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眼底星辰
“于洋,你这个时候来干什么?添乱!”罗念愤慨地责怪道。
“反正都搞砸了,我来不来又有什么区别,谁让你偏偏选择了晦气的元梦。”
“你嘴巴放干净点儿。”
面对于洋的诋毁,黎慕筵无法容忍,他抓住于洋的肩膀,想必暗自发力以示警告,于洋的表情看起来略显苦闷。
而我无心埋怨,执着于寻求真相,努力思考,试图将线索串联。
“我有一个猜测……”我斗胆表态。
南宫体恤,把话语权交给了我,“请讲。”
“毋庸置疑,这是一场蓄意谋杀,通过莫老师的验证,已知汪同学于夜间零点左右便已中毒,牛奶和碗必是关键,罗念害怕查证,那这毒肯定就和你逃不了干系。”
罗念的懊恼写在脸上,她不再反驳。
“你清楚砒霜中毒会引发腹泻,算准了时机霸占卫生间,汪同学无奈跑了出去,而于洋早已在门外接应,这也是尸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主要原因,我原本想不通,单凭罗念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轻易运送尸体到这么远的地方,直到于洋的出现,我的疑惑便得到解除。”
“分析得不错。”南宫赞许道。
“所以……我这封信?”沈洵冉仍有不解。
“一切布局,似乎都围绕着这封信,想要坐实沈洵冉凶手的身份,便引他来到此处,大家不妨换个角度,万一这封信原本不是要给他的呢。”
“不是给他的,那是要给谁的?”同学们还在状况外。
“那是汪楠依写给我的……”罗念不再沉默,口吻低沉,“她发现了我的秘密,以此作为要挟,对我进行了长达数月的霸凌……”
真相的背后往往埋藏着恐怖的深渊。
“罗念,你和咱们化学老师有一腿吧?”汪楠依把玩着试管,带着阴森的坏笑,“周末你们都去干了什么,不需要我翻出手机相册提醒你吧。早怀疑你俩有问题,上个课还暗送秋波,说来也巧,怎么都被我给撞见了。”
“汪楠依,你!快把照片删了!”
“当然可以删啦,已经上传网盘了,要不我发去班群给大家找找乐子吧,还是打印出来贴在公告栏上呢?”
面对威胁,罗念无可奈何,决心服软。
罗念欲哭无泪,“我要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
“早就看不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优等生了,结果还不是人模狗样。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照做便是。”汪楠依凑到罗念耳边,施咒般说道,“要随叫随到喔。”
回归现实,罗念泪流满面,眼泪浇不熄心中烈火。
“我和李老师情投意合,奈何身份充满阻碍,我们在公共场合已经很努力保持距离了,怎料汪楠依对我不依不饶,我不想影响老师工作,我也不想自己变成谈资,我一忍再忍,真的忍无可忍,这场灾难反而给我提供了机会,只是李老师再也回不来了……”
“罗念,你没必要说出来。”于洋上前,怜惜地看着她,“那种人死得其所!”
罗念回应他一个恍惚的眼神,随即掩面而泣。
“毒是我做的,我易惹虫咬,长期带着一块雄黄石,人是我带来这儿的,杀掉汪楠依也是我怂恿的,你们放过罗念,罪责我来承担。”于洋的大义凛然颠覆了我对他的初印象。
“果然是雄黄石吗,雄黄烧制可以生成砒霜不假,这里看起来也有条件完成。事实上我早在之前就怀疑罗念了,我提到的雄黄只是一味药材,呈粉状,而罗念却脱口而出雄黄石,说明她对于制毒必然知情。”南宫心思缜密,微小的漏洞也未曾忽略。
“何来放过一说,你俩这叫合谋。”沈洵冉的目光充满杀意。
“罗念,为什么是我?”我提出了困扰我多时的疑问,“到我房门外谈论汪同学失踪的事,可是故意为之?”
罗念放开了手,布满泪痕的脸上挤出一个轻蔑的笑容,“知道汪楠依对沈洵冉有意思之后,我就拿定主意了,我需要你对沈洵冉的恨意替我完善计划,和我一起指控他,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元梦,你可真是一个明辨是非的好人,这学校可真是卧虎藏龙,一个校医居然会验尸!”
“你拿我当棋子。”我不由地颤抖。
于洋火上浇油,“你以为呢,我带头找你麻烦,也是为了落实沈洵冉的情况。”
原来这场复仇计划蓄谋已久。
“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敢打本王的主意!”沈洵冉怒火中烧,全然不顾,只求宣泄,他的手中已经燃起幽幽绿火。
“住手!”
其余同学反应快的,早被吓跑,而有的直接吓晕了过去。
黎慕筵定不会违背主人,南宫碍于异界身份也不便阻拦,失去子桑的我不可能阻止得了失控的一切。
眼睁睁看着肆意的冥火飞向不堪一击的二人。
二人当即不省人事。
见识过冥火的威力,但如此近距离接触,大为震撼,连我这个旁观者的身体都感觉火辣辣的。
“冥王大人,罪责书上又得添一笔了。”南宫无奈地摇头。
“本王差这一笔嘛,要怪就怪这俩小鬼,得罪错了人。”
“你没事吧?”黎慕筵来到我的身边,呆滞的我未曾察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惊吓,也是无助,我的眼角溢出了泪。
“元梦,你居然没有着了她的道?本王也以为,你恨这具肉身到了一定境界。”
“恨又如何,恨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我最恨的是造谣。”
“没想到,子桑鸫翎离开了你的身体,你看起来也顺眼多了。”沈洵冉伸了个懒腰,“黎慕筵,你收拾一下此处的烂摊子,本王先去歇息了。”
“是,主人。”黎慕筵行礼,直至沈洵冉离开。
“这里淬毒怕是会残留一定毒气,我虽施法净化过,但姑娘体弱还是不宜久留。”南宫面面俱到,令人心安。
黎慕筵通情达理,“小梦先随南宫医师离开吧,我善后需要时间。”
一路上,我沉默寡言,后劲太大,我还困在涡旋之中苦苦挣扎,人类的生命何其脆弱,原来我与死亡近在咫尺。
南宫率先开口,打破僵局,“姑娘身体可有不适?”
“除了子桑不在空落落的,一切如常。”
“多有冒昧。”南宫将手搭在我的脉搏之处,“脉象微弱却也平稳,血兰之毒莫非是慢性的,未见发作迹象。”
“搞不清楚,还以为身体里装了个定时炸弹呢。”
“话说回来,影之主呢?”
“不知道,不欢而散,少了我这个累赘,他还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其实南宫认为,他很关心你。”
“南宫大大不也挺关心我的,处处为我的身体考虑。”
南宫低眸微笑,“不太一样。”
我若有所思。
“托姑娘的福,过了把邢探的瘾。”
“确实多亏南宫大大了,单凭我自己的知识储备,只会被这群人拖着鼻子走。不过哪来的福啊,危机四伏的伏吧。”
“看来姑娘确无大碍,还有精力说笑。”
“没办法,总不可能一蹶不振吧。”
尽管心力交瘁,但生活还得继续。
南宫护送我到宿舍楼下,我表达谢意,他告诉我无需挂怀。
他待我就像值得敬重的长辈。
天空披上黑色面纱,我锁好门窗,沐浴洗漱,换上一条菱格睡裙,躲进被窝里。
这是久违的,真正意义上属于我一个人的夜晚。
睡意战胜不了恐惧,我不敢熄灯,刷着手机打发时间。
敲门声响得突兀,我误以为是手机视频里传来的,未去响应。
“元梦,你在吗?”直到门外传来呼喊。
我像睡到一块弹簧,猛地起身。
“谁啊?!”我大声询问,没敢轻举妄动。
“你之前见过的,罗念的室友。”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声音熟悉,我迅速下床开了门。
只见对方抱着枕头被子,看起来有些落魄。
“我可以,和你住一间吗?两个室友突然间都没了,我一个人害怕。”
我不好拒绝可怜兮兮的她,更何况我也形单影只。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喔,我叫颜姝宁,你可以叫我宁宁,我来自高一三班。”
“哎,居然是学妹!”
“是的,莫非是我长得高,没看出来?嘻嘻,我们那间寝室是少有的混寝,只有我是高一的,其他人都是高三学姐,我应该……不用叫你学姐吧,感觉直呼名字没那么生疏,不好意思,我这人有点自来熟。”宁宁吐了吐舌头,倒也乖巧。
“叫名字挺好的,不必拘谨。”
“感觉你好厉害啊,轻而易举拆穿了谎言,只是没想到会是那样,汪楠依还经常辅导我写作业来着,她们平时的关系看起来真的挺好的,居然都是假的?见她们大闹一场,还被怪物给抓去了,挺惋惜的。”
宁宁说的话越发让我摸不着头脑。
“大闹一场,被怪物抓走?”
“是啊,还好我们躲得快!”
看来黎慕筵的善后工作还包括篡改局中人的记忆。
“话说回来,沈学长真的那么抢手吗,连罗念这样骄傲的人也会不惜为了他大打出手!还以为她眼里只有化学呢,你是不知道,她的口头禅是‘我可是科代表’,我听得耳朵都生茧了。”
宁宁的版本过于魔幻,我努力憋笑,险些憋出内伤。
“沈洵冉啊,那可是太~讨喜了。”我有口无心,实则嘲讽。
“真的吗,难道元梦也喜欢那种类型的?”
“别别别,我可驾驭不了!”这话题烫嘴,我连忙转移话题,“宁宁呢,聊聊你吧,你有什么爱好吗?”
“喜欢吃算不算?”宁宁忍俊不禁,“好啦,我其实挺喜欢画画的,你呢?”
“我?我也喜欢吃!”我配合话茬,调节气氛,我俩相视一笑。
尴尬的是我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叫。
“今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吧,我可是实在的吃货,平时就爱囤零食,寝室还有不少,我去拿过来吧。”
“这怎么好意思。”
“就当是感谢你收留我,别客气啦,危急关头,大家应该互帮互助。饿着肚子可是睡不好觉的喔,我快去快回。”
望着宁宁离开的背影,难以言喻的感动涌上心头。
想起子桑曾经说过的话:知音难觅,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
我不敢自作多情,只是这样心平气和的对话太过稀有,我如获珍宝。
可负面情绪残暴地撬开我心门,突然意识到,我先一步失去了子桑。
我和子桑,又算不算得上生死之交?
“子桑,你现在在哪里呢……”我喃喃自语。
宁宁走时只是将门轻轻带过,当她提着俩口袋,兴致勃勃地赶回来,门几乎是被撞开的。
“元梦,你看到没,有流星啊!”
“流星?!”
“是啊是啊,我刚才经过走廊时看到了!”
我打开阳台推拉门,走进去抬头一看——天边没有划过星辰,只是对面楼顶的天台边,一团红色的光焰,碎成了萤火虫般的光点,渐渐消散于夜色。
“子桑,是你吗?”
回应我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惊喜和失落并存。
我在宁宁热情的邀约下,享受了难得的美味。
我们在欢声笑语中度过了安稳的一晚。
我醒得早,天刚蒙蒙亮,宁宁还在安睡,我轻手轻脚,简单收拾好,便站在阳台上啃着吐司面包。
我双肘撑住护栏上,探出脑袋东张西望,景致一切如常,唯独心境起了变化。
危险光顾不会提前预约,从天而降一个花盆,快砸到我时我才注意到,根本来不及躲闪。
但它却绕过我头顶摔出去一个抛物线,像被一股力量强行推开,花盆落地后的碎裂声使我心头一振。
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的子桑更是把我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好不容易才平复。
“臭丫头你是不是傻,发什么呆呢,不知道躲的吗,我出手晚一步,裂开的就是你的头了!”
是熟悉的腔调,我不由自主勾起了嘴角。
“你笑什么?”子桑茫然地问。
“被爆头了又怎样,又连累不到你了。”我刻意闹着别扭,只为试探他的反应。
“就不该救你。”
我提前预判,和子桑异口同声。
他瞪大个眼睛看着我,我笑得甚欢。
“子桑,昨夜天台上那个是你吧,我不叫你留下,所以你在我附近默默守着我,实验室的时候你也在?”
“臭丫头你脸可真大啊,谁守着你了,还不允许别人站在高处欣赏流星吗?”
“所以宁宁没看错,真的有流星啊!”
“怎么,莫非是因为一直在想我,所以只注意到我了?”
我无言以对,羞涩感蔓延。
还自作聪明地调侃子桑,结果把自己给套了进去。
心头鹿撞是警醒,原来是我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