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鹤顶血色
子桑打坐运功，调理气息，整个人被血红之光所笼罩。
“丫头快些回避，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子桑催促道，声音都在打颤。
我用行动做出回应，带上了医务室的门，倚靠在门上，心乱如麻。
我与子桑的共生关系在不知不觉中解除，并且我没有死，理应庆幸。
可我始终惴惴不安，我不清楚前路等待我的会是什么，而我彻底失去庇护，我承认我很贪心，但子桑确实失去了保护我的理由，我便不该奢求。
门突然从里被拉开，我当即失去倚靠，险些失足，是子桑及时托住了我。
我连忙起身，为其让开通路。
他看起来比先前好了不少。
“怎么没走，你——还在等我？”
“要走的，嗯……要不你先走吧，我想再待会儿。”莫名的尴尬导致我反复拉扯裙摆。
“好……血兰的事情，我很抱歉。”子桑客套得像个陌生人。
我勉为其难咧开嘴角，“没事的，你并不知情，况且也是一份心意，花很漂亮，我很喜欢，可能过分美丽的生物总是带毒吧。”
子桑往前走了几步，然后驻足，背对我轻声说道：“其实只要你一句留下……”
“你走吧子桑，我不该成为你的牵绊，关系破了，也算是得偿所愿，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多注意身体。”
子桑笑得牵强，像被乌云遮住的太阳，本要散发温暖的光，却被迫化为凄凉。
“你不会知道自己的善解人意有多残忍。”
子桑留下这么一句苦涩的话，消失无踪。
心被掏空，思绪翻涌，我终将回归孤独。
血兰的毒何时生效？或许变成行尸走肉的我会好过一些。
再也不敢大摇大摆出没室外了，小心翼翼地绕路回到宿舍楼，决心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本想蒙头就睡，门外突然变得吵吵嚷嚷，无力多管闲事，但动静迟迟不肯平息。
我便下床，打开门一探究竟，当即和好几双明眸对上。
走廊上聚集着五个他班的女生。
“元梦？”居然有人认出了我，我很难不怀疑是找我麻烦的其中之一。
我保持警惕，便没有加入队列，只是站在门边畏首畏尾。
“你们说话声音可以小点儿吗？”我开门见山，不愿多做纠缠。
“我们太着急了，没注意分寸，抱歉。”被针对久了，面对这样礼貌的话语居然会觉得受宠若惊。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放下戒备，往外走了两步。
“我叫罗念，我和她的室友汪楠依失踪了，其余三位是平日里关系要好的同班同学。”礼貌的同学做出了解释。
“失踪！你们最近见到她是在什么时候？”
“就在昨天，一觉醒来，人就不见了，至今未归！”另一位室友激动地说，“现在的学校这么危险，她能去哪儿啊！”
“她有表现出什么异常行为吗？提没提及过什么人？”
罗念呈现出思考的状态，“没有吧，楠依情绪向来稳定，只不过，自从被沈洵冉吸引，有了些微变化，但都算不上异常，她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我们还挺替她高兴。”
“沈洵冉！怎么偏偏是他啊……”我无奈地扶额，感觉事情到了这里变得尤为棘手。
“元梦你是知道些什么吗？对哦，我记得沈洵冉当众难为过你，你们的关系好像不太好。”
“岂止是不太好，简直可以说是一塌糊涂！这人不好对付的，汪同学别是去找他了吧。”我替她捏了把汗。
“不应该啊，楠依顶多算得上暗恋，她哪有勇气去找对方。”
“我想起来了！”罗念勃然大悟，“我记得她提过，和谁约了要去实验室碰面，别就是沈洵冉吧！”
“那我们去实验室看看！”其他同学提议。
“元梦，你可以一起来吗，多个人多个帮手。”面对罗念突如其来的邀约，我来不及反应，已然被她拉住了手腕。
实验室在教学楼第五层，作为文科生，对这里的印象停留在一年级，来到此处便多了些许新鲜感。
步入实验室，打斗的痕迹一目了然，试管满地破碎，甚至还流淌着不少化学试剂。
“放心，这些都是无毒的。”罗念不多加观察便一口咬定，我诧异地看着她。
室友看出了我的惊讶，便说明道：“罗念是化学科代表，这里的东西她都滚瓜烂熟了。”
只闻同学发出一声尖叫，循着声响映入我眼帘的是少女不堪入目的尸体，以及蹲在尸体旁冷眼旁观的沈洵冉。
“果然是你！”罗念红着眼指责道，“沈洵冉，你安的什么心，你为什么要杀楠依？！”
“哎呀，果然有诈。”沈洵冉起身，食指中指间夹着一张纸条，他若无其事地展示，“喏，我收到个这个。”
站在前方的罗念想拿过来，沈洵冉反应敏捷，迅速收回。
“元梦，你来拿着。”
冥王的用意我捉摸不透，只是照做。
纸条上写着：速来实验室，不然就将你的秘密公之于众。
居然是一封恐吓信。
“这是……楠依的字迹。”另一位室友看出端倪。
“你确定吗？”
“当然，我是她的邻床，我们经常一起写作业。”
“原来如此，楠依知道了你的秘密，所以你才要杀了她！”罗念不肯罢休。
“可我来这儿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死亡于冥王而言定是司空见惯，只是他的轻松劲儿过于嚣张，令人不适。
“元梦你说说，是不是就是他干的，他还不承认！”罗念抓住我的手腕，像在拉拢我。
比起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我更愿相信证据。
“我承认我和沈洵冉不对付，他也的确是个蛮横无理之人，但目前并没有证据直接指向他就是凶手，出现在现场不足以宣判死刑，我们不应该盲目下结论。”
我的理性杀了罗念一个措手不及，像给她泼了盆冷水，她支支吾吾半天，有口难言。
沈洵冉轻哼，笑容乖张，“虽然我很反感你对我的形容，但好在你还算有脑子，对于恐吓我嗤之以鼻，单纯出于好奇，况且我的秘密，元梦，就你比较清楚。”
同学们朝我投来异样目光。
“沈洵冉，你正经点儿，别说些暧昧不明的话污蔑我，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
“是啊，还得是陆老师才行。”沈洵冉添油加醋。
“沈洵冉，你闹够没有！能不能尊重一下死者，我不想和你吵。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弄清楚汪同学的死因，找出凶手！”
“死因？口吐秽物，七窍溢血，明摆着中毒而亡，这还看不出来？”
同学们畏手畏脚，不敢接近，视线也有意躲闪，根本没人敢近距离直视尸体。
“你你你——厉害！那你倒是说说，她中的是什么毒？”一个同学追问道。
“这症状像是砒霜啊。”沈洵冉双手抱胸，正对尸体，目不斜视，“不确定，要不招魂出来问问？”
我连忙干咳打断，“别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注意场合。”
沈洵冉心知肚明，自是打趣，随即倒是点醒了我。
“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人，说不定能搞清楚其中缘由。”
“你是指——南——莫老师！”过于心切，我险些说漏嘴。
“莫老师，可他不是校医吗，一个校医，还会验尸不成？”
“别的我不清楚，但如果是他，说不定真的可以。”
我费力跑了一趟医务室，简明用意，请来了南宫。
“你们先请回避吧。”南宫支开了众人，却以需要助手的借口让我留在现场。
沈洵冉自然不服管，执意站在一旁凑热闹。
注意到同学们好奇心泛滥，透过玻璃窗偷看，沈洵冉手指一挥，卷帘自动落下，遮挡了窗户，就连大门也上了锁。
“本王施法隔绝了空间，她们进不来也听不见，本王倒要看看，到底是何等货色，竟敢泼本王脏水。”
“南宫大大，你不会要动刀子吧？血淋淋的画面我可不敢看，帮不上什么忙的。”
“姑娘莫怕，我修炼的灵术可以透视病患的内部构造，例如大脑、骨骼、脏腑，这些最容易产生病灶的地方，我都能一探究竟。”
“哇塞，南宫大大你果然是神医！我头一回见到活的ct机。不过话说回来，神界住着的可都是神明？神明也会生病！”我开始浮想联翩。
面对我的吹捧，南宫只是笑笑了之，“神界中人不全是神明，也有修炼成人型的灵兽，神鸟，或羽化登仙的人类。内部构造和人类皆有所不同，有些还具备动物特性，但修炼不当，终归也是会生病的，各种疑难杂症，难以估量，我这点微不足道的能力啊，也就在你们人类世界威风了。”
“你俩也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闲聊什么呢，南宫卿翊，啰嗦半天，可看出什么了？”沈洵冉不耐烦地说。
“抱歉怠慢冥王大人了，怪南宫话密，误了正事。”南宫收回金光环绕的手，“实际上我已经看出个所以然，起初我还担心，若是来自你们异世的毒药，我不见得能做出正确判断，但死者所中之毒是砒霜。距离中毒至毒性发作再至死亡，至少已经过去十七个时辰。”
“果然是砒霜，本王还在想，你们异世的人不见得还在用这么古老的方子，真是歪打正着。”
“砒霜？学校不可能允许这种毒药存在，更不可能是新带进来的，那又从何而来？”我疑惑不解。
“把外面那群人放进来吧。”
见南宫胸有成竹，沈洵冉没有刁难，还原了空间。
同学们宛如惊弓之鸟，依旧不愿接近尸体。
“你们可曾见过一味药材——雄黄。”
面对南宫的提问，同学们面面相觑，相继摇头。
唯独罗念的表情不太自然。
“尽管凶手刻意打翻试剂，掩人耳目，但我对雄黄的气味敏感度，是远超他人的。”南宫摊开手，指向罗念，“这位同学身上，也残留着雄黄的气味。”
“什么？罗念，你——”另一位室友大惊失色。
“莫老师，你鼻子再灵，说话也得讲证据，这里是学校，就算有些化学用品带毒，那也不是我们学生能够碰到的，用带毒用品进行实验，不仅要向老师申请特批，并且老师会在旁陪同，不是参加什么比赛，老师不见得准许。你看看那间贴着警告不让入内的屋子，里三层外三层带锁，现如今也完好无损，我们根本进不去。”
罗念极力为自己辩解，说得头头是道。
“雄黄石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实验室，砷都不见得会有，有也碰不到，毕竟有毒。”
南宫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跳过罗念，询问起室友来，“这位同学，死者于昨夜子时左右可曾进食？”
“说起来，楠依有个睡前喝牛奶的习惯，但老师你也知道如今的情况，资源紧缺，虽然大家或多或少有点存货吧，也是省着在吃喝。至于昨晚……对了，我见楠依捧着个碗在喝，我还纳闷问了一嘴，她说她找到一盒牛奶，但是吸管不见了，她就盛碗里了。别的我也没多问，但……我怎么记得楠依没带碗啊……”
室友抓抓脑袋，陷入思索。
“要不……我把碗拿来验验？”
南宫做出试探，对方很快上钩。
“不必了，那个碗是我给她的。”罗念不打自招。
“碗是你的，毒也是你下的吧？”沈洵冉不留情面，“一上来就咬定我是凶手，看你就不对劲。”
“不对呀老师，楠依昨夜喝了毒牛奶，按时间推算，那她岂不是死在了寝室，尸体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南宫道出问题关键，“砒霜会引起腹痛，她必然会去方便。”
“说起来，罗念你昨晚在厕所待了好久，我都快睡着了你还没出来，隐隐约约听见敲门声……不对，好像有人跑出去了，我隔着蚊帐，没太看清。”
被忽略的线索在南宫的引导下逐渐浮现。
“都在啊。”黎慕筵的到来更是将这场闹剧引向高潮，“我看他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就把他带进来了。”
黎慕筵身前的少年面露难色，视线躲闪。
“于洋！”
我和罗念异口同声。
气氛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