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暗室微光
“你还是走吧,要是宁宁醒了看见我在这儿自言自语,肯定会觉得我有毛病。”
害怕露怯,宁可选择逃避,我始终不擅长正视自己的情感。
“这会儿又急着赶我走了?是谁昨晚问我在哪里。”
子桑步步紧逼,硬是拆掉了我下台的楼梯,恐高的我没有回旋余地。
“好啦,别在我自尊心上反复横跳了,是,我承认,你不在了我总觉得缺点什么……”
坦然相对之后依旧不忘找补,我何时能改掉不洒脱的坏毛病?
“但你别想多了哦,毕竟我们也同生共死过,算得上是难兄难弟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谁要当你兄弟了!”
“难不成你想当姐妹?”
子桑无语到都快翻白眼了。
“比不上走狗,给你做个吃的就感天动地到投怀送抱了。”子桑有一搭没一搭地提起敏感话题,不知道是哪家醋坛子翻了。
花瓣凋落,事出有因,没想到这件事子桑能如此惦记。
“子桑鸫翎我都懒得说你,你这种行为很像偷窥狂哎!”
“笑话,你以为我想看的,我那时可还在你身体里!我没跳出来把你们拉开,已经很客气了!”
其实很羡慕子桑可以这般没有顾忌的表达情绪。
“好啦,毕竟以往的生日,师父都会陪我过,大致是带入了吧。”
子桑眉头舒展,像收获意外之喜,“真的?你当真是因为这个!”
被这么一问,我反倒有些迟疑,“嗯……应该……是的吧,不然呢?”
“太好了!”子桑喜笑颜开。
“好什么,哪点好了?”
“你不是因为心悦走狗,真是太好了。”
我的脸烫得像刚烧开的锅炉。
“我我我——我好像听到宁宁叫我了,我先进屋了啊!”
我奔向里屋,手忙脚乱地拉上门和门帘,倚靠在上面,慌了神。
宁宁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眼,“元梦,你怎么了?”
“抱歉宁宁,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事,我也该起床了。你还好吗,脸好红啊。”
我伸手捂住脸,笑得不太自然。
“起床咯!”宁宁下床,撑了个懒腰,走向了卫生间。
我掀开门帘一角,偷瞄阳台,子桑已经没了踪影。
我这才松了口气。
“话说元梦,你起好早啊,没睡好吗?”桌上还摆着我开封的吐司,宁宁随手拿出一片塞进了嘴里。
“算不上,被近来发生的事情搞得神经衰弱,能睡着就挺不错了,只是醒了就睡不着了。”
“是啊,我们还能安稳地待在寝室有吃有喝,本身就是一种奇迹,这室内和室外简直是两个世界。”宁宁咀嚼吞咽后,接着说,“不幸中的万幸,那群怪物只逗留在操场附近,它们要是能自带追踪,锁定目标,可就没有幸存者联盟了。”
“幸存者联盟?宁宁你也在那个群里!”
“在的啊,但我不瞎凑热闹,里面的人说话可凶了,我都消息免打扰了。”
“那你方便给我看看吗?”
“好哦~”宁宁将剩余的面包一口塞进嘴里,便掏出手机开始翻找,“原来你不在群里啊。给。”
我象征性地看了一眼聊天记录,满屏污言秽语不忍直视,似乎穿上马甲,就可以放肆宣泄怨气,堪比网暴的节奏,所幸暂时没有针对对象。
我翻阅群员名单,通过人数判断出里面涵盖了除我以外所有幸存者,当然异世的各位不用考虑在内。
而群主头像一目了然——是月圆之夜,莫名其妙加我那个人。
“宁宁,你知道这个群主是谁吗?”
“不知道哦,只是这个人总是语出惊人,并且从来不匿名,似乎并不害怕被人逮出来。”
心中隐隐不安,但愿这不是一场死神的狂欢。
我把手机交还给她,萌生出一个念头。
“宁宁,我想出去一趟。”
“啊?外面那么危险!虽然我也闲得慌,但还是保命要紧啊!”宁宁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面露苦涩,“我不想再失去身边的人了。”
“放心吧宁宁,我不去危险的地方,等我回来。”我轻轻推开了她的手,还以微笑。
上次植物园一行来去匆忙,但算不上一无所获,那间密室为何囚禁着一只影魔,我始终耿耿于怀。
我尚未寻到校医莫老师,本不该懈怠,既然南宫大大说过,植物园是莫老师气息最浓烈的地方,那必然还留有线索。
我单枪匹马,却也义无反顾。
经过教师宿舍时,黎慕筵站在楼上围栏边叫住了我。
我刚抬起头,他一个闪现已然站到我身边。
“你要去哪儿?”
“植物园。”
“去那儿做什么?”
“找人。”
对话简洁,只因不想浪费时间,我甚至未曾停下脚步,脑海里插入了一个计时器,它督促着我。
“我陪你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没有拒绝,走在了前头。
“还没问,你要找什么人,此人又为何会出现在植物园?”
“就是南宫大大用幻术假扮那个人,真正的校医莫璟轩,他还活着,说不定掌握着关于师父遇难的真相,我必须找到他,南宫大大说过,他肯定去过植物园,而你受伤那段期间,我和子桑去过一次,发现那里藏着秘密。”
我走得太急,险些忽略了身后,分明紧跟着我的黎慕筵,突然和我拉开了距离,我没听到脚步声,才驻足回头。
而黎慕筵看起来很痛苦,他眉头紧蹙,用手掌拍打着太阳穴,反复摇头,像要把折腾他脑神经的坏东西晃出来。
“你怎么了,黎慕筵?”
“不知道。”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毕竟关于陆时以,我想,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莫璟轩,一想到这个名字,我的头就无比痛,什么也看不到。”
“那你快别想了,没关系,走不了捷径,我们就按原路走。”
到达了植物园,眼前的景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着实吓了我一跳。
经历那场雨水的洗礼,本以为植被们会更加鲜活,怎料草谢花枯,一片残破,仿佛经历了一场鏖战。
“怎么会这样……”
我感到惋惜,净土终究是被侵占了。
我直奔多肉房,满地破碎盆栽,有些多肉还有被踩扁的迹象。
唯独掌控密室开关的多肉屹立不倒,而它的朝向也是开门的角度。
密室的门,光明正大的敞开着。
“密室门开着,莫老师说不定就在里面,黎慕筵,我们一起进去!”
我像个羊入虎口的猎物,刚随黎慕筵踏进密室一步,石门火速关闭,任凭我如何捶打,它也纹丝不动。
黎慕筵施以法术,石门依旧固若金汤。
“不好,此处施加了秘术,我的力量难以攻破。”
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坏消息。
告诉宁宁不会去危险的地方,但仍让自己置身于险境,我不敢设想,要是没有遇上黎慕筵,我一个人关在此处,该有多么绝望。
更何况这里不见莫璟轩,在我身后,还有只随时可能暴走的影魔。
“怎么办,出不去了吗?”我腿软坐在了地上。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气息居然和冥界相似,空气如此稀薄,小梦,务必让我输送些灵力给你,我担心你撑不下去。”
黎慕筵说到做到,不容我反驳,体内瞬间涌起一股暖流。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强攻不行,只能智取,观察一下周围,看有没有机关之类的东西。”黎慕筵环顾左右,这里实在空旷,“太奇怪了,这种地方,居然还关着一只影魔。”
原本在沉睡的影魔,定是嗅到了身为人类的我的气息,开始蠢蠢欲动。
可当它抬眼注意到黎慕筵那一刻,变得尤为躁动,嘶鸣不止。
它伸出利爪想要抓住什么,笨重的锁链导致它只能扑空。
这种属于怪物的绝望我记忆犹新,因为我在孙雨瑶身上亲眼见证过。
是遥不可及,是难以触碰,是求而不得。
“黎慕筵,它好像认识你。”我下定结论。
“一只影魔认识我?不太可能,你知道我的,不过是颗石头,无父无母,无牵无挂。”
“我的感觉不会错的,它和孙雨瑶看到吴薇时的样子很像。”
黎慕筵不置可否,只是走近了些,影魔反而冷静下来,那种姿态,就像痴痴地望着心上人。
“你是谁?”
影魔哪会说话,但看得出它很想回应对方,只剩无助地低吟。
它用利爪比划着什么,看不出所以然,但它很聪明,转身面对墙面,尖甲刻画出歪歪扭扭的线条。
“它在写字?”我也跑了过来,站在了黎慕筵身侧观察着。
这杂乱的笔画,横七竖八,东拼西凑,我绞尽脑汁,看出个大概,至少那个草字头还算好辨认。
“它是不是在写莫字……难道它是莫老师!”我大吃一惊。
黎慕筵没有过多思考,“就是那个校医?”
“怎么可能,你没注意到它看你的眼神吗,它是师父的女友莫栀晚,它肯定是把你认成师父了!你忘了你初见沈洵冉的时候,他就提到过,莫老师也遇害了,只是没想到,会被关在这儿。”
由于说话太过激动,被自己口水呛到,我猛烈咳嗽好一阵。
“小梦,你还好吗?”黎慕筵紧张地看着我。
原本以为放平心态,咳几下就没事了,直到我看到染我手心的那一抹红色。
我咳血了,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
“不好,这里的恶劣环境极有可能加速血兰毒的发作,我们必须马上出去!”
黎慕筵另辟蹊径,竟把期望寄托在了一个怪物身上。
“莫栀晚是吧,我无法界定你和陆时以的关系,既然他对你很重要,就当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拜托你施以援手,告知我们出去的方法!”
影魔明显迟疑了,直勾勾地看着黎慕筵,想必是被黎慕筵目光里的坚毅与执着所触动。
它使出浑身解数,像要操纵何物,而那个东西埋在它的体内。
阴影如同缠绕的毒蛇,蔓延至影魔全身,它发出尖锐的嘶鸣。
黎慕筵反应敏捷,及时搂着我闪到了一边。
石门是被炸开的,连同桎梏影魔的锁链一起。
“快走!”黎慕筵拉住我的手,带我火速逃离现场。
逃到安全地带,多肉房已然坍塌,而影魔飞了出来,翅膀本就开裂,它飞得晃晃悠悠,反复失重下坠。
难以想象,它为了追上我们,有多么辛苦。
黎慕筵被迫停下脚步,影魔悬浮在他眼前,它伸出利爪捧起他的脸,担心尖甲伤到黎慕筵,她尽最大可能撒开五指。
它的身体正在渐渐化为灰烬,由下至上,无形的火燃烧折它。
恍惚中,我仿佛看见影魔身后浮现出莫栀晚本来的样子,她带着温暖的笑容流下热泪。
影魔,彻底消融,什么也没留下。
她深深地爱着陆时以,失去神智,也忘不掉他的样子。
黎慕筵不为所动,眼里只容得下我。
为了不求于人,他将我带到了教师宿舍,替我疗愈,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灵力,也只能暂时压制我的痛苦。
“黎慕筵,师父对她的情感,你能感受到吗?”我依然在意。
“无需感受,我不想让多余的人类情感扰乱我。”
“对你或许多余,但那么优秀的女人,师父肯定也很爱她。”
“爱她的是陆时以,不是我,我看不见别人,我只看得到你。”
我的心上中了一箭,黎慕筵话语的分量堪比冥影的威力,在我心中燃起炽热的火焰。
太烫是会被烧焦的,我有些无地自容,只能翻身面朝墙面,不去正视他。
“要睡会儿吗?”见我迟迟没有吱声,黎慕筵给我搭好了被子,“我去外面……”
“哎,干嘛要去外面?!”我连忙起身,生怕他动作太快。
“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
都是装的。
“可以不走吗,像在医务室那样,坐在对面陪着我,我不想醒来又剩自己一个人……”
“好。”黎慕筵答应得很干脆。
我定是睡不着的,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独立也好,依赖也罢,有人可以托付,就没必要逞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