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淋过雨撕烂伞
容妃回到流华宫愤愤踹翻内务府新送来的彩菊。
侍女发怵扶住她,“娘娘小心伤了脚。”
被陆清月抡棍子狂追的场面犹如昨日,眼下她竟好好回到皇宫,叫她怎能不气!
“一群蠢材废物!事情办不好还折了本宫所有松雀!”
想到这容妃心口梗堵,恨不得将陆清月碎尸万段。
侍女忧愁叹息,“谁能想到,小小掌侍竟如此能耐,身边有高手相护。日后若想除她,还需好好策划。”
容妃双眼发黑银牙咬碎,“没时间了,最多还有两日九皇子就会挖出所有证据,许家危在旦夕,我手里必须要有筹码。”
侍女劝道,“陆清月颇得圣上器重,皇宫又守卫森严不好动手,娘娘不如换条路走。”
许琼容微愠地啐骂,“路明明铺到眼底还不走?如何换,再快能有抓陆清月快?”
“九皇子的软肋,百年一遇,你速去通知我们人做好准备,随时动手。”
侍女踌躇为难,被娘娘眼神喝止,只得垂头领命。
许琼容用力踹倒最后一盆琉璃彩菊,锦靴愤恨发泄碾踏黑泥。
“陆清月你逃不掉!”
陆清月的法子得到皇帝认可,她开始招募江湖能士频繁出入冰室。
这日宫人们忙碌装点皇宫,太后六十大寿近在眼前,处处喜气洋洋。
陆清月正赶往御书房,按例给君王汇报进展。
“姐姐。”贺兰嫣亲昵扑到姐姐怀里。
“嫣儿怎地又瘦了?”舒嫔心疼捧起妹妹的脸,眉宇结愁。
贺兰嫣嗅着姐姐熟悉的兰花香,浅浅叹息,“年关将至,府里上下都要打点。”
“苦了我的嫣儿。”长姐拉她在铜镜前坐下,柔情帮妹妹梳篦,“年关京城大小官员都拜望送礼,太尉府可有动作?”
贺兰嫣脑中冒出李尘羽苍白俊美的脸,抿唇摇头。
舒嫔透过镜子观她神色,劝慰开口,“怎么了,爹娘也没命人去送年礼吗?”
贺兰嫣平日灵动明媚的小脸怏怏不快,“娘魔怔般整日去金明山求佛还请来各路神明要帮哥哥复阳,爹爹忙着抬姨娘开枝散叶,这些事他们顾不上了,我……我也忘了。”
舒嫔柳眉往中间挤了挤,语气添上几分恼怒,“我们贺兰一族和李氏一族并列三公,他们礼数亦不周全,年关竟如此冷漠。”
贺兰嫣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知是难过还是庆幸,“这也说明李公子没有和我结亲的想法。”
舒嫔认真在妹妹眉心点上朱砂,给她挽了未出室少女最灵动的飞仙髻,“我家妹妹这样好,李尘羽配不上。”
“嫣儿你看。”她笑意盈盈给她画胭脂,“如花似玉,美极了。”
贺兰嫣望向长姐精心装扮后的自己,果然分外动人娇媚,她初瞧时还怔愣一下,差点认不出镜中人。
舒嫔亲自帮她系上淡紫织纱皎月披风,“陪姐姐出去走走。”
贺兰嫣顺从由她拉着,穿过御花园时舒嫔特意停下。
纤纤玉手折了一朵金盏花,稳稳簪在妹妹左边飞仙髻。
舒嫔领着她走了很长的路,渐渐地所过宫殿庄严冷肃,天威赫赫压得她不敢乱看。
“姐姐。”贺兰嫣越发不安,小声拉着姐姐衣袖问,“这是哪?”
舒嫔紧紧牵着她,眼神是一贯地温柔坚定,“往前走就是了,这边风景略有不同。”
手心传来姐姐的温度,贺兰嫣压下心头恐惧猜疑。
御书房门前,舒嫔领着妹妹谦卑行礼,“陛下万福金安,臣妾有事求见。”
贺兰嫣懵懂抬头,悄悄往周围扫了一眼。
厚重大门缓缓打开,陆清月踱步而出,刚好撞见她茫然空白的眼神。
贺兰嫣?她在此做什么?
陆清月捻了捻指尖,从两人身边走过。
“娘娘请进。”窦公公笑脸相迎。
贺兰嫣由姐姐引着,抬腿踏进御书房第一次面见天子。
陆清月走到一半猛地顿住脚步。
眉心朱砂、飞仙髻、淡紫披风金盏花,她呼吸凝滞记忆瞬间涌来。
江若影。
乌云突然遮盖烈日,陆清月焦灼往回走,快跑奔至御书房。
大门早已紧闭禁军死守,里面隐约传出压抑哭音。
舒嫔微笑告别窦公公,迎着重重阴云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陆掌侍不是刚离开吗?怎又回来了?”她优雅恬淡询问。
陆清月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柔弱无害的美人,眼底掠过嫌恶。
“你为何要如此?”她想起那日贺兰嫣在闹街孤独嚎哭,她那么愤懑怨恨又无助。
明明是青春明媚的千金小姐,却被亲姐送给天子当死人替身。
舒嫔亲手葬送她一生,将妹妹困在这座吃人皇宫,送上龙床扮演他人。
她怎能如此残忍无情。
舒嫔掩唇轻笑,面容在细雨绵绵里美得像摇曳的白玉兰,“本宫不懂陆掌侍在说什么。”
“贺兰嫣呢?她在哪?”陆清月冷声逼视。
雨势渐大,凉意攀上肌骨。
“嘘,你听。”舒嫔轻快闭眸复又掀开,“她在和我们一样,承接天恩沐浴雨露啊。”
“那必将是痛苦和愉悦交织,就像你现在难以揣摩的脸色。”
陆清月胃里一阵恶心,面色白了白,“她可是你亲妹妹。”
“陆掌侍以色侍人夺来想要的物什,难道现在要嫉妒本宫的妹妹了吗?”
舒嫔柔声反问,在大雨中撩起耳边碎发笑意和煦。
陆清月攥紧掌心目光冰寒,不敢想象经历一切后贺兰嫣将如何熬下去。
她眼角阴鸷大步逼来,字字句句满是愤慨,
“你凝视深渊,深渊亦凝视你。玩火必自焚,好自为之。”
舒嫔柳眉耸立,薄怒染面冷声嗤笑。
“陆掌侍在皇宫斡旋夺宠,何尝不是玩火自焚?”
“你我不过五十步笑百步。”
陆清月咬牙转身,眉眼坚毅重重抛下话。
“舒嫔,你我不同。”
贺兰舒在雨幕中突然不顾形象大笑,眼角渗出几滴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指着她道,
“陆清月,你以为整座皇宫就你清高?轻而易举得到想要的,就站在此地质问本宫鄙视本宫,你又有多特别?!”
陆清月顿住脚步,冷淡回看她一眼轻声道,“我也淋过雨,所以不会撕碎别人的伞。”
“虽然现在我做不到为别人撑伞,但我至少知道了撑伞人的意义。”
大雨滂沱,她留下最后一句话,“舒嫔,你不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