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清算
姜书槿醒来时便见到了衣服被烧焦，面上也十分不整洁的郑今晏，方知她昏迷前的场景并非是梦。
郑今晏看见姜书槿醒来，眼中尽是惊喜，于是想也没想便连忙朝外喊道，
“大夫！大夫！醒了！她醒了！”
“郑…今晏？”姜书槿缓缓发出声音，顿时觉得喉咙疼痛不已。
“阿槿，是我。”郑今晏一面说着，一面将刚刚放温了的水送到姜书槿唇边。
姜书槿渴得急了，便一连喝了两杯，这才又开口道。
“你…怎会在这？”
郑今晏只是摇头，正要说话，那老郎中便进了屋。
郑今晏自觉退到一旁，却将老郎中说的话都句句记在了心中。
“姑娘身子已无大碍，好好休养几日便可，只是这脸……”
老郎中话音才落，姜书槿便忽然皱了眉，顺着众人的目光用手摸了摸脸上的位置，便摸到被草药覆着的伤口。
姜书槿这时才忽然有了痛意，便让人拿来镜子。
郑今晏几乎是颤着手将镜子递到姜书槿面前。
姜书槿看着镜中的自己，左脸眼下位置已经落了半个拳头大的疤，几乎要覆盖半张脸。
“我的脸…”姜书槿低声喃喃道，紧接着又摔了镜子，冲着郑今晏大喊，
“你为何要救我！就让我死在那里不好吗？”
郑今晏望着姜书槿，心中亦是疼痛难捱。
“阿槿，我一定会找全天下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脸。”
姜书槿恍若枯木一般坐在床上，捂着脸不再言语。
待其他人都走了，郑今晏才落座离姜书槿不远的椅子上，他握紧袖中的拳头，想起姜书槿吃的苦，又恨自己为何来得这般迟，哪怕再早一些，他的阿槿便不会置身火海了。
恰巧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姜书槿那外祖母一家均被带来了，现下正跪在外头。
“阿槿，他们对你使的下作手段，我替你还给他们好不好？”
郑今晏望着仍是蜷缩成一团的姜书槿，心疼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只想着姜书槿怨恨犹在，定是不会再同自己说话了，正要起身，却听身后的姜书槿忽然出声。
“我要他们死，还要他们把我和我娘亲的东西吐出来。”
郑今晏回头，却见姜书槿竟是垂着头喃喃低语。
“好，阿槿你好好休息便是，我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不，我要亲眼看着他们死。”姜书槿忽然抬起头，眼似幽潭，不起半丝波澜。
外头跪着的卢文钧一家到现在都还觉得似梦一般，卢文钧对于太常寺少卿郑今晏的到来本就是一头雾水，更因他强闯赵通判府将姜书槿救出一事觉得冷汗连连。
这郑今晏为何突然南下，又为何要替已经休弃的姜书槿出头。
卢文钧还没想明白，就被那郑今晏一声令下将他们一家传唤来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又许久没有跪拜过，因而跪着时便一直“哎哟哎哟”的叫唤，卢元义刚被卢文钧罚跪过，如今再跪只觉得膝盖似被碾碎过一般，而张氏则是搂着卢静芸，低声说着些什么。
卢文钧心中焦急不安，心头正盘算着，却见那门忽然被打开。
来人正是郑今晏和…面覆白纱的姜书槿。
郑今晏搀着姜书槿的手臂，侧目看姜书槿的眼中尽是心疼，可眼神一转，落到卢家人身上时便是戾气满满。
张氏从未见过郑今晏，也并不知道眼前这位大人就是昔日与姜书槿和离了的郑家公子，一时只觉得是姜书槿又攀上了高枝，看对方的眼神便也异样了几分。
“青城府监卢文钧，你可知罪？”
卢文钧一辈子窝在青城这样的小地方，与都城官打交道的机会少之又少，如今又被这般质问，便觉得手脚都在打颤。
“回少卿大人……下官…不知。”
郑今晏冷笑一声，
“既是不知便上刑吧。”
卢府众人闻言均是丢了魂一般，均是出声求饶，那张氏却是无知者无畏的姿态，一听要挨罚，便只能想到是那姜书槿做的手脚，于是高声哭喊道。
“青天大老爷，我们一家世代清白，你怎么能为了个嫁了两次不守妇道的女人无故责难我们！”
不想郑今晏即刻沉下脸，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分明是张俊逸的面庞，此刻的笑却是让人毛骨悚然。
“府监夫人既是这般巧舌如簧，便把舌头拔了吧，我倒要看看这张能说会道的嘴里究竟长了条怎样的舌头。”
话语一出，便让跪着的众人脸色剧变，那卢文钧连忙磕头道，
“少卿大人！贱内不知礼数口无遮拦，还望大人看在她是槿丫头舅母的份上饶她一回！”
却是姜书槿的声音，
“府监说笑了，我亲人早都没了，怎会凭空来了个舅母？”
姜书槿的半张脸被白纱遮住，眉眼间尽是嫌恶。
“姜书槿！你这个白眼狼，亏我家待你那般好，你如今攀上高枝竟见死不救！”
张氏已被郑今晏的话吓傻了，却听身旁的卢静芸扯着嗓子叫骂。
“闭嘴！”
卢文钧反手给了卢静芸一巴掌，却还是让她将心中的恶毒话语道出了大半，卢文钧打完忙去瞟郑今晏的脸色，果真见其戾气又重了几分。
“卢府的人果真都是能说会道，便都一块拔了吧。”
那语气及其随意。
不多时便有侍从上前按住张氏和卢静芸二人，卢静芸又惊又恐，尖叫着想跑开，却被人死死擒住，这才感觉事态严重，于是她连忙喊着卢文钧，声音凄厉不已，
“爹爹救我！”
卢文钧却似呆住一般，连个头都不敢回。
老太太被这等场面震住，嘴里停止了叫唤，生怕下一个便是自己。
张氏却是哭得涕泪交加，朝郑今晏和姜书槿在的位置爬去，
“大老爷！槿丫头！妾身知道错了！求求你们饶了妾身！妾身给你们磕头！”
张氏一面哭，一面朝地上磕着头，纵然已经磕破皮，也不见上头两人有半分动容。
“我母亲出嫁时的礼金，我带来的东西，现在何处？”
姜书槿垂眼看着张氏，眼中没有半点怜悯之意。
“在…在府库之中，舅母这就回去将东西还给你，你快同这位大人说说，求他开恩放过我和你表妹……”
姜书槿眼神淡淡，还没说话，郑今晏身旁的人便已经往卢府去了。
姜书槿又转向缩着脑袋发抖的卢元义，冷声问道，
“卢元义，红云今在何处？”
卢元义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
“槿…槿表妹，红…红云姑娘应该…应该是在那万花楼……”
姜书槿淡淡“嗯”了一声，正当卢元义将要松口气时，却被姜书槿接下来的话吓得尿了裤子。
“你之前是用哪只手扒我的衣裳？左手？右手？还是两只手？算了，便都砍了吧，至于你的命…你最好祈求红云平安。”
郑今晏听了姜书槿的话，先是震惊，继而紧抿着唇，面色暗到极点。
便上前往卢元义胸口狠狠踹了一脚，又从侍从手中接过佩剑，血光之间，卢元义的两个手掌便落了地。
“啊！！！”卢元义又痛又怕，转眼就吓晕过去，那血冒个不停，身边人脸上身上均见了红。
“造孽啊！”老太太两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张氏先是惊吓过度，待反应过来便朝着卢元义哭喊。
“儿啊！儿啊你醒醒！”
卢静芸则是捂着嘴巴瞪大眼睛，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余光瞧见依然站在身后的侍卫，生怕自己会落得如卢元义一般下场。
卢文钧似是瘫软了身子，连抬眼看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偏生他还连个求情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不多时去往卢府府库搜查的人便回来了，领头的侍卫在郑今晏耳旁低语了一番，于是郑今晏便冷声下令。
“将他们都抓起来。”
卢文钧总算回过神来，又颤着声音追问，
“少卿大人，我们…究竟是犯了什么罪？”
“结党营私，中饱私囊，贪污受贿，桩桩件件，均触犯了大齐律例。”
卢文钧闻言，吓得向后瘫了身子，在侍卫将其拎起时忽然又大着胆开口道，
“我要见赵通判、吴知府，还有建安的魏国公！”
郑今晏微微一笑，却是不理会卢文钧话中的威胁，
“别急，自会有你们相见的时候。”
于是卢府众人便被又拖又拽地带了下去，哀嚎声与叫骂声逐渐消失后，院中便仅剩郑今晏姜书槿二人。
郑今晏收起面上的冷厉，转而满眼心疼地看着姜书槿。
“阿槿，你…受苦了。”
姜书槿闻言缓缓转头，隔着面纱，眸中尽是复杂。
“郑今晏，你此番南下本该去幽州，为何又来了青城？”
“阿槿，是我顺路办公，你别恼我，我…并非专程来寻你。”郑今晏为官已久，面对眼前的人时依然不知所措，生怕无意又触了对方的逆鳞。
顺路。
姜书槿忽然笑了，笑着便流出了泪，几百里的路程，眼前的人不知跑坏了多少匹马，才在两日之内从幽州赶到青城。
“郑今晏，我想饮酒，你可愿陪我？”姜书槿忽然道。
“愿意。”郑今晏毫不犹豫，只要是他的阿槿想做的，他一定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