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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龃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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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书槿此话一出,便让桌上陷入死寂。

    众人神色不一,张氏面色难看至极,老太太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卢文钧的眼神里闪过慌乱,卢元义却是一脸不屑。

    “既然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便……”卢文钧想了想还是决定出来打圆场,却被张氏出声打断。

    “便留给你外祖母做个念想吧。”张氏脑子转得极快,不过片刻之间,又将老太太拿出来当借口,她停顿了一下,便忽然声泪俱下。

    “你外祖母几乎日日夜夜都思念你去了的娘亲,若是这步摇这般有意义,赠予你外祖母也算妥当。”

    姜书槿冷冷望着张氏,心中已将她那张惯会演戏的脸撕碎了千万遍,见对方硬是吃准了自己的首饰,便毫不客气的回应道。

    “祖母年纪大了,要这步摇做什么?我屋里的箱子多的是玛瑙手串,既是祖母想要,我便给祖母挑个最好的送来便是。”

    张氏先是因计谋被拆穿而觉得生气,而后又听姜书槿提起她屋里的箱子,心中便有了新的打算。

    她早猜到这死丫头还有不少宝贝,如今既然有了准信,那步摇的事便急不得了。

    于是张氏正想松口,不想外头偷听了许久的卢静芸终是沉不住气冲了进来。

    “姜书槿,你既然有那么多好东西,将这步摇给我又如何!你母亲死了那么久了,留着她的东西岂不是徒添晦……”

    “啪!”

    卢静芸最后一个“气”字还没说完,便吃了姜书槿一巴掌。

    她一时没有站稳,便往侧边摔了下去。

    “芸儿!”除了姜书槿以外的其他人几乎是同一时间从座位上起身,张氏连忙扶起已经懵了的卢静芸,卢元义更是撸起袖子直接冲到姜书槿面前。

    卢元义生得又矮又胖,比起高挑的姜书槿甚至还矮了半个头,在面对姜书槿自上而下的冷厉眼神时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你…你这个臭丫头!敢打我妹妹!”

    姜书槿睨了一眼肥头大耳的卢元义,忍着恶心回怼道,

    “我就是打她了,你要如何?”

    那卢静芸懵了半晌,这会才哭出声来,一面哭一面还作势要往姜书槿身上扑,却被张氏死死拉住。

    姜书槿既先出手打了她女儿,那理亏的人便是姜书槿,之后卢静芸若想要些补偿也毫不为过。

    卢元义被姜书槿这话激怒了,正要扬起手却听卢文钧忽然呵斥道,

    “元义!”

    于是卢元义只得悻悻地收回手,又恶狠狠地看了眼姜书槿,这才退开几步。

    卢文钧看了眼哭闹不停的卢静芸,又将目光移回姜书槿身上,皱着眉开口道,

    “芸丫头这般胡闹是不对,可她毕竟是你的表亲,你怎能说打就打?”

    姜书槿也毫不畏惧地对视回去,看着眼前虚伪做作的亲舅舅,姜书槿只觉得憎恶不已,

    “表亲又如何?舅舅对待身为你亲姐姐的我母亲不是照样毫无情分可言。”

    闻言,众人均是脸色一变,卢文钧更是因为被戳中了心事,顿时恼羞成怒,指着姜书槿破口大骂,

    “你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是谁总是写信同我母亲说若被我爹休弃便不许再踏入娘家一步?又是谁在我母亲刚去了时写信同我爹说要与我母亲撇清关系?”

    姜书槿每说一句,便觉得心又滴一次血。

    她原以为母亲在父亲扬言要休弃她时选择撞柱而亡,仅是为了保全生前的国公夫人身份,不想在母亲去后她打开母亲房中的印有家书的信时,才知道母亲生前究竟受了多少娘家的折磨,是以她总是对于魏国公夫人的身份那般执着又那般如履薄冰,只因若被休弃身后只有一片荒芜。

    魏国公姜荣在姜书槿与郑今晏和离回府后并未给过她多少好脸色,却还是在姜书槿决心回青城时冷冷丢给她一封信,那信里依旧是熟悉的笔迹。

    信中所言均是对魏国公姜荣提携自己一事多么感恩戴德,对自己亲姐卢氏所作所为如何唾弃,那般可耻可恨的姿态,饶是魏国公姜荣这般无情无意之人也看得触目惊心。

    于是他同姜书槿说,

    “若你留在魏国公府,虽是没了以往的风光,只要你安分守己,也能让你安稳过完后半生,若你执意要回青城,日后便与魏国公府再无干系。”

    彼时姜书槿袖中还捏着卢文钧写给卢氏的家书,闻言只觉得心中百感交集,她既恨父亲的无情无义,又因断绝关系感到伤心,却只是犹豫一瞬,便朝魏国公姜荣磕了个头。

    “女儿不孝,不能再侍奉爹爹膝下。”

    于是她一路奔波到了青城,决心将舅舅一家人所做的桩桩件件查个清楚。

    卢文钧听了姜书槿的话,便知自己所作所为均已被对方知晓,一时理亏便忽然说不上来话,沉默了许久的老太太此时却忽然开了口。

    “你舅舅这般也是万不得已,你母亲一把年纪若被休弃回娘家,定是要被街坊邻居的唾沫星子给淹死的,你虽也被休弃,万幸年纪尚小,待风波过了在青城找户好人家改嫁便还是能过好日子的。”

    姜书槿看着老太太已然浑浊不清的双眼,心中因幼时老太太疼爱自己而生出的侥幸在此时彻底消殆干净。

    是了,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若不是母亲默许,怎会那般不遮不掩地到了自己女儿身上。或许从始至终,老太太只将女儿当成让儿子升官谋财的工具,此时便也希望已经嫁过人的外孙女能因下一次的婚事为家中添些好处。

    “舅舅是祖母的儿子,我母亲便就不是祖母的女儿了么?”姜书槿说着,眼泪已经止不住地往外涌,这是她与郑今晏和离后第一次落泪。

    老太太闻言,竟不敢再看自己的外孙女,已然苍老的面庞上露出了些不知所措的神情,却是反问道,

    “这世道女子太难,若不倚仗丈夫儿子,老身如何安享晚年?”

    老太太的敕命身份是当年丈夫战场牺牲所得,如今又因儿子生活富足,便与世间千万女子一般,只觉得自己所得均仰仗于男子,因而对于已逝女儿的歉疚便一日比一日淡。

    张氏也趁机见缝插针,话中已无客气之意,

    “别张口闭口你母亲了,正是因为顾及你母亲,才让你在这里过得这般如意,换做别人,若是你这般让人唾弃的出妻身份早被轰出门去了!”

    听了老太太所言,又想起众人屡屡提起用以羞辱她的和离身份,姜书槿忽然觉得茫然,她以前也曾受母亲卢氏影响,与老太太和众多闺阁女子一般,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当作为女、为妻、为母之纲常,却在母亲逝世后,全然不顾世人的刻薄,执意要同郑今晏和离,如今仔细想来,若是世人眼光那般可怖,早该让她身心俱死千百回了,可她如今却好好地站在这里。

    因而姜书槿忽然底气十足,朝着张氏站的地方迈了一步。

    “出妻又如何?出妻便该一辈子低着头过活么?你既看不上身为出妻的我,又何苦日日盘算我房中那几箱东西呢?”

    此话一出,便是同舅母张氏直接撕破脸皮了,张氏的算计被直接摆到了明面上,一时脸面涨红,便无意间松开了原先拉着卢静芸的手。

    见众人心思并不在自己身上,卢静芸早已停了哭,对于方才他们所言均是一知半解,同自己哥哥卢元义一般糊涂,竟是半句话也插不进去,却见自己母亲松了手,便只觉得是母亲默许了自己动手,便迅速冲到姜书槿面前将方才自己所受之痛加倍奉还了回去。

    姜书槿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卢静芸一巴掌掀翻在地,栽倒的瞬间顿时觉得眼前发黑。

    “小姐!”红云站在外头,目睹姜书槿挨了打,一时心急便要往里冲,却被张氏给人使眼色拦住。

    “没规矩的东西,主子面前岂容你这般喧哗吵闹!再吵明日便将你发卖了!”

    红云一面流泪一面也不肯妥协,

    “你们一家子上下尽是些黑心肠的东西!敢打我家小姐,我要和你们拼了!”

    “住口!现在就给我把她卖了!”张氏怒不可遏,指着红云下令道。

    “你们敢!”姜书槿从地上爬了起来,却被卢静芸拦住了去路,她一边捉着姜书槿的衣袖,一边朝张氏大喊。

    “母亲,快把她那丫头抓起来卖了去!省得她俩日日惹我生气!”

    姜书槿才刚挣开卢静芸的手,又被另一边张氏拽住了衣服,却见那卢元义急忙跑到红云面前,朝张氏道。

    “娘!便让我去处置这丫头吧,保准卖个好价钱!”卢元义一边说着,一边还打量着容貌与身段均不错的红云。

    又见卢元义挥挥手,便有两个家仆上前,先是用布条堵住了红云的嘴,又将红云半拉半拽跟着卢元义出了院门。

    而这边的姜书槿被卢静芸与张氏二人紧紧缠住手臂,踩住了脚,便是浑身都发力也挣脱不开,彼时的姜书槿衣衫凌乱,发髻也在混乱之中胡乱散开,于是她望向老太太,艰难开口,

    “祖母……”老太太却将头扭向一边,不再看姜书槿。

    “舅舅!”姜书槿又向卢文钧求助,谁知卢文钧正因先前姜书槿的一番话生气,见状也只是觉得解气,口头上还要应承,

    “改天给你拨个新人便是。”

    姜书槿闻言只觉得身子发软,在瞧见张氏与卢静芸面上的得意时心中似有利刃刺穿,趁二人不备之时在脚下蓄足了力,先往张氏膝盖处踹了一脚,趁其吃痛松手时又给了卢静芸一脚。

    母女二人均挨了姜书槿的重力,便双双着了地,老太太被此景吓得大叫一声。

    姜书槿立马提起裙摆往外冲去,却被反应过来了的卢文钧叫来了家仆。

    “快给我抓住她!”

    于是姜书槿将要迈出院门时被家仆们捉住了手臂,即便她再挣扎也无济于事。

    “你们放开我!红云……”话音未落,姜书槿感觉颈后挨了一击,下一秒便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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