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章 烈日骄阳

    我谨慎地不敢打开那扇泛白的木门，总是试探。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心理防线紧绷的地像邻居门口束起的晾衣绳。手掌接触着与平常并无区别的木头的粗糙质感。突然吱嘎一声，一个打到我胸口的小男生，细软短发微微发黄，虽是单眼皮但眼睛向上湿漉漉的，像是清晨落了露水的路边蓬草顶上的小水珠。脸并没有多大，下巴有些凹进去，但并不妨碍整体的和谐。像是个小女娃娃，奶声奶气地看着我。眼睛却并不害怕地盯着我说

    你是谁？

    一只手还没能够上门扣环，只能把这个手掌扒住门，半个身子侧着，像是要出来找人的样子。

    我回家。

    我没看他，说话的时候，束紧书包带，绕开他，把门开得大一些，踏步进了院子里，发现院子正中间摆放着一个小自行车崭新发亮，还有在一旁被拴着的榆钱。把东西放在房间椅子上。我作势要把榆钱解开，奶奶拉住了我的手。她一直坐在旁边，脸上出现了笑容刚刚消散的痕迹。

    先这样拴着，远儿还小，对小猫又是掐又是抱的不知道轻重。小猫就是个活物，又不通人性，抓到哪里了，小孩子皮肤嫩，你婶婶回头问我发生了什么，又要怪罪下来，听话。就这样先拴着，小猫懂什么。快，厨房里你婶婶从外地带回来的海鲜，房间里还有一些点心。我都给你留着呢，你去尝尝。她说着说着站起来要去把门口那个小人捉回来。

    快，让奶奶疼疼，远远还记不记得奶奶啦，我不是过年之后才不带你吗，忘那么快了，小没良心的。你妈妈等会就回来了，来坐奶奶旁边，看小猫。

    小孩的注意力没有跟着奶奶的言语转移，反而更激烈的要去找妈妈。年纪偏小的他虽然已经不是爱哭的年纪，但是不知道跟谁学的，眼泪不落下来，就是憋着，整个白皙的脸蛋憋的通红，眼眶发红，感觉他细软的头发顿时变的立挺起来，终于落下硕大的泪滴。

    奶奶急得不知道做什么好了，我站着看着他，弯腰把他从座位上抱起来，让他站着跟我能够平视，看着他的脸。他有些不知所措。

    别哭了，你妈妈不要你了。

    我说完，他哭的更凶了，本就细软的头发沾上汗水略贴着头皮。

    奶奶瞪了我一眼。我一脸无辜地问，他妈妈呢。看他刚刚就在找妈妈，他妈妈不在他身边，不就是不要他了。我妈妈我都不记得长啥样，他有什么好哭的。

    哎呀，你这孩子。情况不一样，你婶婶刚刚出去办了个事，等下应该回来了。她在家说是要待个几天呢，这就哭了，她等下回来我怎么交代。你去找找看，去厢房里那个红木箱子找找有什么玩具，吃的什么也行。看着她又抱又哄的样子，我僵立着不知道怎么做。

    我不去，我要写作业了。

    脑子蹦出这个想法，没有经过思考就直接说出来了，说完脸色也沉下来。转身向里屋走去，本来这周刚考完期中测试，作业在临回来之前就做的差不多了，心里盘算着，早早回来帮老太婆擀皮或者包她说丑丑的角瓜鸡蛋饺子，但是这样看她应该忘记了。

    走向了厢房，拿了我之前乔予南给我的一个小鱼玩偶。

    淡蓝色的小鱼形状，简单几笔绘就小鱼眼睛，鱼鳍。在鱼身上面坠着一个带小吸盘的绳子。手里紧握着，不想把它当成逗小孩的玩具，但是找了一圈没发现我小时候的玩具。小时候的记忆全无，那时候的我应该自己也能哄自己玩，才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我紧紧攥住，赶忙出来，但也随手拿了一本练习本。看到他已经安静下来，怀里拿着削好的苹果，奶奶在上面用刀简单刻画了小鸭子、小鸡，都是很简单的笔画。小朋友站在旁边脸上还有发亮的泪痕，胳膊往前伸着，眼睛有些发肿。

    奶奶我要我要，再画个小猫咪，我喜欢小猫。等妈妈回来，给妈妈看看。我才不相信那个坏姐姐说的话，我妈妈一定会回来的，她都跟我说过了。

    说完这话的时候，我刚好走到他面前，他只好紧紧闭上嘴巴，靠的离奶奶更近了一些。他比坐着的奶奶略高些，快依偎在老太婆怀里。

    她也是我奶奶，知道了吗，小孩。我很认真地告诉他，试图让他明白这个客观事实。

    他嘴一撇，可是我妈妈又不是你妈妈。我把作业纸折成的纸飞机扔在桌子上，俯视着看着他。

    爱玩不玩，你妈妈我才不稀罕呢。这时候的我比这个眼前的孩子还幼稚。

    奶奶笑着叹气说，都是俩毛孩子，这时候吵什么呢，不都是奶奶的孙子，我都一样疼。

    说完把苹果放一边。先搂住小毛孩，又捉住我的手，把我的手放在小毛孩手上。眼神示意我，不要惹他了。

    我抽回去的当儿，门声吱呀。一个头发全束在脑后，尖脸蛋，皮肤略白，眉毛细长，眼睛不大却又精明。体型偏瘦的穿着套式衣服的女人踩着皮鞋进来了，她没有多高，但是走起路来感觉带动着周遭的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妈妈，你回来啦。小毛孩挣脱奶奶的怀抱，飞快向面前的女性奔去。感觉到面前一空的奶奶肩膀略微抖了一下，像是缺了什么一样。拉着我跟了上去。

    回来啦，小远一直喊着找你呢，不过我也能哄着，就跟他玩着呢。奶奶客套的看向面前的女人，又把话题转向了我

    小榆放学回来了，看看你侄女，你刚刚不还念叨着。我才回来那阵看到也惊讶，之前我们出去做工的时候她还刚会走，现在长那么高了。

    她期望的眼神看向我像是要让我也讨好她。随即说着，快叫婶婶，说来有印象的时候你们娘俩还没见过。你婶婶还给你带了衣服，不知道合不合身，等下吃完饭去试试。

    两个大人的脸上都堆满了窘迫，脸庞转向我，笑容像是凝固了的石块，我只好尴尬回应着。看着面前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样的动作会合适现在的情景。

    哎呀，小榆这么大了，该上初中了都，当时你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说完拍拍我的肩膀。

    嗯婶婶好。

    我再也不知道说什么，陪着笑脸。

    妈妈，我饿了，我们今天吃什么。

    这时候脆生生的声音听上去倒没那么让人烦恼，面前的两个母亲笑了起来。笑骂着那个叫远远的孩子，你终于知道饿了呀。

    一个抱起孩子，一个跟着身后，一前一后走进厨房。

    小榆，快吃饭了，洗手去，发什么呆。

    哦好，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