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隔靴搔痒
这顿饭吃的谨慎又无味,桌子上摆的都是她带回来的特产什么的,显得很是丰盛。奶奶跟她寒暄着,说谁家的孩子年纪大了家里准备给相亲结婚,说谁家闹矛盾,又说谁家吵架。平常二十分钟能吃完的一顿,花了将近一个小时。
那个叫远远的孩子没吃几口闹着要出去玩,我也差不多吃好了,主动请缨,我说带他出去熟悉熟悉,奶奶看了我一眼显得不放心。倒是婶婶,摸摸男孩的头,让他跟着我出去了。
这时的天已经黑下来了,秋天短暂,已近冬天,有了些许凉意。所幸路上被月亮照下来也显得十分清朗,门口有两棵榆树,绑着秋千。这时候他却是显得安静下来了,扯着我的衣角,不敢说话,晚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多,看出来他怕小虫子。
很快到了门外,我把他架到秋千上,推着他荡,没玩几回他叫嚷着不好玩。拼命想要下来。我拗不过,站在旁边,有些无奈,想了想,只好带他去一个没几个人知道的地方。转头跟他说,在后面跟紧了,带你去个地方。
我故作神秘地拿着手电筒,照着前方路,他上前抓住我的手,但不做声。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院子旁边的小储物间,那是奶奶堆柴火的地方。被奶奶整理的井井有条,所以总是会有空闲的独立空间。一面是垒好的木柴,用粗木棍隔着分成两个空间,另一边预备着一些松散的容易着的秸秆,但是我之前跟孟可凡专门留出一小边的地方,用木片挡起来起来,不太显眼,奶奶知道但也没过问。那里放着我们俩共同的玩具,不过大部分是他的,我的都是一些自己做的玩意儿。闲下来就他玩他的,我玩我的,有时候会看看我做的什么转而自己瞎捣鼓也想要做个一样的东西。现在都收拾好放在一个盒子里,孟可凡走的时候没来得带走,我除了收拾规整这些后再也没来过。
这个杂物间装了黄色的灯泡,还是最老式的开关。我拉了一下绳子,咔哒一声。黄色的光撒下来,使得房间里本来就有暗淡的灰尘升腾,像是飘扬的蒲公英,一下子绽放起来。
我们进去吧,里面有玩的。我把躲在我身后的小人推到我前面,跟他说,
哎呀又没有怪物,你怕什么呢。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奶奶以后要养我们俩,那我就得看着你不给老太婆添乱。坐着玩吧,一会喊我们名字,我们就得回去了。我静静看着他,他很安静谨慎,只玩眼前的纸牌。
我妈妈说你是个倒霉蛋,你妈妈不照顾你,抱着你弟弟走了,所以我不喜欢你。
他的声音缓缓的,很平静地说出那些话,让我忘记面前是个天真的孩子。
我别过头,想回去睡觉了,心里涌上来的一种痛觉填满眼睛,酸涩肿胀。
接着说道,但是,我妈妈让我叫你姐姐。我没有姐姐,我家就我自己。
停顿了一会,他又说你跟我玩吧。除了你下午吓唬我,我很生气,但是你应该不是倒霉蛋。他转到我面前,拿着之前孟可凡最喜欢的魔方放在我面前。你看,这上面有小树,还有糖果,我喜欢这个,能带回去玩吗。
不能把这里的东西带回去,奶奶会骂的。要是让奶奶知道这个地方,下一次这个地方就没有了。这是我们这个地方的约定。你要是带回去,下次就不能来了,知道了吗。
他点点头,牵起我的手看向我说,那我们回去吧,我困了,也想妈妈了。姐姐,你走前面,我有点害怕。
拉起他的手,四年级的小鬼,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幼稚,手还没有多大。但是嫩嫩的,暖乎乎的。
姐姐你的手好冷哦
这句好像又把我拉回之前在其他亲戚家的日子。回握他的手又跟他说,小孩路上不能讲话,这附近有野狗,很凶的。
其实就是邻居家忠诚的阿黄。只不过它不认识我身后的小男孩,我也不熟。
回来啦,看你们姐弟俩玩的多好,手都牵起来了。玩的什么呀,玩累了才回来,终究是小孩子,我们把碗什么的都收拾好了,等着你们呢。说着要去让你奶奶喊你们回来洗洗睡觉,婶婶缓缓拉过小远。
在门口玩的秋千,姐姐推着我玩,我明天还要玩,他耍性子地围着他母亲。
回来之前我都怎么跟你说的,你爸爸没本事供你在那边上学,回来就好好听奶奶的话,我明天去看看找人把电话线装上,想我了给我打电话,你姥姥也在家,那边也有哥哥姐姐,想你姥姥了,让他们来接你。不许任性。
他察觉到离别的气息,又是一通闹,本来玩的开心,却又听到这种消息。直接放开了哭,隔壁阿黄听到也开始叫,好不热闹。平静的夜晚里,像是在开一场激烈的会议,我是不能发言的观众,奶奶在旁边干着急。
你说你,你舍不得孩子,拿孩子撒什么气,又不是见不着了。你这样吓唬他,我们远远才多大,小时候不是你一直看着他,现在一下子分开了,任哪个孩子受得了啊。
我数三个数,再哭我就真的上手了,三二还哭,二你真的还哭吗?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烧开的冒泡的水被浇上一碗冷水,但是依稀传来一些呜咽。他的手疯狂擦着眼泪,可还是往他妈妈身边靠。
婶婶牵着他进了屋子,里面早已打好的洗脚水,备好的换洗衣服。一点点把小远安顿好。
奶奶目光由那个渐渐平静下来的孩童慢慢转向了我,说道我们也去洗漱睡觉吧,哎小孩子不懂事。这一天天的过的,你们啥时候能长大啊,等着享你们的福呢,操心大的不够,小的又来了。
她驼起的背,渐渐消失在房间里的光线里,我恍惚觉得屋子好像哪里变了,更亮堂了些,但是亮的刺眼。
洗漱完毕,灯也差不多都关上了,两间房离得不远,能听到婶婶跟小远逗笑的声音。
小孩子真的忘性大吗?我不确定,但是依稀觉得有些事情在以后回想起来极像一些吃过又被包起的硬糖,当时爱极的口味已经狼狈不堪,浓稠黏腻地看不出形状,只会惊觉一声,然后逃不掉被扔进垃圾桶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