的纸页。

    上面记载的内容不多,寥寥五十多条,唯有最后一处与众不同。

    昊宗二十六年五月九日,桑家奴仆购买钩吻三斤,付讫四十两。

    昊宗是先皇的名号。

    昊宗二十六年赵延燊降生,桑家,京城内的桑家大户乃他母妃本家,当朝丞相。

    赵延燊握册子的手开始颤抖。

    他眸若冷刃直直逼视陆清月,每一字皆被鲜血磨砺,“你想说影儿的死和桑家有关?”

    陆清月无畏看了他一眼,深深伏首。

    赵延燊暴怒而起,眼尾通红将账本扔进亭中湖,重掌拍碎身下石桌。

    “陆清月,你可知这代表什么!”

    君王气息不匀声喘如雷。

    桑家是他背后最大的倚仗,赵延燊母妃早逝又不得父王宠爱,自小养在李贵妃膝下与赵初霁一同长大。

    两人明明同岁,一样的勤奋努力,但昊宗皇帝偏偏宠爱赵初霁对他动辄打罚,毫无父子亲情。

    李氏表面良淑待他极好,实则心机深远贪恋权势冷血至极,若没有母族桑氏扶持襄助,他如何夺下帝位稳坐江山。

    李氏和桑氏积怨已久,朝堂内外争斗不断,不知多少官员百姓死于无声硝烟战场。

    影儿,他最爱的影儿也是其中牺牲品?

    她的死,自己也沾一份?

    “不可能。”赵延燊目光空洞轻喃,“我手上怎会有她的血?”

    桑氏屠过多少人埋过多少尸骸,阴私谋害栽赃嫁祸林林种种,他无法数清也毫不在意。

    母族苦心经营机关算尽皆是为了他!

    陆清月额头触地,唇角缓缓绽放笑容,眸中激起雪恨快意。

    她觉得不够,这些痛对狗皇帝来说太少太少,不足以偿还师父和江若影的万分之一。

    她不过揭开真相小小的一角,他就暴跳如雷矢口否认。

    若某一日皇家知晓真相,大柯颠覆,他还有脸面端坐高位迎接子民叩拜吗?

    赵延燊,你脚下早已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次就由我陆清月推你下去。

    “她是谁?影儿到底是谁?!”

    赵延燊揪起陆清月,狂暴摇晃嘶吼。

    “陛下。”她眸色极淡,好似湖面缥缈水雾,“四十年前的旧事,镇国公不知,酒碎十三盏不知,微臣亦不知。”

    “也许,桑家知。”

    短短几个字却如惊雷劈在君王心头。

    他怎可拿母族开刀重查旧案,当朝丞相乃他亲舅舅,自幼疼爱自己犹如生父,姨母把他捧在手心呵护,帮他挡下深宫明枪暗箭。

    他最伤母族之时,便是冷落亲表妹,宠爱影儿誓要立一介庶女为后。

    赵延燊心潮起伏耳内嗡鸣,猩红双唇变得煞白,颤动着惨笑一下,“第一件事算你完成了。”

    “陆清月,眼下朕只要她容颜不腐。”

    陆清月掀起清亮眸子,眉黛青颦沉吟,“陛下,微臣有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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